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轻抚了抚手背上的伤口,疼痛感竟然莫名淡了些。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个单纯的笨蛋一心维护他,发自真心地说上一句‘你不该受这种委屈’,算是老天的恩赏吗?*
沈黛末来到药局,买了一瓶创伤药,回到家中。
途径东厢房的时候,看见阮青鱼正照顾着床上的沈庆云,屋内乌烟瘴气,呛人的很。
不但如此,床上的沈庆云还在流鼻血,阮青鱼一直在拿帕子擦。
发烧会鼻血吗?
她心里疑惑,因而更加留心观察东厢房内,发现浓烟竟然出自煤炭,又想了想自己房里之前烧的炭火,烟明显少了很多。
她心里有些疑惑,想到之前冷山雁跟她说过,他们分别买了木炭和石炭两个种类,莫非时因为炭火的区别?
‘大郎君!大娘子生病,我家公子可是把所有取暖的炭火都拿给你们了,还给你们人参补身子。’
白茶之前的话突然蹦进了她的脑海里,沈黛末眼皮一跳。
虽然她不懂药理,但也知道人参大补,吃多了会流鼻血。
正常人倒还好,流鼻血倒也没什么,可一个病人吃,难免会吃出毛病。
而且她明明记得屋里还有木炭。
如果真的像白茶说的那样,冷山雁将西厢房里所有的炭火都拿了出来,那么阮青鱼怎么会放着质量更好的木炭不用,而用劣质的石炭呢?
除非,冷山雁根本就没有给木炭。
再联想到人参,以及之前阮青鱼说的那句‘父亲好端端的,他跑过去照顾,结果第二天人就不行了,肯定是他捣鬼!’
沈黛末攥着药瓶的手忽然握紧。
或许冷山雁真的只是一片好心,想给沈庆云补身体呢?或者他只是单纯舍不得给木炭,才故意说谎呢?
可是原著小说中,冷山雁也曾下毒,毒死过对手。
虽然现在的冷山雁还不是原著中冷血、残忍的大反派,可难保少年的他也不懂药理。
而且原著中可是阐明了,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男人。胡桂华他们偏偏之前又欺负过他。
所以他之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善良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
“娘子,您回来啦!”白茶出门,正好看到沈黛末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创伤药,欢快地叫了一声。
沈黛末心一跳,药瓶差点掉在地上,强撑平静道:“嗯,回来了。”
白茶道:“那娘子快进屋吧,公子他正在等您呢。”
沈黛末好想逃,但却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一推门,就看见冷山雁正端坐在桌边,美得像一幅油画,也美得令她胆寒。
“妻主。”看见沈黛末进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极为少见的笑容,不是她平时见到的那种冷艳夺目的笑容。而是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凝结着罕见轻柔的情绪,像黑沉沉的乌云突然散开,冷郁的人剖开罕见柔软的心。
如果是之前的沈黛末,一定会被这样的他所惊艳。
但这一刻,她心里只有防备。
第13章 我要反客为主
她将创伤药放在桌边,尽量伪装地跟平常无异:“我把创伤药买回来了,你涂一点吧。”
“妻主有心了。”冷山雁点点头,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莫名缱绻。
她低着头,没说话。
冷山雁的目光从她低垂的脸上划过,伸手解开自己伤口上包着的手帕。
天气冷,血凝固的快。沈黛末的手帕的纤维跟血液一起凝固在伤口处,冷山雁他一解开手帕,伤口上就粘着皮肉一起被撕了下来,新鲜的血液重新渗出,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痛。
冷山雁只是眉心蹙了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沈黛末别过掩去,不想去看他触目惊心的伤口。
然而冷山雁还在撕,而且因为他伤得是右手,用左手撕扯时,控制不好力道,伤口被二次撕裂,伤口更大,鲜血染红了手帕。
“我来帮你吧。”沈黛末心中叹了一下,说道。
她心里原本对冷山雁防备抵触,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冷漠,与之前的表现不同,让冷山雁察觉异样,这才主动开口。
听到沈黛末的话,冷山雁默默将手腕朝她面前伸了伸。宽大的袖袍里露出一截修长玉白的腕骨,煞是好看。
可惜再好看沈黛末也不敢欣赏。
她拿出一把小剪刀,在冷山雁身边搬了一个凳子坐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解手帕。
冷山雁目光凝结在她身上,看着她窃蓝色的裙裾与他墨深色的衣摆紧挨着,像即将落幕的夜色,手背传来一丝的扯痛,他指尖微微一动。
沈黛末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道:“我动作太大了吗?”
冷山雁微微摇头,盯着她始终垂落,不肯直视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没有,妻主继续吧。”
沈黛末一手提着手帕,一手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将粘黏血肉的帕子剪下来。
被绞烂的染血帕子扔在一旁,沈黛末松了口气,站了起来,说道:“好了,郎君可以涂药了。”
冷山雁眸光落在她的脚下,他们之间突然被拉开的距离,眉心不自觉轻拧,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涌起。
她就这样想跟他拉开距离?那为什么还要特意给他买创伤药?
