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刘据,这教得怎么说呢?好认真,好细心!
卫青低下头,眼里的欢喜藏不住,再难的事到刘挽手里都相对变得容易。刘据有刘挽这样一个姐姐,是他莫大的福分。
“你要学父皇的用人之道,更要学父皇的识人之能。用人以才,不问出身,不讲来历。你是大汉的皇子,你受天下人供养,别人可以有门第之见,你不可以。”刘挽觉得依然不够,赶紧给刘据补上一句。
一众人......不是,刘挽这样教人有些不对呢。门第二字,多少人迈不过去,刘挽教刘据完全不要当回事?不是,怎么能不当回事?
刘据一愣,刘挽道:“听不懂没有关系,你先记下,一会儿二姐给你细细说。”
“不用等一下,说给朕听听。”刘彻正被刘挽夸得高兴,哪能让刘挽停下,反正刘挽说的这些话在刘彻看来完全可以起到敲打人的作用。故,别不说,他想听呢。
刘挽瞥过刘彻一眼,继续道:“还是拿舅舅当例子,但凡父皇死守门第之见,以为舅舅再能干,再厉害,因他只是平阳侯府的一个骑奴,故不肯启用,绝无帮大汉打出大汉雄风的长平侯。舅舅所立的功劳不仅是舅舅一个人的,更是父皇和大汉臣民的。”
一个个臣子好想问问卫青,刘挽一再提起他的出身问题,用卫青来当例子,他咋个反应?
有何需要反应的?
卫青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出身,也比谁都更清楚一点,他能有今天都是刘彻的功劳,但凡没有刘彻破格提拔,没有刘彻的独断专行的任用,卫青纵然有再多的本事,也无所作为。
刘彻才是大汉朝最厉害的那个人,因为他知人善用。
作为一个帝王,就得像刘彻一般。
刘彻满意点头,世人皆知卫青之功,但不知他这个皇帝,和无数臣民之功?
“听懂了吗?”刘彻不忘问那一个被刘挽教导的正主儿-刘据。
第274章 仗要不要打
刘据又不是傻子, 刘挽说得如此仔细,自家舅舅都成例子了,岂会不懂。第一回自信满满的冲刘彻点头道:“听懂了。”
刘彻满意的冲刘据露出笑容道:“你啊,将来要多跟你二姐学。”
“父皇, 教儿子是您的事儿。您莫要忘了我离开长安在即?”刘挽瞥过某个当爹的一眼, 想让他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刘挽早跟刘彻说过的, 想让儿子像谁须得谁来养, 观刘彻和刘据之间的生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刘彻把这话忘得一干二净。
一群人听着刘挽犀利的指出养儿子是刘彻的事, 都赶紧低下头, 不是, 刘挽一向如此跟刘彻说话的吗?
刘彻收到刘挽控诉的眼神,赶紧道:“近些年忙。”
“说得好像我小时候父皇不忙似的。父皇不乐意自己教儿子,以后别张口闭口此子不类我。不是您养的儿子为何要像您?”刘挽怼起刘彻十分不客气,想她在长安时刘据跟刘彻不是挺亲近的吗?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看他们生疏得, 像父子?
“莫乱说话。”刘彻喝斥一句,让刘挽给他收敛点,当着外臣的面呢?
刘挽摇头晃脑的道:“总而言之,养不教父之过。父皇想清楚了,您想要养个什么样的孩子,那您得寻人来教。我娘是个女人, 她与父皇所求不同, 您要是指望我娘教出一个像您一样的儿子, 断无可能。”
真, 一群臣子听着刘挽吐出的字, 必须得感慨,他们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敢这样的跟刘彻说话。
刘彻此时相当的为难着,吹胡子瞪眼睛。
“父皇着实无从下手,我倒有几个人选。不过我得跟父皇先讨一句准话,我把人请进宫教据儿,您别挑三拣四,他们要如何教,您得让他们如何教。”刘挽铺垫够多了,终于把来意说明。
刘彻眯起眼睛问:“教得能如你一般?”
谁人听着这话不心头直跳,看出来了吧,刘彻的目标明确着,他盼着刘据能像刘挽。
“断无可能。人人都说我像父皇,我真的都像?我才不让据儿像我,况且,像不像我有何关系,但凡他知道立国之根,晓得天下以何为重,海纳百川,知人善用,足矣不是吗?”刘挽一向擅长捉住重点,作为一个未来的太子,皇帝,想当好一个皇帝,有容人之量,有识人之能,这个人一定能当好太子,皇帝。
刘彻的目光变得幽深,视线落在刘据的身上,刘据本能的低下头,刘挽道:“别怕,父皇不吃人。他要是想吃你,你咬他不用怕。正所谓父慈方有子孝。虎毒尚不食子,父皇倘若狠到吃你,你哪怕斗不过父皇也要给父皇留个记号,叫他一辈子都记住你。”
咳咳咳。卫青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不是,刘挽这样教刘据,想啥呢?
可刘彻在上头反而乐得笑出声来,“你这霸道不肯吃亏的性子,好!”
