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非太后所为。”事情全都捅到刘彻那儿也绝不可能伤及王娡,王娡并未出手不是吗?
“别忘了那边也有人中毒了。”
倘若只是陈皇后出事还罢了,馆陶大长公主昂头示意远方,毕竟刘挽中了毒,哪怕毒性少,也是中了毒。
“总得让陛下知道,我们这位皇太后的心肠极硬。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千挑万选竟然选了一个蛰伏最深的人。也罢,让我看看,到底你们母子谁更狠。”
馆陶大长公主想到这一切,期待的等着结局。
“那我们不出手?”馆陶大长公主的意思能听得明白,有另一层事情不得不说说清楚,倘若皇家母子相斗起来,他们难道谁都不帮吗?
“如果陛下需要,我们当然要出手。”馆陶大长公主何许人也,那么多年能够活得如此风光无限,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好,也是因为她擅长审时度势。
原先她靠着母亲窦猗房压制刘彻,也并不意味着馆陶大长公主并没有对刘彻有所帮助。
窦猗房去后,馆陶大长公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因而从来没有想过站在王娡那边。毕竟随着窦猗房一死,王娡露出的嘴脸在馆陶大长公主看来丑陋无比。
从前王娡有求于馆陶大长公主的时候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作小伏低。一朝得势,以为馆陶大长公主没了靠山,竟然敢给馆陶大长公主脸子看。
笑话,馆陶大长公主初初时是愤怒的,随后又气乐了,也罢,一个嚣张的太后,让她看看是怎么亲自得罪自己的儿子,由皇帝亲自出手收拾。
自小馆陶大长公主看着刘彻就觉得,刘彻不同凡响。自家的弟弟汉景帝选择刘彻作为太子,不会真有人以为单纯是因为她定了刘彻作为未来的女婿,常在汉景帝的耳边说刘彻的好话吧?
未免一个个也太不把她的皇帝弟弟当回事了。
一个能够平定七国之乱,能够让大汉的诸侯元气大伤的皇帝,他要选择继承人,第一选择必然是那个人的勇气的气魄。
汉景帝刘启共有十四子,刘彻是第十个儿子,哪怕当年刘启废了太子刘荣,在刘彻前头也有八个人和他竞争,但凡不是刘彻这个儿子让汉景帝满意,汉景帝是断然不可能立之为太子,让他继承皇位。
窦猗房能压得住蓄势待发,一展所长的刘彻,并不代表着王娡有这个能力和本事。
毕竟,在窦猗房活着的时候刘彻蛰伏多年都准备反击了,势必要把将大权夺回去。王娡倒好,在刘彻准备将大权收回的时候企图继续夺刘彻的权,笑话,刘彻若是容忍王娡夺去权利,馆陶大长公主必是要狠狠的鄙视于刘彻。
事情一如馆陶大长公主所预料的那样。
王娡的一系列操作越发让刘彻不满,朝堂之上尚未清理完窦猗房留下的势力,王娡又要添乱?相比之下,死去的窦猗房不可能再掌朝堂,缓一缓未尝不可,王娡人活得好好的,若是让她拿了更多权,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
田蚡已然成为丞相,那是刘彻在废了不少窦猗房的人后提拔的田蚡,可以说,田蚡眼下是大权在握。
成为丞相后的田蚡自然是嚣张的,从前他对人恭敬有加,如今轮到别人待他客客气气。
在前期刘彻的的意纵容之下,朝中的官员多为田蚡所提拔。
而今日的朝堂上,窦婴这个在家闲置许久的人出面了,在看到窦婴的那一刻,田蚡脸色不太好!
不好,他也没有办法!
人能在这儿,证明他背后有人撑腰,谁给窦婴撑腰,田蚡能不知?
既知,田蚡心里也犯了嘀咕了,怎么好好的刘彻不甚乐意了呢?
“陛下,臣有本启奏。”没等田蚡缓过来,窦婴已经拿出了竹简上呈,以表明自己有话要说!
“何事?”刘彻不绕弯子,既让人一边拿上窦婴送上的奏疏,随口一问。
“臣闻丞相要把考工官署的地盘划以供丞相扩充宅地。”窦婴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所听所闻。
田蚡一被点名,急忙道:“此事,此事,此事......”
可这此了半天,并没有否认,刘彻当即问:“可有此事?”
是的呢,别那么此此此了,刘彻只要确定一点,此事是真是假?
田蚡触及刘彻犀利的目光,加之此事都已经被窦婴捅出来了,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否认有什么用?
