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笑了。
林颂看着那些曾经看不起他、害过他、把他当耻辱的爷爷、父亲、哥哥……一个个堆着笑脸给他敬酒就觉得有趣。
多么恶心的林家,又多么令人发笑的场面。
林颂坐着没有动,一点面子也不给,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连一向只会责骂他的父亲也只是黑着脸又坐了回去说:“小颂,爸过去对你严厉也是希望你能成材,父子俩没有隔夜仇。”
老二林明君实在忍不下去笑了:“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在这儿演什么阖家团圆了,不好笑吗?”演给谁看啊?林颂是傻子吗?
林玉章也没生气,脾气好得离奇,笑着说:“你的脾气最随我,所以过去总是跟我呛起来。”他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想想何必呢?到我这个年纪也没几天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端起来对林明君说:“过去的事,爸今天跟你和你的妻子道个歉。”
林明君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前几天他就被叫回来吃过饭了,可那时候林玉章什么也没说,今天居然……真跟他低头道歉了?
“李茵。”林玉章叫了老二的妻子:“爸过去跟你说了不少难听话,你别介怀。还有小朝……爷爷也向你道歉。”
林明昭想阻拦他喝酒,忙说:“爸你还在吃药不能喝酒……”
但林玉章按住他,把酒一口喝了,放下杯子眼眶微微发红的说:“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想宣布几件事。”
他抬手让助理拿来了几份文件,说:“这是林氏旗下的所有产业,我已经写好了遗嘱,我死后林家的产业一部分交给明君和林朝,剩下的都交给小颂。”
林颂眉头蹙了一下,目光依旧看着手里的白瓷酒盅。
气氛沉默着。
林明君刚想开口说什么,林玉章又抽出一份检查报告说:“你们不用急,我最多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什么?
林明君将那份检查报告抽了过来,那居然是林玉章的确诊报告——胰腺癌晚期。
这是真的吗?
林朝也吃惊了,胰腺癌是癌症之王,晚期那就是只有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了……
一桌子的饭菜没有人动。
林玉章单独叫了林颂去他的书房里。
这还是林颂六岁之后第一次来到爷爷的书房,从前他像个不起眼的尘埃。
“小颂。”林玉章取出了另一份遗嘱给他,“这是林氏制药的股权,我死了林氏制药董事长的位置就交给你。”
林颂抬起眼看了他,原来是要离间他和姑姑,让他去和姑姑争。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林玉章疲惫地坐下,哑声说:“你心里觉得我和你父母一样偏心林越,对你不好,确实是这样的,你六岁离开林家,再回来已经十六岁了,像个陌生人……但你不知道这十年里林家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
他这点没撒谎,林家和他的父母确实一直在找他,但林越始终没有透露过他的下落。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没办法接受。”林玉章叹着气说:“我也知道你跟你姑姑比跟我们亲,但没关系,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我之所以今天没有叫你姑姑一起回来,就是想要和你单独谈这些。”
他像个走投无路的老人,难得显露出真实的无奈:“你姑姑很能干很优秀,但我不能把林氏制药和林家的产业交给她,因为她早晚要嫁人……”
林颂平静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只要她嫁了人、生了孩子,林氏制药就要有一半落进她丈夫手里。”林玉章从心底里叹气:“林氏集团是我祖父的心血,我不能让它断送在我手里,如果斐然是个男孩,我一定毫不犹豫交给她,可是现在……我只能交给你,小颂,因为你是林家最有出息的,也是和斐然关系最好的。”
他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对林颂说:“只有交给你,你才会和斐然一条心,好好扶持她跟帝国合作,将林氏制药越做越大。”他苍老的手放在林颂膝盖上:“我不是要你和斐然争,只是要你握住林氏集团的股权和话语权,如果以后斐然嫁人生孩子,林氏集团也还在我们林家自己手里。”
“明白吗小颂?”他像个慈祥的爷爷在“托孤”。
拜托林颂接管好林氏集团,照顾好他的女儿斐然。
就好像父亲在婚礼上将林氏集团和女儿交在了他手里。
林颂望着他,心底里莫名生出一股欲望,他可以永远的和姑姑在一起。
腕上的手环突然震了震。
林颂低头看见,上面那颗红色的【心】变成了灰色。
这意味着姑姑那端的手环离开了她的身体,往常她会在洗澡、睡觉的时候脱下充电。
但现在,才九点多一点,根本没到她往常睡觉的时间。
为什么?她不舒服?他还没有好好和她说上话她就要睡了吗?
林颂眉头紧紧皱了,他起身说:“说完了?等我考虑好了答复你。”
他不想浪费时间,从这里回绿岛要将近半个小时。
第35章 《我选做男主的小姑姑》
林颂推门而出,下了楼也没和一屋子人说话,取了自己的外套径直要往外走。
林明昭迎上他,张口要和他说什么,他却冷冰冰一个眼神扫过,拨开他大步跨出了正厅。
白生了这个白眼狼!
