“那也别光指望我啊!你让小弟去读书不行吗?我不是读书的料!”毕福气边躲边顶嘴,“你不晓得我那些同窗是怎么笑话我的,反正这书我是一天都读不下去了!”
“你!你个不孝子!”
毕长顺气得两撇胡子都飞起来了,枉他省吃俭用,凑够束脩供这小子去读书,倒也不指望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但起码懂点学识,将来多条出路,万一自家的伞铺开不下去了,去别个铺子当个账房、或是去哪家私塾当个教书先生也好,不至于生活犯难。结果这不孝子倒好,说不读就不读,真真气死他了!
赵五郎推开毕家院门,就看到父子俩绕着院子一个跑、一个追,愣了愣:“毕兄弟,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呀!老五啊!让你看笑话了!快进来坐!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去贵人城外的庄子干活了吗?这么快就干完了?”
“还没呢!”
赵五郎长话短说,表示贵人家需要定做一批油纸,量很大,但目前的油纸都不符合要求,希望再薄一点、透一点,要是能透光就再好不过了!
“哦!还需要韧劲些,别一戳一碰就坏了。”赵五郎最后又补充道,“毕兄弟,你要是能琢磨出这样的油纸,订单你只管放心!贵人需要的数量绝对比你想象的都要多!这么说吧,这一单抵得过你家十年的生意。”
“……”
赵五郎难得回城,自然还想回家看看。
送他出门后,毕长顺蹲在樟树底下抽起了旱烟,寻思如何才能做出贵人想要的油纸。
一单抵十年呢!
如何让人不心动?
可现有的油纸,已经是毕家祖上琢磨出的最好油纸了,还能怎么改?
“爹……”毕福气期期艾艾地凑过来,“你就答应我吧!我不去书院了……”
“臭小子!”毕长顺拿着烟斗作势要打他,“不想读书不想考科举是吧?行!方才你隔壁五叔的话你也听见了,有本事做出他要的油纸,这学你爱上不上!”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想法子去!”
毕福气蹦蹦跳跳地回屋放了书包,然后一头扎进他爹做油纸的房间,窸窸窣窣捣鼓起来。
毕家有自己做油纸的一套工具,这也给毕家伞铺省了不少成本,倘若油纸还得问油纸工坊采购,那日子怕是更艰难。
毕福气这一进去直到掌灯时分都没见出来,晚饭都是孩子娘给他送进去的。
毕长顺:“……”
这臭小子!
读书怎么没见他这么用功?
倘若肯把这钻研劲放在读书上,何愁考不取功名啊!
毕福气在油纸间里泡了三天,这三天,书院还得照常去,否则他爹不同意他再进油纸间,只允许他下学归来进油纸间捣鼓。
于是,白天在书院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满脑子都是油纸、油纸、油纸,既薄又透还带点韧劲的油纸!
连同窗的嘲笑、讽刺都没空理会。
一下学,就把书包带往脖子上一套,飞也似地往家跑。
“哎!毕福气,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你家走水啦?”
“毕福气家走水咯!毕福气家的伞铺走水咯!”
搁以前,毕福气早就气得扭头朝他们撒石子儿,回怼一句:“呸!你们家才走水了!”
然后几人开始口水仗。
但他势单力薄,骂不过又不能动手,因为书院有规矩——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能生着闷气回家。
但今天他可没空搭理那帮讨人厌的幼稚鬼。
这让他那群同窗面面相觑:
“这小子转性了?”
“不知道啊!”
“没趣!”
那厢,毕福气一口气跑回家,丢下书包一头扎进油纸间。
发誓一定要把赵五叔要的油纸做出来!
让爹对他刮目相看,然后同意他不去读书。
“我是真的真的不是读书的料,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毕福气一边捣鼓,一边往实验桶里抓了一把棉花,小心翼翼地搅着。突然,棉花袋里滚出了一颗白色的圆珠子,滴溜溜打着旋儿掉进了实验桶。
毕福气定睛一看:哎呀呀!这是他娘装在棉花袋里除虫的!
“完了完了!搞砸了搞砸了!我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啊!不仅糟蹋了一颗樟脑,还糟蹋了一桶好不容易拌匀的棉花水……”
他着急忙慌地想把樟脑捞出来,可实验桶很深,底下还生着火,樟脑掉下去以后,一下就沉到了桶底。
他拿着瓢子舀了半天也没舀起来,倒是棉花水越来越浑浊、越来越粘稠……
“爹!爹!”
就在家家户户的烟囱飘出袅袅炊烟时,毕福一脸激动地冲出油纸间,冲院子里打水洗脸的毕长顺喊道:
“爹你快来看!我、我、我好像弄出五叔要的油纸了!”
“哐当——”
毕长顺惊了一跳,失手打翻了洗衣台上装满水的木盆,把身上浇了个透心凉……
“臭小子!你爹我昨天刚换的衣服,这下全湿透了!又得洗了,洗破了你赔?”