“确有此事!”田蚡不得不承认,刘彻怒而问:“丞相好大的胆子。不如丞相将武器库也取走?”
第31章 惊心
话音落下, 田蚡吓得连忙跪下道:“陛下,臣不敢,臣万不敢有此心。”
武器库是什么,那是国家的武器, 把武器拿走, 是想造反吗?
田蚡一个激灵, 想着最近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好好的怎么突然闹事了?刘彻突然的发难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既为相,当思为朕分忧, 而不是终日想着中饱私囊, 欺压百姓。”刘彻冷哼一声, 不悦之色溢满于神色之间, 田蚡心惊不矣,连连应是。
“你既做不好这个丞相,回府上歇着吧。”刘彻借机发难,瞧这意思完全是不打算忍了。
田蚡大惊, 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此事他连丞相的位子都要没了。
“陛下, 臣知错,臣知错了。”田蚡急得连忙解释,盼着刘彻莫要因着这点小事大肆发作。
“丞相犯的错,陛下没有当众一一罗列,丞相难道心里没数?”窦婴既得刘彻启用,明摆着借他对付田蚡, 想着从前的田蚡没少对他巴结奉承。时局一变, 田蚡倒是不把窦婴放在眼里, 先前窦婴忍着, 因为刘彻是站在田蚡那一边的, 他不宜出手。现在不一样了,明摆着刘彻站窦婴了。那必须得新仇旧恨一起算!
田蚡的脸色阵阵铁青,他自己干过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能不知道?
有些账不算也就罢了,一但刘彻有心要跟他算算总账,没有人护着,他能逃得了?
“丞相,回府歇着?”刘彻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仅追问上一句。
田蚡敢说一个不字吗?恭敬的应下道:“臣,领命。”
好的呢,一招将田蚡击退,所谓回府歇着,什么时候刘彻再让人出来,难道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反过来,他要是不想,揪着田蚡干的事不放,或者仔细的查查田蚡到底都干过什么事,能制服不了在田蚡背后的王娡?
如果把田蚡拉下马依然不能让王娡有所收敛,不着急,刘彻有的是办法。
消息传回内廷,不意外王娡气得不轻,破口大骂逆子。
伺候的人一个字都不敢吭,生怕一不小心惹怒王娡,迁怒在自己身上。
甘泉宫里被处置了不少奴婢,内廷的事,馆陶大长公主比刘彻擅长多了,正因如此,细节上的一些事刘彻身边的人查不出来,馆陶大长公主查了个底朝天。
末了在确定陈皇后安然无恙后,馆陶大长公主亲自去了一趟卫子夫的九华宫。
卫子夫怕馆陶大长公主吗?必须是怕的。
入宫以来卫子夫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尽都拜馆陶大长公主所赐。
陈皇后中毒一事闹得满宫上下彻查,九华宫内,卫子夫也顺势揪出不少各怀异心的人,也包括各宫的探子。好在,卫子夫从无害人之心,有这些探子在,何尝不是证明了卫子夫的清白。
馆陶大长公主前来,卫子夫岂敢不迎。
“你也不必客气,宫中局势如今不同寻常了,昨夜太后来寻你的错处,你道为何?”馆陶大长公主挥挥手让卫子夫用不着客气,她们之间客气显得虚伪。
不过,馆陶大长公主不得不承认,卫子夫算得一个聪明人。
卫子夫低眉垂眉道:“妾并不知,大长公主愿意赐教,妾感激不尽。”
“泰永中毒是沾了谁人身上的?”馆陶大长公主有此一问,卫子夫一顿后答道:“是伺候在泰永身边的人,此人曾与暗害皇后之人有所接触,不知何时沾染了毒。”
具体后面的事,卫子夫想是不用仔细说,馆陶大长公主也是明白的。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有人故意为之?泰永身边伺候的人都有谁的人,那一个又是谁的人,你该知道。”馆陶大长公主一双睿智的眼眸扫过卫子夫,明显并不希望卫子夫跟她继续绕弯子说客套话。
可是馆陶大长公主言外之意,是卫子夫敢接的吗?