真,卫青都快被刘挽吓死了,结果刘彻竟然赞许刘挽,以为刘挽挺好!
一群臣子都不想吱声了,太魔幻了好吧。刘彻由着刘挽胡作非为的?
不不不,刘挽也没有胡作非为,她不过是不肯吃亏罢了。不肯吃亏是好事儿,刘彻要的正是女儿的不肯吃亏!
刘据惊叹的望向刘彻,自不会错过刘彻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满意,他是真的很高兴。
“父皇别转移话题,我挑人教据儿的事您是答应或者不答应?您给句准话。”刘挽没有忘记主要目的,刘彻纯纯放养的态度,偏又觉得刘据能够自学成才,有时候刘挽都很想呵上刘彻一脸。可惜,没敢!
不敢,刘挽也断然不能让刘彻继续坑刘据。
再说了,刘彻指着刘据自学成才,卫子夫盼着刘据能如刘挽一般,父母的期许不少,偏没有一个想到正确的法子,如此一来怎么样?刘据到最后怎么学,学成哪样,谁都不知道。
“朕听你的意思,宫中的五经博士你不满意。”刘彻并非询问,而是肯定,“你也是他们教出来的。”
刘挽不是很乐意刘彻装糊涂了,“我同他们到底学了多少,父皇没数?我懂得取其精华,弃之糟粕,谁规定的据儿也得会?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道二字至关重要,父皇不会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打的主意。儒家,父皇要的是谁人的儒家。”
听着刘挽论起儒家,不少人的心都提起来,所谓儒家,如今刘彻所推行的儒家,依然是从前的儒家吗?其中夹杂的并非儒家的全部思想,有多少其他的思想在其中,他们当有数。
“您要是想让据儿成为那样的人,孩儿无异。”刘挽不许刘彻装糊涂,儒家教出来的人,当真能当好一国之君?同时不忘告诉刘彻,决定权在某位当爹的的手里,他要是想好不后悔,随便。
刘彻好些事没来得及想,本来是认为不急的,但如今看来不急不行。刘据和刘挽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得刘彻瞧着刘据怎么都不太满意。
“依你的。”刘彻松了口,刘挽听着立刻同刘彻笑道:“父皇英明。”
刘彻无奈,英明,如她所愿自然是英明,要是不如刘挽所愿怕是就算不上英明了吧。
“那行,我带据儿去堆个雪人,父皇忙。”刘挽达到目的,毫不迟疑的拉起刘据要跑。
“你等等,我们方才在讨论朔方城到底要不要继续建?而且要不要继续对外用兵,他们各有各的道理,你说来听听。”刘彻并没有忘记方才和朝臣们商量的事儿,他被臣子们吵得头痛,想听听刘挽的意见。
“开疆辟土不是好事?修建城池以御外敌不是好事?他国进犯,我们反击不是好事?这有必要纠结?但凡不同意建朔方城的人,请他先去朔方城看看,瞧瞧迁往漠北的匈奴到底是怎么进犯边境,企图夺回漠南的。有了朔方城,长安的直接威胁解除,如此意义依然不够?有朔方城在,大汉的国都无须再像以前一样受到威胁,一有风吹草动,个个害怕匈奴打进来,整日考虑要不要迁都,生怕不小心被匈奴灭了。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谁再提不修朔方城,让他守边境去。”刘挽丢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十分的不客气。
末了刘挽挥起小拳头道:“不错,打仗费人费财,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国库空虚,人丁凋零。请诸位都别忘了,咱们大汉边境被掳掠往匈奴的人并不少。你们不会觉得人被抢去,总比我们的人在沙场一战要好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心求和的人脸色都不太好了。
刘挽很清楚的知道打仗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打仗。
然而他们再不想打,有人进犯,有人要掠劫百姓,侵我国土,那是万万不能避的。
避也不可能避得了,毕竟对方又不是没有占过便宜,他们大汉的将士但凡敢后退一步,敌人会毫不迟疑的继续逼近,恨不得灭了大汉。
“行了,去吧。”刘彻满意刘挽的询问和答案,他何尝不是同样的意思。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得明白,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刘彻一番安排于大汉而言是怎么样的高瞻远瞩。
他们不懂,刘彻是不屑于和他们说清楚,刘挽说出来了,刘彻何尝不是想让臣子们反省反省,连刘挽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都能明白的利害关系,怎么那么多的人反对。
“听清楚了?”刘挽领着弟弟妹妹福身退去,堆雪人去了,刘彻再问臣子们,他们是否都已经听清楚了,如今还有其他的异议吗?
