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燕就笑了笑，给她把饺子都数了出来，随口问，“你家郎君是不是要去考会试了？可是都已经准备起来了。”

　　李娘子压低声音说，“也是奇怪的很，这事早说了定下来，我听说老太太也开始让他们收拾起来，偏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要过年了，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林春燕奇怪抬头，会试这样重要的事情还真能搁下不成？难不成那王相公和王大娘子两个人也不管？

　　她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李娘子说的也有道理，估摸着就是过年的事情。

　　李娘子却知道王老太太她的手腕，别看总是笑呵呵的一个模样，对下面的几个哥儿姐儿也是好得很，可这好里面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李娘子琢磨这些事情的事情就想，她要是遇到王老太太这样的事情，那王老太爷敢这样对她，她就是一把火给把府里给点了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可能这就是人家是老太太，她则只是一个厨房的管事吧。

　　李娘子拿着饺子回了府里就开始煮，今年还和去年一样，从林春燕这里买回去的饺子只是几个主子吃，下人们还吃他们自己捏的。

　　周大娘子的性情十分古怪，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伺候她的人都会比以往要小心一些。

　　这次煮了饺子送上去，周大娘子就开始念叨起来，“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咱们那边府城这天可都要吃府里自己捏出来的饺子。”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王小郎君和清姐儿两个人都只顾着低头吃饺子，谁也没有抬头看这个姑姑。

　　只王老太太不轻不重的看了她几眼，吃完一个荠菜馅儿的才开口，“不愿意吃就别吃，我看你嘴上这样说着，可吃的一点儿也不少。”

　　周大娘子脸色一下子就涨红起来，平日里王老太太就老是说她，她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也只能忍耐着，如今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就这样说，让她脸面往哪里放？

　　想放下筷子走人，又实在舍不得这饺子的好味道，好些个都是她从来没有尝过的，这一碗什锦馅儿里面饺子的种类可不少。

　　王老太太原就是想让她每个馅儿都尝一尝，看看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以后也好买来吃，可她这个性子实在不讨喜，看着她自己在那里尴尬的不行，只能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当初只顾着和王老相公斗气，和那个小娘比来比去，把这个唯一的女儿给养歪了。

　　最终她还是给周大娘子递了台阶，“一会儿吃完了你帮我出趟门，问问镖局那边年前还能不能送镖。”

　　周大娘子这次只点了头，再没开口说什么。

　　清姐儿和王小郎君出来之后还心有戚戚，两个人裹了厚厚的斗篷往廊下走，一边说着外面的热闹。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这个饺子了，我都有些没有吃够。”

　　清姐儿小声抱怨着，另一边的王小郎君有些心不在焉，听了清姐儿的说话声也没反应。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各自的院子，然后在身边人的簇拥下进去。

　　里正娘子回去一说还要捏饺子，张珠玉本来都已经躺下歇息，听了也是麻溜的起来就要和面。

　　另一间屋子里的里正听了这个动静，往外面张望了几眼，也跟着起来去帮忙。

　　那张大娘的嘴果然大的不行，转眼就把他在家里做了什么给说了出来，这两天每次他出去转悠的时候就会被人打趣。

　　一开始里正面子上很是抹不开，觉得被人看了笑话，谁说他还要反驳几句，回来还和里正娘子抱怨张大娘不靠谱。

　　里正娘子直接哼了一声，“下次谁要是再这样说，你就让他们学着点，谁家过日子只指着女人干灶间的活？人赵怀子还有那江琴姐的男人不都在家里干，你这不也能做个表率。”

　　里正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回头有人再说的时候就拿了这事出来，“懒汉子没人要，你看娶上好媳妇家里过上好日子的，谁家不是汉子婆娘一块儿干。”

　　李铁蛋本来还想笑话里正，听了这话傻眼了，“还有这一说呢？”

　　“那是自然了！你们都不懂，这是旺家！不信你们回头试一试！”

　　那边赵怀子憋着笑，见李铁蛋他们看过来了，赶紧点头，“里正说的可是呢，咱们都没听这样的见识，听他说的准没错。”

　　赵怀子原先可是半条命都没了，差点都救不活，可如今人家日子也过起来了，他说这个就特别有信服力。

　　回头里正就听说村里好些个人都下厨帮忙干活了，不过他们可从来没进过灶间，做出来的实在难以下咽。

　　里正就得意起来。

　　张珠玉别看平日里骄纵着，有些不知礼数，可她偏有一股心气，这几天这样累她也没有叫过苦。

　　里正就有些可惜张天河没有这样的心气，不然怕是早就能考上举人了。

　　他也渐渐明白林春燕为什么要让张珠玉捏这个饺子了，就连他也没发现张珠玉还有这样一面。

　　等下半晌的时候，来买饺子的人渐渐没那么多了，林春燕把剩下的饺子归了归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过来。

　　说是熟悉，实在是摆摊这么长时间也就碰到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就是从前那卖面条的沈娘子。

　　毕竟同行就是冤家，抛开那些再看，大家不过也都是为了生活。

　　沈娘子来的时候没有空着手，笑呵呵同林春燕打了招呼，“早就听说你们这铺子已经开的很大，还从来没有过来看过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春燕也回了一个笑，“许久没有见了，沈娘子可还好。”

　　“也就那样凑合过，不过是为了糊口。”沈娘子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一直说着想过来，心里也没好意思，怕你娘见了我就要打。”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了张望，“怎么没看见你娘？”

　　“她去我舅舅家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回来。”

　　沈娘子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春燕扫了一眼，见沈娘子带来的东西可不少，她就没想着要，“怎么还带东西过来了？”