他攥紧了手掌,带着莫名的恼意拿起药瓶。但是他用的是没有受伤的左手,拧瓶子动作艰难,怎么都拧不开,药瓶直接从手心里滑落。
沈黛末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在药瓶掉落地面之前,弯腰握住了它。
“妻主,雁右手受了伤,拧不开药瓶,您能帮我拧开吗?”冷山雁盯着她说。
沈黛末抬头,对上他俯视的眉眼,狭长微挑的眼型,漆黑的瞳孔因为阳光而变成薄而幽凉琥珀色,比最成色最浓郁的宝石还要光耀华艳,像要吸人魂魄的画皮。
美色真是刮骨刀啊。
沈黛末抿了抿唇,直接打开了掌中的药瓶,药味瞬间溢了出来。
还没等她将药瓶放到桌上,冷山雁修长的指节就轻轻地从托着的药瓶里剜起一点伤药,涂抹在伤口处。
沈黛末也就不好再将药瓶拿开,就这么拿着,让他涂药。
她心里只盼着时间过得快点。
但冷山雁涂药的速度偏偏跟乌龟一样,不紧不慢,把她给急死。
等到他终于涂完药,沈黛末才找借口说道:“我去看看姐姐和父亲。”
她才考完试回来,去看望生病的大姐和父亲是理所应当,就算他们之间关系在不好,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冷山雁也挑不出毛病来。
果然他没说什么,走出房间的沈黛末松了一口气。
她正好看见白茶从主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空掉的药碗。
“这是?”她问。
白茶道:“娘子,我刚给太爷喂完药,太爷已经睡下了。”
“父亲他怎么样了?”
“太爷自从生病后,精神就不大好,醒一阵昏一阵的,年纪大了是这样的。”
既然胡桂华休息了,她就不好去把人家摇醒。
只是她看着白茶手里的空碗,心想犯疑,冷山雁他们是怎么把胡桂华给折腾病的?下毒?不可能,太容易被抓住把柄了,冷山雁绝对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就在她思考间,东厢房里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是兰姐儿的哭声。
沈黛末闻声敲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兰姐儿正被阮青鱼打屁股,旁边是破碎的药碗。
她一看就明白,是年幼的兰姐儿不小心打碎了药碗,被阮青鱼教训。
不过兰姐儿倒是无意间救了沈庆云,连忙拦了下来:“姐夫,兰姐儿还小,打她做什么?”
“我管教自己的孩子,管你什么事,你不是向着你郎君吗?”阮青鱼还因为刚才的事情憋着火,冷哼道。
沈黛末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因为对阮青鱼的刻板印象,她刚才真以为是他在没事找事。但是没想到真的是冷山雁背地捣鬼,想要谋害沈庆云和胡桂华,站在阮青鱼的角度,他大闹一场无可厚非。
只是如果他和胡桂华之前没有害过冷山雁,会不会冷山雁就不会下手了?毕竟冷山雁才刚嫁给她,他和阮青鱼这对连襟之间,倒也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这是以怨报怨的故事?但是被害人怎么是沈庆云呢?
阮青鱼将药碗碎片收拾好,从桌边令端了一个碗来,里面盛着的是淡黄色的汤,里面躺着一根人参。
“这是人参汤?”沈黛末问。
阮青鱼没好气的点头:“是。云娘,来喝点人参汤。”
沈黛末嘴角一抽。大郎,还喝,再喝就喝死你啦!
她清楚,沈庆云在这场阴谋里算是被牵连的,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但是她不能说,说出来就等于戳穿冷山雁的心思,说不定就会被他忌恨上。
按照冷山雁那阴毒劲,她恐怕小命不保。
于是她只能旁敲侧击:“姐夫,这人参熬了好几顿了吧。”
“是又怎样?”
沈黛末开始编:“母亲生前曾跟我说过,人参如果反复熬煮的话,精华就没了。大姐既然都喝了好几顿,也该够了。”
阮青鱼端着碗说:“你当我不知道?这不是没办法,云娘病了这么久,喝点人参汤总比不喝强吧。”
沈黛末想了想说:“总这样也不行。父亲不是也感染风寒了吗?我郎君买了上好的疗愈药材,不如你去问问大夫,这些药材能不能加进大姐的汤药里,用好的药材,大姐好得也快一些。”
阮青鱼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行,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夫。”
沈黛末十分满意,人参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煤炭通风的问题,空气流通对病人的健康有好处。
不过开窗这件事太微妙。
万一沈庆云的病有一点风吹草动,她这个好建议,很容易被说成居心不良,她倒不敢开口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样想来,冷山雁的计划真是歹毒,他的每一步表面上看来都是再做好人好事,凑在一起,就能要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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