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平时,她要么饭碗一撂,跳起来争辩:“我挑事儿?我挑什么事了?徐芳你别以为大我一岁,就能像爹娘一样教训我,咱家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还说我挑事儿,我看挑事的是你吧?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是不是见我多吃了两块鱼心里不舒服了?嫉妒了?”
再不就是含着两泡泪,找爹娘告状:“爹你看,老三又欺负我!她发了工资不交给你,偷偷去买雪花膏,我多吃块鱼肉怎么了?”
诸如此类。
徐芳都做好回怼的准备了。
不料这次老四竟然不按牌里出牌,仿佛她打出去的拳,遇到的不是砖头、木板,而是棉花。
徐芳:“……”
就很纳闷。
一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徐茵却一觉睡到大天亮。
精神奕奕地起床,吃了一碗清水泡饭就酱菜,徐茵把整理好的行李——其实就一个卷起来的铺盖,里头塞着原身的换洗衣物和私人物品,轻轻松松往肩头一扛:“爹、娘,大家,我走了!”
大家???
徐耀、徐芳、徐荣,以及担心老四变卦、大早上赶来家里看情况的徐梅:“……”
我们连个称呼都没有了吗?
气得倒仰。
“爹你看!”
“娘,她怎么这样!”
“行了行了!”徐爱国头疼地摆摆手,“你们几个,该干啥干啥去!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那不是给老四送行来着么。
谁知道老四这么拧!好好的送别,倒反而让他们积了一肚子气!
一个个气哼哼地上班去了。
徐梅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拉住徐母问:“娘,你没给老四塞钱票吧?”
“啥?娘你给老四钱啦?”忘了带饭盒、折回来拿的徐芳,一听炸毛了,“凭什么给她钱啊!”
徐母赶紧安抚:“没给没给!本来你爹是让我给老四一点钱和粮票的,毕竟养殖场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饿肚子呢,结果你们四妹没要。”
“她不要?不可能!”徐芳冷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真没要,这不钱还在我兜里,没来得及放回去呢。”
徐母从裤兜里摸出手帕,里头包着的正是孩子爹硬要她给老四准备的五块钱和两市斤粮票。
徐芳这才作罢,嘴里咕哝了几句,拿上饭盒匆匆去上班了。
徐梅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说道:“娘,二弟快则今年、慢则明年肯定要办事了,这才是家里的大事,你别再把钱花在别处了。”
“知道知道。”
徐母就是惦记着老二的婚事,才意思意思问了老四一句,见老四没要,她就真没给。
第579章 六零事儿精厂花(4)
徐茵倒了两路电车,才来到总厂的货运调度站。
这里每天会有一趟货车前往乡下的养殖场送泔水、拉猪粪。
厂里的职工如果需要去养殖场办事、或是养殖场的职工逢休回城里的家然后再返回养殖场上班,都是来这里搭货车的。
除非自己有自行车或是选择步行。
徐茵没有自行车,至少明面上还没有;步行又太远,关键是不认识路,只得来这里搭顺风车。
见徐茵一个小姑娘扛着一个快比她人高的行李,值班室管调度的老师傅捧着茶缸走出来寒暄:“小同志,你哪个厂的呀?”
“师傅,我棉纺二厂的,收到调令去养殖场工作,今天去养殖场的车还没走吧?”
“没呢!你来得挺早,还得等会儿。今天轮到陆家湾的老孙去乡下,他媳妇儿年初生病走了,两个孩子还小,老人身体也不是很好,组织上照顾他,允许他晚一个小时出车。”
这位大爷很健谈呀!
徐茵笑眯眯地给大爷抓了一把南瓜子:“大爷,这我家自己种的南瓜炒的,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大爷眯眼笑着夸她会来事:“你们厂怎么把你一个小姑娘抽调去养殖场啊?那里的活可不轻松。”
徐茵换了个姿势背行李:“没事儿,我力气大,扛得住。”
“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同志!”大爷朝她竖大拇指。
唠了几句嗑,老孙到了。
大爷主动替徐茵介绍:“老孙,这位小同志是二厂调去养殖场的,搭你车走。这是个好同志,以后帮衬着点。”
又对徐茵说:“养殖场那边一周休息一天,是轮休,你要是回家,就搭老孙的车回来,他开车细心,不像那几个新来的小子,跑起车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坐在上头心惊胆战。”
“老曹,我们耳朵没聋!”