　　“收下收下，也没什么好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沈娘子后面的话就有几分扭捏，“毕竟我那手艺也是从你这里偷学的。”

　　她后来不卖面条，跑到县城里卖肉夹馍，不过她没让林春燕教，都是自己琢磨的，卖的不温不火的。

　　可到底抢了林春燕的生意，去年林春燕看到她的时候也没计较，还拦着张大娘不让她过来闹事。

　　沈娘子一直记着这些。

　　林春燕和她推辞了几个回合，只能拿了几份饺子出来，“那咱们交换一下，今天冬至呢，也省得你们回去捏饺子了。”

　　又是一阵推辞，沈娘子才把那饺子收下，看着不远处那卖面条的夫妻两个有些感慨，“瞧着他们就能站住了脚，我要是再多等等，你们这铺子一开起来，怕是我还能继续卖面条了。”

　　可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沈娘子也只是随意感慨了几句，她害怕张大娘突然回来，说了几句就走了。

　　金娘子等她一走就过来问，“那是谁？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就是那沈娘子。”

　　“我的老天奶奶的，她这是发什么神经，竟然知道过来给你们送礼，我瞧着都拿了些什么。”

　　她就要伸手去够，林春燕给拦了一下没让，“送什么都是心意，再说我也没教过人家怎么做肉夹馍。”

　　其实不只是肉夹馍有人仿制，林春燕一直没去过县城那边，听今天来买饺子的人说，他们那边也有卖和他们这边馅儿没什么差别的烧饼。

　　“就连豆腐脑也有人卖，不过小料没有这样多就是了。”

　　林春燕倒是没怎么担心，豆腐做多了本来就知道怎么做豆皮豆腐脑这些，洪娘子不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不过是原先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做好吃，卖的人又少才让她钻了空子。

　　金娘子又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话，帮着林春燕收拾一通。林春燕看着饺子还有不少，干脆就给周围摆摊的人一人分了一点。

　　从金娘子曹老汉到烧饼婆婆，卖面条的夫妻两个还有卖鱼羹的宋娘子……每个人都给分了一些饺子。

　　他们也都不白要，各自拿了东西回赠，就连林桃红心心念念的那八十一个梅花图都有人给送了。

　　“回去了可是要煮这些饺子吃了。”这些人都笑呵呵的，“难得今年冬至天气好，早早回去还能洗涮洗涮。”

　　“是啊，清爽冬至邋遢年①，怕是过年的时候就要刮风下雪不好过了。”

　　林春燕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他们闲聊，舒服的就差眯上眼睛睡觉了。

　　“燕娘，你身上穿的那马甲暖和不暖和？”烧饼婆婆在她旁边坐着问，“我瞧着你这几天一直穿着，倒是不怎么见你穿那个毛线打的褙子了。”

　　林春燕就让烧饼婆婆动手摸一摸，“这是鸭毛做出来的，你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味儿呢，不过暖和是真暖和。”

　　烧饼婆婆就动了心，“那你们那手工小组可是卖这个不？”

　　她年纪大了，就有些怕冷，左右手里也有了钱。

　　“要是卖的话我也要一个。”金娘子在一旁附和。

　　“回头我问问。”林春燕把这事给记下了，“主要羽绒马甲一直不是咱们小组主要做的，怕是没有多余的。”

　　“那你可得帮咱们操些心。”烧饼婆婆乐呵呵的说，“要是有多的，就给我儿媳女儿都做一个。”

　　“还有珠儿的，咱们都穿上这个暖和的马甲。”

　　林春燕正和他们说的热闹，于船夫跟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下了船，指了林春燕说，“你找的那林家三房就是他们家的，到时候让她给捎回去就行。”

　　那人也是附近村的，跟林二婶的娘家几个哥哥有些来往，多少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直接就把信给了林春燕。

　　“谁给我三叔寄来的？”

　　那人有几分欲言又止，林春燕想了想就和他走到了一旁，见四下没有人了，这人才开口，“是你爹给送来的，说是要借钱，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第181章

　　林春燕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那个送信的人看她这个样子, 就装作好意的说，“要不你就当没收到这个信，我下次就说信给丢了。”

　　附近村里的人谁不知道林老爹之前做的事情，就算张大娘不能生儿子, 可把人家直接休了不管死活, 也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林春燕挤了笑出来, 却没有按照他说的来，那林老爹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格, 这次看到没有回信，说不定还要再寄回来。

　　指不定以后还想着回来。

　　这时候人们可讲究可落叶归根！

　　且她觉得这个事情得和村里的人一块儿通个气儿, 最起码得让里正知道。

　　要是林老爹到时候真的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孤立无援。

　　左右他们几个早就立了女户, 当时张大娘被休的事情可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就是想回来抢他们的东西也得看看有没有命拿。

　　烧饼婆婆见林春燕拿了信之后在脸色就不好看，也没多问, 就催着他们赶紧回去, “我们也要收拾收拾回家了, 今天可不能摸黑赶路。”

　　“是啊，早些回去吃饺子了。”

　　大家纷纷应和, 林春燕拿着信回去，先让段夫子给看了看。

　　段夫子脸色变了变，他自然也知道林春燕他们家的事情，见她脸色铁青, 就说：“要不我直接代笔写一封回绝？”

　　林春燕想了想, “我先回去问问二叔三叔, 要是用的话再找夫子来。”

　　段夫子人从前也算是迂腐，可看到林老爹让人写的信, 除了诉苦就是说他那个小儿林光宗多么多么好，让他也忍不住皱了眉头，根本看不下去。

　　林春燕原说在铺子里还能等到张大娘回来，可都这个点了还没见到人，也就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