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说完,就见林勤点了点头,便只道一声下次陈家再派人来送,收下便好。
等吃过晚饭,林勤点着蜡烛又去了库房,翻拣着藏在银丝碳最底下压着的书信,将信拿起来看了又看。
这是陈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让他递给江北的,林勤将内容熟记于心之后便用烛火将信烧了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听自己的上司说,上次江北和谈失败之后,陛下发了很大的火,不仅是涉事官员被革职、被禁足在家,后续还有皇城司的参与又发落了好些官员。
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不过朝堂的官员对于最近的皇城司意见很大。
他们越来越明目张胆了,以前皇城司抓人,还讲究着捉人拿脏,现在却是不管不顾先抓人,之后再将人严刑拷打获得口供。
慕鹰被江北的人抓了,林勤后来也收到了消息。
没了慕鹰的皇城司,整个行事都在走偏,偏到林勤现在想到皇城司的名声不论在哪里都已经臭不可闻了。
已经有几位大人因为不堪受辱直接自尽在狱中,最后死后还得被扣上畏罪自杀,全家流放。
像林勤这样不用上朝的小官不用每天面对陛下的低气压是真的好。
但是摊到一个喜欢将负能量倾诉给下属的上司,林勤只觉得日子难过了。
除了林勤这边有了新的任务,隔壁的季清看着陈家送来的东西里夹杂着的信息同样有些忍不住叹起气来。
“相公,怎么了?”
夜来寒风,季清的妻子王氏带着披风前来,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没什么。”
将信纸略略折起,王氏盯着季清手里的信纸。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
季清最后没忍住,对上妻子的目光,又将信纸直接对着烛火点燃,信纸燃烧的火光中季清的神色意外的平静。
“娘子。”
“嗯?”
“为夫想谋个外放差事,你觉得如何?”
“相公怎么忽然想起外放了?”
“以前只觉得天子脚下,做个小官也是好的,后来才知,姚临大、居不易。人情往来关系复杂,天子一怒,牵连者数不甚数……”
王氏听着,眸色微动,想着最近季清回来是经常长吁短叹的,她点点头道:“相公想如何,妾身都支持的。”
···
梅浅不乐意梅二虎他们过江的事情梅浅直接托了梅老头托梦告诉了梅老太和梅二虎。
信中不好陈述利弊,梅浅通过托梦说的就更加仔细了。
虽然没有将江北这两年的动兵计划直接说清楚,但是如今她在做什么已经说了。
甚至日后也肯定是跟着军队到处走的,哪有办法安顿过来的家人?
梅浅的理由很充分,可是听的梅老太和梅二虎他们却七上八下了的。
母子梦醒之后在梅老太屋里一起合计梦里听见的那些。
“浅浅这丫头,怎么能天天混在军营里,都是男人这实在是不方便啊。”蒋氏下意识感得不妥,“浅浅以后要是说……”
“嗯?”
梅老太忽然抬头瞪了眼蒋氏,她自然知道蒋氏想说什么,她打断蒋氏的话,说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浅丫头既然选择这么做,眼下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浅浅日后总归要嫁人啊,要是被婆家知道她……”
“知道什么?我孙女做的事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氏张张嘴,她知道自己的表达有问题,她想解释,梅老太却继续道:
“你这个做父母的都不能体谅支持她,日后就算出了这么个事,你难不成还要站在外人的角度一起指责浅丫头不成?
我孙女这可是干大事的,真的有什么人为此说她,那是对方的问题。”
梅老太看着蒋雪一脸难看的神情,又补了一句:“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糟践我孙女。”
“是……”
见蒋氏神情讪讪,梅老太又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事要是小老四做的话,怕不是你们早就喜笑颜开了。”
“娘!”2
“滚滚滚,看你们头疼,大半夜的,我还想再睡一会。”
将梅浅父母怼走之后,梅老太却一个人走到堂屋里,站在梅老头的牌位面前,一边烧香一边沉默着,思绪无限拉回到过去。
换做早年,这些话她哪能说明白呢?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支持你,还有谁能支持你呢?】
【这世道本就艰难,还要用那些所谓的圣人真理来束缚女子,我觉得那样不好,所以我也不会用这些来评价你。】
【以后我不在了,你当家,不要被旁人的目光、话语左右,只有自己真的受惠那才是真的好。】
【那些贬损你的人不一定都对你不好,但是对你好的人是一定不愿看见你难过。】
“老头子,你说的,咱们孙女有大前途,他们却都说那前途不好,其实——我瞧着也担心的很呢~”
梅老太才从记忆中回神,盯着牌位,喃喃道:“可是,我是她祖母啊,别人不支持,那我不管怎么样也是要支持她的……”
这一夜,梅浅也从没想过素未谋面的梅老头出现在了自己的梦中。
梅浅起初也没认出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直到对方开口,语气坚定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奶会一直支持着你。”
那一瞬间,梅浅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朝前走了两步,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又有些心虚似的停住脚步,踌躇不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到自己跟前,宽大的手掌碰触着梅浅的发顶,轻声道:“爷爷也会支持你。”
果然,有人支持自己,做事才敢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第220章 祁禯:你要学会相信别人
“我看你一早上没有精神,是怎么了?”