不远处嘻嘻哈哈地走来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都是各分厂选拔推荐的驾驶员人选,来调度站锻炼个一年半载,回去后就是跑长途货运的专职司机了。
这个年代,驾驶员可是个好职业,热门度与供销社的售货员有的一拼。
但凡家里有适婚子女需要相看对象的,一听媒人说对方是售货员/驾驶员,心就动了大半,其他方面的要求相对会放宽一些。
可见在当下,驾驶员是三百六十行当中,唯一与售货员并驾齐驱的最吃香职业,没有之一。
徐茵用jio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些选拔(内定)的驾驶员,十有八九都是关系户,普通人连那些吃香单位啥时候招驾驶员都不知道,更不说提前找地方学习、锻炼了。
大爷朝这帮小年轻笑骂了一通,徐茵则跟着老孙上了他的小货车。
车厢里装满了各厂拉来的泔水桶,运去养殖场喂猪的。
老孙从座位底下拉出工具箱,在里头扒拉了半天:“咦,我记得这儿放了个口罩的,不知谁戴了没还我……”
徐茵一听,忙借着衣服口袋摸了个厚实的棉口罩出来:“孙师傅,我有口罩。”
“你有啊?那就好。今天拉的泔水桶,有几桶是前天的,味道有些重,戴上口罩好一些,嫌热的话,车窗摇下点,一会儿车跑起来就凉快了。”
徐茵忍不住问:“孙师傅,这泔水桶从各个厂子拉过来,都发馊了,直接喂给猪吃不好吧?”
“咋不好?”孙师傅不以为然道,“几年前闹灾荒,人想吃还吃不上哩!现在的猪多幸福啊,躺在猪圈里哼哼唧唧的,不用找食就有饭吃,过得比咱那时候好多了。这两年的泔水油水越来越多,那可比猪草香多了……”
徐茵:“……”
如果她是一头猪……啊呸呸呸!什么破比喻!
假设,人能听懂猪的话,就会知道,猪未必喜欢吃泔水,尤其是发馊发臭的泔水。
泔水其实会让一头健康的猪染上慢性疾病,譬如真菌、霉菌、寄生虫……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发猪瘟。
徐茵如是解释,孙师傅挠头笑笑:“可是小徐,猪不吃泔水,光靠猪草吃不饱啊!总不能喂它们吃五谷杂粮吧?那不是太浪费了?咱们人还吃不饱呢!”
他今天早上就一个红薯、两个杂粮小窝头,还没出城就感觉有点饿了。
“而且泔水不喂猪,也没地方倒啊!”
“……”
徐茵认真思考后说:“喂泔水也不是不行,但要经过加工,咱可以这样……”
孙师傅听得云里雾里:“那啥,小徐,我专心开车咯。”
他听不懂,可见不是养殖场干活的料,还是开他的大货卡吧。
“……”
徐茵有了思路,拿出一个泛黄的牛皮纸笔记本,又打开系统商城,花了20能量点,搜到了一个变泔水为猪饲料的指导手册。
薄薄一页纸,上头三条指导意见,花了她1000能量点。
系统,你是不是又暗戳戳涨价了?
就见不得姐手头宽裕是不?
徐茵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专心看起这三条指导意见,看完想把狗系统扔进太平洋。
第一条:拣出泔水中的异物,以免猪进食后受伤;
第二条:煮沸消毒,以免猪进食后生病;
第三条:最好不要单独喂,搭配一些青粗饲料(如研磨的干草粉、玉米杆粉)为佳。
“……”
系统你出来!!!
就说这三条,哪一条值得姐花费1000能量点吧?说!
特喵的姐自己想出来的法子都比这三条具体。
可花都花了,系统商城也没有退货退款一说,能怎么办?打落牙齿和血吞呗!
此时此刻,徐茵无比怀念后世的淘买买,七日无理由退货,多爽啊!
孙师傅看她一声不吭地靠在椅背上,四十五度仰望副驾驶前方的天空,表情说不出的忧桑,还以为她是被后方车厢里的泔水桶熏得不行,安抚道:“小徐,是不是难闻得想吐?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
那厢,围着曹大爷的几个年轻小伙儿,翘首目送着孙师傅的货车离开,其中一个身型矮胖的小年轻手肘碰碰曹大爷:“老曹,这女同志谁啊?长得真标致!”
“人家是位好同志,棉纺二厂调去养殖场工作的,你少打她主意。那么标致的小姑娘,要是跟你……那不就跟啥啥插在啥啥上似的……”
“老曹,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金志明脸一垮,“我承认,我长得确实有点磕碜,这没办法,娘胎里出来时脸先着地了,但你别忘了,我们盛哥俊着哩,虽说来了这里以后,晒黑了不少,但更有阳刚气了不是?”
说着,金志明笑嘻嘻地朝逆光走来的一抹颀长身影扬扬手,“盛哥,我说的对不对呀?”
盛瑜瑾单手插着工装裤兜,神情慵懒地走到近前,扫了金志明几个一眼:“都杵在这儿干嘛?罢工呢?”
“等盛哥你咯!”金志明皮皮地朝他挤了挤眼,“刚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同志,搭孙师傅的车去了养殖场,我们几个在说,也就盛哥你的相貌配得上她……哎——盛哥我还没说完呢,你上哪儿去?”
“出车了!”
“……”
好吧!
上班时间到了,唠嗑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