馆陶大长公主冷笑道:“论对内廷的掌控,我们这位太后无人能及。素日别看太皇太后盛气凌人,凌驾于她之上,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好些事是我们这位太后更厉害。毒害我娇娇的人是我从前杀了的人的家人不假,若没有太后的默许,那样的人如何近得了我娇娇的身。泰永亦如此。”
卫子夫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失态的抬头同馆陶大长公主对视,馆陶大长公主坦荡的回望着她。
“咱们这位太后一向懂得审时度势,我昨天一查出她的纵容,她立刻派人向我示好,要帮我除了你。”馆陶大长公主似乎觉得先前的事说得依然不够,她该再给卫子夫说道说道一些内情,和卫子夫息息相关的内情。
“自然,太后是有要求的。她帮我除掉你,我不把那些事告诉陛下。”馆陶大长公主将王娡自认为不错的交易道明。
卫子夫捏紧了衣袖,瞧,人命,一条人命,不,是两条命,卫子夫腹中还有一个孩子,那是大汉皇帝的血脉,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当一回事。
卫子夫只觉自己如同一片浮萍,置身于江河之中,无处可依,无处可躲,随时都可能被江河淹没。
“泰永的命数,陛下从未告诉过你吧?”可是,馆陶大长公主像是说上了瘾,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而又提起了自打刘挽出生以来,她能让窦猗房看上,想方设法都要将刘挽送给陈皇后养的原因。
卫子夫张了张唇,一脸渴求的望向馆陶大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道:“我是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泰永中毒一事,与此事有关,你愿意信则信,不愿意信便罢了。”
说到这儿,馆陶大长公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卫子夫!!!
馆陶大长公主传递的信息,让卫子夫不受控制的颤抖,桩桩件件,馆陶大长公主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告诉卫子夫,她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陈皇后或者馆陶大长公主,而是王娡这位太后。
太后,太后!
卫子夫在查到染了毒物的人是王娡的人后也有此怀疑,终究她咽下了这份怀疑,她告诉自己,那是太后,是刘挽的亲祖母,怎么样王娡都不可能做出伤害刘挽的事,一切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馆陶大长公主的到来却残酷的向卫子夫提示,她以为的不可能是极有可能,如果她非不信邪,依然相信那瞧着慈善无害的太后王娡,将来卫子夫会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夫人。”因馆陶大长公主来的时候没让人跟着,伺候卫子夫的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馆陶大长公主走了,伺候的人才重新进屋。见卫子夫的脸色太难看了,哪怕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卫子夫都能撑住,谁也没有想到馆陶大长公主来一趟,和卫子夫说了一番话,卫子夫竟然毫无血色,如何不让人忧心。一个个赶紧上前将卫子夫扶着坐下,且让她缓一缓。
“我没事。”卫子夫合上眼,想将自己的诸多情绪藏住,不让人察觉。
伺候在卫子夫身边的人,生怕卫子夫再有个好歹。
“夫人,万事只要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坎儿。想想两位公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嬷嬷搀着卫子夫好言相劝,盼着卫子夫要熬过这个坎!
卫子夫心寒是一定的,再寒,她也得撑过去。
世道之难,她非今日方知,她若非心志坚定,早活不到今日。
一时的迷茫和无措也只是一时,卫子夫终是要自己立起来。
“我没事。”卫子夫被提醒得缓过来,也知道许多的事她要靠自己撑过去。好在,暂时熬过去了。
“娘。”一道脆声声的声音传来,透着有气无力,卫子夫听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刘挽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宫人们倒是想抱她,她不肯。
“泰永。”见着刘挽精气神都好多了,卫子夫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向刘挽,想要将人抱在怀里。
刘挽乖乖的由卫子夫抱着,内心甚是愧疚,都怪她想出个馊主意,结果在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中了别人的道,差点连小命都要没了!
醒来的刘挽听到身边的人默念着祖宗保佑,才知道她竟然中了毒,且是和陈皇后中的一样的毒。
听完后的刘挽只觉得脑容量一时不够。
她中了和陈皇后一样的毒,怎么会一样呢?
甘泉宫和九华宫相隔甚远,况且下毒加害陈皇后的人又下毒加害于她,说不过去好吧?
可是,要是这些人不是一伙的,为什么他们有一样的毒?
根本没办法弄清楚始末的刘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不出其中的关键。
不过,有一件事刘挽得在第一时间做。
卫子夫够难的了,知晓她中毒,不知吓成什么样了呢!她人既然醒了,第一时间就得露脸让卫子夫看看她,宽宽她的心。
“我们泰永好好的,好好的就好。”抱着刘挽的卫子夫,满心都只有欢喜。亲了亲刘挽的脸颊,卫子夫很是庆幸于刘挽好好的活着。心里也在暗暗下定决心,同样的事,她绝不能让他们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