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就在各厂的职工大院中间,离家不算远,徐茵想着在公园也是跑,让他跑一趟五金厂职工大院也好。
等了不到一刻钟,徐潇急吼吼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姐!姐!不、不好了!江江的爸妈有事出门了,把他一个人反锁在家里,他出不来,只能趴在阳台和我说话。可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家楼下突然着火了,不会烧到他家去吧?”
“什么?”徐茵吓了一跳,“他家楼下着火了?那报火警没有?”
“我不知道啊!好多人围在天井里,我要上楼被他们拦住了……”
徐茵跟着弟弟跑到五金厂职工楼,天井里已经聚满了人,有的是住这里的,有的是马路对面的居民,见这里着火了跑过来看的,大家都齐刷刷地仰头望着三四楼的方向。
最先着火的是309,听七嘴八舌议论的居民说,着火起因是煤炉子打翻了,火星沾到床单、蚊帐,蹭地烧起来了。
现在火势已经从309的阳台窜上409的阳台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小男孩,披着淋了水的床单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在用湿毛巾堵窗户和门缝。
“这个方法是姐姐你教我的,我刚刚告诉他的。”徐潇盯着四楼方向,握着小拳头喃喃道。
“你做得很对!”徐茵摸摸弟弟的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刚准备上楼救人,消防车和救护车前后脚到了。
一股猛烈的水柱很快把火扑灭,消防员冲上去砸破409的门,抱着江小弟下了楼,送到救护车上。
“江江!江江!你没事吧?”
徐潇想要爬上救护车跟去医院,被徐茵拉住了:“别影响抢救,我们自己去医院。”
“人还活着吧?”
“好像活着。”
筒子楼的邻居小声议论着:
“造孽哦!小江两口子闹离婚也不用把儿子锁在家里啊,差点就出人命了!”
“小江两口子要离婚?怎么回事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两口子这两年经常吵架,从去年初吵到现在了,可怜了孩子……”
“难怪经常看到这孩子一个人去食堂吃饭,怪可怜的……”
便是现在家里着火了,江念晨的父母也迟迟没出现。
到了饭点,徐茵拎着篮子、带着弟弟到医院看望,听到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216病房的父母还没来啊?”
“没呢!护士长给他们单位打电话了,今天是礼拜天,他们根本没去单位加班,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说在闹离婚,不会是去民政局扯离婚证了吧?”
“没准是哦。听说是孩子的爸爸出轨,跟初恋情人好上了,孩子的妈妈逼着孩子爸净身出户,孩子爸不同意,两人吵来吵去闹了一年多,可怜了孩子,夹在中间当火药桶,还差点命丧火场……”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
这时,又一个护士小跑着过来说:
“护士长联系到216孩子的父母了,说是在民政局办离婚,双方赌气,谁也不要儿子。听说他们楼下着火,火苗差点窜进家里,他们儿子吸入了烟尘需要给氧治疗,都相互推脱呢!谁也不肯来医院。”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啊!”
“太过分了!”
小护士们义愤填膺。
徐茵牵着弟弟走过去:“你们好,我们来看望216的江念晨。”
“啊?你们是……”
徐潇仰着头回答:“江江是我兄弟,我和姐姐来看望他。阿姨,江江他严重吗?”
护士对前来探望的徐茵姐弟俩好感爆棚,领着他们去216病房,一路告知江念晨的情况:
“吸入了不少烟尘,需要给氧治疗,好在气管没被灼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徐茵问。
“可以吃点清肺理气的食物,像银耳、木耳、胡萝卜、白萝卜、梨这些煲成汤水给他喝,以清淡营养好消化为主。”
徐茵点点头,她今晚煲的就是萝卜筒骨汤,不过系统仓库有炖好的银耳羹,趁弟弟进病房后在和江小弟说话,她悄悄往篮子里放了一个小炖盅,里头是炖的软烂爽口的银耳羹。
“姐姐……”
江念晨见徐茵也来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乖乖躺好,没事少说话。”徐茵走到病床边,伸手探探他的额,柔声说,“医生说你吸入了不少烟尘,这段时间安心在医院治疗,医药费什么的都不用担心,三餐我会给你送来。”
“我放学就来看你。”徐潇挤开他姐,拍拍胸脯对江小弟说,“落下的功课不要担心,我来教你……咦?江江你怎么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好端端的你哭啥?”