城外的一处练马场中,因为确定了以后自己以后要随军打仗出谋划策,梅浅便开始学起了骑马。
祁禯也知道每天早上会在这里见到梅浅,这一早上便也过来了,一眼就看见了梅浅正红着眼睛骑在马上。
要不是他知道梅浅骑的马是他亲自挑的最为温顺的马儿,他都要怀疑梅浅这是骑马吃瘪在那委屈呢。
“没什么。”
梅浅没有告诉祁禯自己是因为昨晚见到了梅老头,得到了对方的安慰这事。
梅浅从来没有得到像梅老太和梅老头这样的长辈关怀,昨晚睡梦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在那哭个不停。
以至于早上醒来这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这骑马也不是一天就能学好,你不用心急,大军还有些日子离开。”
“嗯。”梅浅点头,想起来他们就将离开,梅浅便多问了一句,“皇城司那些人我们离开后,他们还继续在醉兴这边干活么?”
“嗯,总不能让他们也随军吧?放心,长平一直在醉兴这边,他会一直盯着的。
况且,按照你每天给他们安排的那些活的量,他们也没工夫想着逃跑的。
而且,你之前也让长平对他们要时常的……哦,‘洗脑",让他们放弃逃跑,这也是你说的吧?”祁禯对于皇城司的安排说起来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模样,梅浅见状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被压了下去。
全程的变化,全落在了祁禯的眼中。
从刚才,梅浅冷不丁问起了皇城司的事情,祁禯便一直关注着梅浅的状态。
他有想过梅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祖父出自皇城司,从而对皇城司抱有特殊情感,甚至为他们求情。
可是,似乎正好与他所想的相反。
见她这般,祁禯不动声色地便直接牵着梅浅骑着的马就往外走。
他这一动作吓得梅浅抓紧缰绳,她这两次才学会骑马,慢慢走动,突然遇见祁禯这般直接拉着马儿走的,梅浅吓得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她死死瞪着祁禯,想要开口问他到底要干嘛。
“梅浅,有没有人和你说你的疑心病很重?”
牵着梅浅的马儿在草场上随意走动的时候,祁禯忽然说出了这话。
梅浅听了,身子猛地一震。
她抿了抿唇,关于祁禯说的这一点,关于她多疑的问题,她自己自然知道。
“知道。”
“你很有急智,在关键时刻脑筋转的很快,经常会做出一些旁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作为你的对手,会因为你这般吃上大亏。”
临场变化,一方只要反应慢了半拍,那就输了。
这是梅浅作为谋士非常有优势的一点,可以随着战场的变化迅速调整策略。
尽管还没有大型战事让梅浅经历在其中迅速成长,但是梅浅先前所作所为祁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并且可以预见后面梅浅长成之后的风采。
梅浅听着祁禯的话,一直没开口,因为一般这样的开场,免不得接下来就是一句但是转折了。
果然,
“但是,一旦涉及到了长远计划的时候,你的计策……梅浅,你很容易怀疑你之前做的决定。
又或者对于自己之前的决定莫名的不安,然后觉得之前的话有漏洞,再开口说一些看似有用的‘补救"措施。
就像对待皇城司他们这些人。”
从梅浅对待慕鹰这些人祁禯看得出来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梅浅,其实你很想要慕鹰死,对吧?”
忽然被祁禯说中了心思的梅浅紧紧抓住缰绳,就算心中百转千回,可是最后她还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