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龇着牙,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把水泡一一挑破,拿碘酒棉签消了毒,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稍稍扯松了点胸口的束带,又绷又热真难受,女扮男装真不是个轻松活!
次日天不亮,徐茵就清醒了。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
起先是热得难受,后半夜篝火熄了凉快了,人才有困意,可又不免担心会不会出意外,就这样半眯半醒守了兄妹俩一夜。
好在一夜无事。
她打了个哈欠,背过身漱了口又喝了水,悄悄把葫芦灌了六七分满。
昨晚炭火将熄未熄时,她扔了几个红薯进去。
此刻摸出来还是热乎的,剥掉焦黑的表皮,凑合吃了一个。剩下的给二郎、三妹留着。
“小兄弟,你看咱们是不是早点赶路?一会儿日头出来又热了。宁可中午找地方歇脚。”
王大牛的提议正和徐茵心意。
“好的,王大哥,我这便收拾好了。”
她把俩孩子抱上板车,见他俩睡眼惺忪,就说:“困的话趴米袋上再睡会儿。”
她把红薯、葫芦塞在二郎脚边,推着板车启程了。
那两家前往南陵府的,晌午时分开去南面山道了,去南陵府抄近道得翻过一座大山。
徐茵和王大牛一家继续穿过广袤的荒野朝东走,一路上没怎么聊天,节省体力,以及省点口水。
喝的水快见底了。
王大牛沿途一直在留意水源,他家六口人,只有两皮囊外加一竹筒的水。
天又热,两天下来,再省着喝也见底了。
徐茵也在留意。
这时,她瞧见前方有个村庄,村子里有几户人家的屋顶飘着炊烟。
“王大哥,前头是哪个村?”
“大杜村。”王大牛一思索,“他们村很多年前出了个菩萨心肠的财主,给村里挖了两口井,一口村头、一口村尾,没准他们村还没断水。”
“走!咱们瞧瞧去!”
听说有水,一行人打起精神。
哪怕大杜村的井水已经干涸,此刻也有股望梅止渴的动力支撑着他们。
大杜村确实还没断水,但和断水相差无几。
村头村尾两口井,冒出来的水越来越少,饶是水桶的吊绳接得很长,今儿早上也打不起多少水了。
于是村民们商量着最后煮顿饭,带着干粮上别处避灾去。
徐茵一行人到了以后,探头看了眼快见底的古井,满怀的渴望被失望取代。
第257章 恶毒女配逃荒种田(8)(三更,求月票!)
大树底下纳凉的老汉是个善良的:“这几天水冒得慢,绳子能接的都接上,如今也够不到水了,你们要实在渴得慌,上我家喝去,我家还有点水。”
“老伯,我这有截麻绳,能借我水桶试试吗?”
徐茵说着,从包袱卷里摸出一条拇指粗的长麻绳。
“试吧。”老伯把脚边的水桶给她。
徐茵把麻绳接到水桶吊绳上,试了试拉力,够结实,这才把水桶投入井里。
古井里的水真的只有浅浅一层,水桶即使充分地放到井底也接不起多少水。
徐茵拎上来的时候,趁机往水桶里引了些泉水。
大家看她吊起来小半桶水,激动得不得了。
老汉捋着胡子呵呵笑:“还是小兄弟有本事。我们今儿早上忙活半天,也只吊起来见底一层。”
徐茵但笑不语。
她把水桶递给王大牛,让他们家先喝。
“你们喝完,我再试试。”
王大牛一家推辞了几句,然后抱着水桶你一口、我一口,痛快地饮起来。
终于不用像此前那样,沾点水珠润唇了。
“这水真甜真好喝!”
“像甘露一样!”
“喝完就觉得浑身有劲!”
王大牛的老爹喝着喝着落起泪:“老天爷呀,下场雨吧!没水喝的日子太难熬了!”
老汉跟着叹了口气:“荒年难捱啊!”