“……”
徐茵别开眼,不想看这聒噪的情商值可能负数的小子,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江江,肚子饿了吧?先吃饭。潇潇你让开一点。”
徐潇跃跃欲试:“江江,要不我喂你吃吧?我妈生病的时候,就是让我爸喂她吃的。”
“……我没生病。”
“可你都住院了,比生病还严重呢!”
“……我手没事,自己能吃。”
徐潇还想极力争取投喂江小弟,忽然看到漂亮精致的白瓷炖盅,“咦”了一声:“姐,这个里头装的是啥?我在家咋没看到?”
“这是银耳羹,润肺的。你在家吃饭跟赶着投胎似的,当然没看到。”徐茵面不改色。
徐潇凑近闻了闻:“甜丝丝的,好香啊!一定很好吃吧?姐,我回家也想喝。”
“行!”
他满意地端起炖盅,转向病床:“江江,我喂你喝甜甜的银耳羹吧。”
“……”
第1229章 九零年代对照组(39)
这天之后,徐茵每天都来医院看望江念晨,给他送点润肺的汤汤水水,还给他带了几本解闷的图画书过去。
徐潇则是一放学就往医院跑,趴在床边嘚吧嘚地给江小弟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江念晨的父母办好了离婚还在赌气,你不来医院我也不来;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来?
护士长为此专程去了一趟江家,觉得当父母的不能这么过分,把孩子扔在医院一次都不去看望。
她去的时候,只有女主人在家,男主人离婚后已经搬出去了。
女主人坐在一片狼藉中,哭得眼睛肿成一条缝:“念晨念晨,他念的根本不是我们相遇的清晨,而是那个贱人!那贱人名字里有个晨字……一想到儿子的名字是他为想念那个贱人取的,我就恶心!”
“所以连儿子都不要了吗?”护士长摇摇头,“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但我实在无法面对他……呜呜呜……一看到他,一想到他的名字,我就恶心,恶心……”她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是江念晨的外公外婆,大老远从深城赶来,给外孙办了出院。
没过几天,江念晨来徐家辞别,红着眼眶说他要转学去深城了。
“江江,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
两个小男孩儿抱头痛哭,哭得肝肠寸断。
徐茵眼眶发热,想哭又想笑,拿出手帕给他俩擦脸,然后带他们去吃了一顿市中心刚开的肯爷爷,吃完带他们去书店,挑了一套书送给江小弟,以资鼓励。
“姐姐,我会想你的。”
江念晨眼眶红红地看着徐茵。
可怜巴巴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徐茵怜惜地摸摸他的头:“有事给姐姐写信。”
“好!”
“诶,江江,你怎么不说想我啊?”
徐潇举着一个冰淇淋,挤进两人中间,舔一口冰淇淋说一句:
“我会想你的,兄弟!”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兄弟!”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对吗?”
“我会永远想你的……吸溜——”
冰淇淋化了,他来不及说话了……
“……”
……
江念晨离开后,徐潇连着几天都无精打采,礼拜天打拳都提不起劲。
徐茵琢磨着带他去哪里玩玩。
这天去接弟弟放学,听到路上很多职工在说铁矿厂关门的事。
“要死了要死了!这次真的要下岗了,出钱保岗都没用,厂领导都在自求多福。”
“究竟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在改制吗?”
“改什么制啊!铁矿都挖完了,听说上级干部来视察,矿山光秃秃的,没东西挖了,矿底渗出来的水都成湖泊了,继续撑着也是亏损,直接下文件让关门了!”
“哎哟!那可怎么办哟!”
徐茵瞬间想起原文剧情,铁矿厂倒闭就是这时候吗?
那这几天筒子楼里怕是不太宁静了。
马春芳两口子这天生意好、铺子关门早,提了一篓农户那买的野生黄鳝回家给俩孩子加餐,饭桌上也说起了这个事。
“听说铁矿挖干净成废矿区了,领导们都在想办法调去别个厂,职工们怕是难了。”徐伍一咪了口酒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