林明昭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闹僵,马上给妻子温书玉使眼色,拿了伞硬塞进妻子手里说:“去给你儿子送伞。”
他的眼神压下来让温书玉胸口发闷,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老爷子早就找她谈过话了,就是要她讨好小颂,明里暗里的对她施压。
她没有办法拿着伞快步追了出去:“小颂。”
雨小了一些,林颂没打伞的要走下回廊,她追过去给他撑开了伞,“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今晚不如就留在老宅,或者回家住吧。”
林颂停住脚步看向自己的母亲,她很努力地替他撑着伞,撑出温柔的笑容,可这份努力看起来那么地尴尬,像是一个不熟的人用很烂的演技在“讨好”他。
她也这样对待她另一个儿子林越吗?
不是的,林颂记得林越有很多母亲给他拍的影片,记得林越说母亲会接送他上下学,记得林家人在玩笑时说过林越四岁多了还缠着要和母亲一起睡……
这些他都没有过,似乎他出生后母亲就郁郁不乐,对他不冷不淡。
所以母亲在知道林越把他弄丢的时候,有没有怪责林越?有没有追问林越到底把他带去了哪里?有没有哪怕一次让林越把他找回来?
哪怕现在母亲像三太太一样问一问,他这一年在军校过得好吗?
他都会比现在好受些。
“不用了。”林颂不想再说什么,他知道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只会让他更恨而已,他低头走进大雨里,走到车边。
“小颂。”温书玉又跟了两步,尽力地和他说:“你爷爷是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老宅住……”
林颂拉开车门的手紧了紧,回头看两步外的温书玉:“我看起来很蠢吗?”
温书玉要替他撑伞的手愣在那里。
“还是你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是当初那个刚被救回来的结巴,只要给我点好脸色,一点甜头我就会感恩戴德的任凭你们摆布?”林颂在大雨里觉得难过:“妈妈,你有没有真的关心我想要什么?”
温书玉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叫妈妈是什么时候了,她觉得陌生,觉得不敢应他,只敢哀求一般说:“小颂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谈,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我可以尽量弥补……”
林颂“砰”地关上了车门,在大雨里朝她走近一步。
如今的林颂比她高出那么多,看不清的面庞生出令人害怕的压迫感,温书玉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却听见他冷冰冰说:“我想要林越死,你可以弥补我吗?”
温书玉浑身僵冷的后退,握着伞的手指冷的发颤,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玩笑的笑容,那么冰冷,那么坚定。
他……一直在怨恨小越把他弄丢了……
大雨里,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呼啸地从温书玉身边开过去,溅起一地的水,飞快地驶出了林家老宅。
温书玉冷的几乎拿不住伞。
……
深蓝色的车子疾驶过雨夜。
林颂将车子开得飞快,他感到畅快,在对温书玉说出那句话时,在看到温书玉惧怕的眼神时,他无比痛快。
多么好笑,他的母亲难道以为他想要是什么林家家产?什么合家和睦?什么关爱和看得起吗?
不,他早就不需要这些了,他要他们死。
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恶意,更不想玩什么手段,他就是要所有人怕他,全世界他只需要一个人接纳。
而这个人早就完整地接纳了残缺不堪的他。
腕上的手环仍然没有亮起来。
她睡着了吗?是太累还是不舒服?
林颂将三十多分钟的路开了二十分就到了绿岛别墅。
别墅里,只亮着几盏灯。
他抬头先看向她的卧室,灯光透出来,她还没有睡?那是不舒服吗?
三太太似乎不在家,正厅里很安静,连王姨也收拾好去睡了。
林颂放轻脚步,几步就上了楼,正走到姑姑的卧室门口,就有人在走廊尽头低声叫了他。
“林颂少爷。”是王卓。
王卓朝林颂微微点头,更低声地说:“三小姐和纪上将在房间里。”
林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眉头皱紧,他只觉得“纪上将”三个字雷一样砸过他的耳朵,心里一股无名火瞬间就涌上了脑子,纪安为什么还在?纪安为什么在姑姑的房间里?她们在做什么?
是纪安摘了姑姑的手环?为什么?她们做什么要摘掉手环?
纪安有什么资格摘掉姑姑的手环?
他就站在门口,推门就可以进去,可是他知道姑姑一定会生气。
走廊尽头的王卓看他很久都没有动,疑惑的以为他没听清,想走过来再和他说清楚。
林颂忽然转身离开,径直走进他曾经的卧室,将门“砰”的猛力关上。
声音很大,王卓停下脚步不是太明白,林颂少爷生气了?生什么气?
……
昏暗的卧室里,林颂没有开灯。
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意外吗?他不该意外,姑姑早就和纪安在一起了,他一直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