徐茵默默接过王大牛手里的水桶,婉拒了他来打水的提议,折腾好一会儿,又提上来小半桶,给二郎手里的葫芦灌满,又让二郎、三妹喝了个够,剩下还有点水,她连水桶一起还给老汉。
“老伯,谢谢你们村的水。”
离开前,徐茵悄悄塞了两斤大米给他,叮嘱他早点回家,别跟外人说家里有水有粮。
老汉提着水桶、攥着米袋,老眼含泪地目送他们远去。
……
在大杜村喝了顿饱水之后,王大牛一家的话语多了起来。
提起此行的目的地东宣府,王大牛道:
“我前年去过一回,那里比咱们府城要气派得多,街上人也多,不过物价也比咱们这贵。那会儿一壶凉茶,收了我十文钱,今年不晓得涨到多少文了。”
“爹,咱们这缺水是因为不下雨,东宣府兴许雨水多呢。”他小儿子说道,“要是没涨价,你给我买壶喝喝呗!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凉茶呢!”
王大牛瞪他一眼:“你小子就知道霍霍钱!凉茶没涨价,咱家也要省着花。又不是过年走亲戚,是投奔你舅婆不知道啊?这荒年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去了别人家,你给我把皮绷紧点。多学学英雄小兄弟,他比你没大几岁,已经挑起家里的重担了!”
二郎回头看了眼徐茵,促狭地用口型说:“他明明比大嫂你大,还这么不懂事!”
徐茵腾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从王大牛的话里得知,东宣府距离同兴府约莫八百里。
他从前去东宣府是先乘牛车后换马车,都要走好几天。不过坐车走的是官道,大路好走但绕远路。
如今他们选的这条乡野小路,是王大牛听东宣府亲戚说的,据说比官道耗时少许多,但时而要翻个小山头过个河什么的。
一路走来,河床都干涸得结块了,不用特地绕路去过桥,直接踩着河床过就行。
起初王大牛担心徐茵的板车,下河床不好推,还想帮她拎行李、搬板车,没想到她双手一扛,一趟就过去了。
这下,王大牛简直要把徐茵吹爆了。
“英雄小兄弟,你才是真正的力大如牛啊!我这名字合该给你用。”
徐茵:“……”
求不必!
不止王大牛,他老爹、他俩儿子、他媳妇儿媳妇也轮着夸她力气大。
“英雄小兄弟这力气,我敢说方圆百里,没人大得过你。”
“莫说方圆百里了,东宣府也找不出这么大力气的。”
“英雄小兄弟这力气,去了东宣府,不愁找不到活干。”
“英雄哥,回头咱俩一起去接活啊,你这身力气,想必不少主家愿意雇你,我跟你后头蹭个便宜。”
二郎这一路一直捂着嘴在偷笑。
徐茵瞥他一眼,知道这小子在笑啥,笑她的假名“徐英雄”呗。
乱世出英雄知道么小子!
徐茵在心里欢乐地吐槽。
没想到转天,她就让自己的假名坐实了。
穿过一座光秃秃的柴山时,遇到了一拨拦路打劫的。
说是山匪不合适,因为看穿着,这帮人明显跟他们一样是逃荒的灾民。
劫的也不是财,而是粮和水。
“识相的把你们的水和粮食交出来!”
为首的男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左边眉毛断了一截,举着一把斧头恶狠狠地放话。
他身后五六个年轻后生,有的握斧头,有的拿柴刀,像狼一样盯着徐茵一行人。
王大牛壮着胆子和他打商量:“好汉,不知你要多少粮,我这也不多了,但能匀你一些。水我们也没有……”
“放屁!我看你们前头刚解下皮囊喝过。统统给我扔过来!再多说一个字,下场就跟这一样!”
断眉男举起斧头砍向身边的树,树应声而倒。
王大牛一家瞬间一声都不敢吱了。
“我说,”徐茵放下板车,活动着手腕懒洋洋地走向对方。
二郎吓得跳起来去拉她,却连衣角都没碰到。
“干什么不好,非要干坏事!你爹妈没教过你,不义之财不可取吗?”
说着,徐茵抬脚踹向断眉男,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对方被踹出了三丈远。
“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