“……”
第1504章 霉运女配吃瓜种田(38)
伞铺掌柜的儿子做出了徐茵要的塑料膜,尽管和后世的塑料薄膜比,显得粗糙了些、厚实了些、混沌了些,有点韧性但不多,但比油纸透光,比琉璃便宜!
这不就是四皇子要的低成本大棚材料吗?
徐茵当即派人把毕长顺一家接到皇庄上,现场搭了个油纸车间,就近收购农户种的棉花,请父子俩在初代塑料膜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看能不能做出更薄、更透、柔韧性更好的塑料膜。
“爹!那我是不是不用去书院读书了?”
出城的马车上,毕福气抑制不住兴奋地问。
毕长顺:“……”
说不上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这小子失手掉了颗樟脑进材料桶里,不想因祸得福,入了贵人的青眼。
看来,老太爷给这小子起的名字还真没起错。
书院里,经常组团嘲笑毕福气、以欺负他为乐的同窗见他几天没来上学,纳闷不已:
“姓毕那小子最近怎么了?听夫子说退学了,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让他读了吗?”
“我听说他家伞铺关门了,准是生意不好,开不下去了呗!”
“就他那水平,继续读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银钱。”
“就是!真该让我爹来好好瞧瞧他的作业,跟个鬼画符似的,亏我爹成天夸他聪明、孝顺。”
毕福气的同窗轮流吐槽了一通,神清气爽地下学回家了。
书院里少了一个学渣,不仅学生没什么感觉,就连他们夫子也没当回事。
直到若干年后,四皇子凭着让百姓在大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菜蔬的低成本暖棚,被册封为太子。
太子出巡、车马让道,昔日瞧不起毕福气的同窗们,在下跪叩拜时,恍惚间看到了毕福气。
彼时,他已经是太子身边颇受重用的大匠师了,出入太子府不用通报;
而他们,有的科考落榜、窝在家里啃老;有的止步秀才,回乡做起了私塾先生。
成就最大的也就举人,因屡次考不中进士,身后也没什么人脉,只得听从吏部安排,做个八九品教谕类的小官,见到毕福气,没准还得陪着笑献殷勤,谁让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呢?
但那是后话了。
眼下,谁也料不到区区一个伞铺掌柜的儿子,不久后会脱颖而出被四皇子重用。
就连毕福气自己都不敢想。
他和他爹一起,在四皇子的庄子上住下以后,就一头扎进油纸改良工坊,忙碌起来。
毕长顺的妻子带着小儿子、小女儿,负责给爷俩做饭、洗衣,好让他们心无旁骛地为贵人办差。
如今他们手头不缺钱,因为贵人出了一百两银子,说是雇他们全家来庄子上干活,干得好还另有重赏。那还愁什么呢?用心干就对了!
徐茵在四皇子庄上住了几天,每天不是和四皇子妃煮茶、烧烤、唠八卦,就是在广袤的田野上东溜达西转悠,顺便带点感兴趣的食材回来,用新鲜的烹饪方法请四皇子妃品尝。
她没有妯娌的八卦可以交易,能聊的四皇子妃不感兴趣,感兴趣的不能聊,干脆捣鼓点好吃的回报吧。
不愧是夫妻,她和四皇子对美食的热衷,简直像一副模子刻出来的。这不身为堂堂皇子妃,就没有挑食的时候。
徐茵在田埂边边的小池塘捞了一网兜田螺上来,初夏的田螺还不是最肥美的时候,但胜在鲜。
带回去养在水缸里,待它们吐干净泥沙,就摆在烧烤架上,边烤边吃。
这个烧烤架是四皇子找人定做的,年初去薛家的温泉庄子做客时吃过一两次烧烤,惊为天人,回来就找匠师打了两副,一副放在母后那里,父皇感兴趣自然会去母后那里品尝;不感兴趣送给了他也是搁置在御膳房。
另外一副这次出城被四皇子妃带了出来,而且是偷偷带出来的。
“他在府里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我们在这儿才受苦呢!”四皇子妃哼道。
可不是在受苦嘛,吃的都是随处可见、百姓都懒得捞来吃的田螺。
徐茵:“……”
如果你别一颗接一颗地吃,嫌不够吃还派侍卫继续去捞,或许还会信你几分。
除了田螺,徐茵还薅回来一把嫩草头,四皇子妃不认识,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认识,心里无不嘀咕:
这玩意儿不是喂马的吗?便是穷苦人家也很少割来吃,除非是懒汉,屋前屋后开几畦菜地都懒得伺弄,饿得不行了才跟马儿抢食。这薛少奶奶出身也不差啊,怎么会想到吃这个?
徐茵没有理会她们诧异的眼神,草头可是好东西!营养价值高不说,还清热解毒。烧烤吃多了,吃点草头,口腔溃疡都能不治而愈。
她让厨房送了点上等粳米和糯米过来,二掺米淘洗干净后,和切成丁的咸肉、香菇、鲜笋拌匀后放入蒸饭的甑子,先蒸上一会儿,待米粒半生不熟时,放入择拣好洗净的草头并拌匀,继续蒸,待米饭完全熟了就可以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