公孙弘出面道:“陛下出兵亦须慎重。”
已经年过六旬的公孙弘,能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他是一个能干的人,同样他也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前线赢了一回,公孙弘看出来刘彻依然想要用兵。
朔方城在建,纵然调了不少人前往朔方屯田修城,如果继续的开拓,大汉能不能守得住何尝不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
稍有不慎别说开疆辟土了,哪怕是他们大汉现有的国土很有可能都守不住。
刘彻扫过公孙弘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攻下了城却守不住城。放心,朕会安排妥当。”
“朔方城内的事,是不是另外安排人前去接手,长公主毕竟年幼。”说来说去,有些话不得不绕回来,他们是希望朔方城交到可控的人手里。在他们所有人看来,刘挽行事叫他们捉摸不透,因而他们盼着能够说服刘彻,把朔方城交给别人来管,如此他们也好放心。
“你们是觉得泰永长公主管得朔方城不好?朕以为很是不错,至少她回长安几个月,朔方城依然井井有条。换了别的人,你们敢跟朕保证,他们会做得比朕的公主更好?”不怪刘彻有此一问,谁让底下的臣子一个个都不靠谱,还得是他自家的女儿办事牢靠。
从朔方城交到刘挽手中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漏。凭这一点,刘彻断不可能在刘挽即将回去的时候,把朔方城交由旁人接管。
“原先有卫将军相助,一切无异,如今卫将军回来了,长公主怕是......”所有人都觉得,刘挽能把朔方城管理好,其功在卫青。
刘彻即问:“卫青,你怎么说?”
第275章 不服且上
一向少说话, 多做事的卫青又被点名,自知避不过,立刻答道:“朔方城内诸事,臣一向只管御敌于外, 内政事务皆由长公主负责, 臣从不过问, 也不敢夺长公主之功。”
开哪门子的玩笑, 说朔方安定其功在卫青的人,确定不是想坑他?
他一个将军, 负责的仅仅是军务军防而已, 内政诸事与他何干。刘挽的功是刘挽的, 别往他头上扣。
众人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卫青身上, 相对而言是没有几个相信卫青的。
“卫将军何必谦虚,长公主只是长公主,立下再大的功劳又有何用。”公孙弘苦口婆心相劝,毕竟他刚上位不久, 同刘挽接触不多, 纵然今日听见刘挽一番话,对刘挽有几分另眼相看,也并不认为刘挽有能力安定好朔方城。
卫青连忙道:“倘若御史大夫对长公主安定朔方有所疑惑,大可派手下侍御史前往查看,自知我究竟是不是在推诿。”
既然卫青说的他们不信,以为卫青是在偏袒自己的外甥女, 又不是没有办法证明, 他们不妨安排。
公孙弘瞪大眼睛盯着卫青, 明摆着不怎么想费这个劲儿。
“你们怎么看?要不要亲自派人去朔方查查?”刘彻觉得如果有谁想派人去看看, 他自无不答应的, 反正让他把朔方城交给别人是断不可能。
主父偃马上道:“长公主的本事断不可能有假,既然朔方安定,不如依然由长公主执掌。”
作为一个被刘挽一言不合赶回长安,再没有资格参与盐务的人,主父偃见识过刘挽的果断,有盐务的事情在前,他心里有着数,刘挽确实有真本事能把朔方城安排得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一点是,刘彻明摆着并不愿意让别人参与朔方城内的事。
和皇帝作对没有好处,主父偃在不触及自己利益的情况下,绝不会做出任何惹怒刘彻的事。
薛泽作为宰相,立刻附议道:“臣以为大可不必。朔方城安足以证明长公主的能力,既然长公主依然要往朔方城去,不妨依然由长公主负责朔方城内诸事。另外派人,未必能应对朔方城的内忧外患。”
不会有人觉得在建的朔方城是一个好去处的。
边塞要地,建城是为了御敌,换句话来说,朔方城外头一直从来没有间断过敌袭。
况且朔方城内有匈奴人在,想让匈奴没有办法里应外合,不会有人觉得很容易吧?
作为一个丞相,尤其是多年来支持刘彻出击匈奴,负责相应一切内务的丞相,薛泽可以说是看着刘挽长大的。
他自田蚡之后升为宰相,一晃当了近十年的宰相。他在刘彻的手底下既能安安生生当着丞相,又能安定好群臣的关系,何事该做,何事该反对,他有着数。
况且,自家的夫人在离京之前再三叮嘱他,对刘挽做事除非刘彻反对,否则但凡刘彻支持的,他别掺和太多,比起天下人各有各的算计,为的是自个儿,皇帝和公主一对父女,他们的目标是天下人,是大汉。
别以为刘彻的心里没有数,只有自己的私心。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纵然年少登基,曾经也是荒唐过,但他绝对是一个心存天下的人。
跟着这样的皇帝做事,只要不犯错,办好他交代的事,薛泽一但最后不再适合刘彻用,也能安安稳稳的退下去。刘挽的存在,未必不会成为他们的一颗定心丸。
因此,满朝的臣子不少人都对刘挽一个公主竟然负责朔方城事务一事有所不满,薛泽从来没有生出过半点的不满。
毕竟,见识刘彻是如何用人的,谁都不应该奇怪他用哪样的人。应该只看他用的人是否有本事。刘挽的本事,见识过的人不可不服。
御史大夫公孙弘听着薛泽的话,很是想骂上薛泽一句,刘彻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陛下。”公孙弘一唤,刘彻道:“趁泰永在京城,你若能劝她放弃不掌朔方城,朕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