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挽的话,多少人再一次失礼的望向刘挽,他们能说刘挽说得不对吗?
不错,各家都有自己的底牌,以前的各国王侯公子有门客三千,他们但凡有点家底的人手里也是不缺人的。
问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隐户啊,自己收拢的各能人异士啊。
别问大汉朝的律法如何,有句话叫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说得更直白一些,想往各家拿人,各家豪强士绅要是不愿意,只凭各地官员手底下的几个衙役,绝无捉人的可能。
门客三千以前觉得不少,大汉建朝几十年,至今依然存在的人家,谁手里没有点私兵。
有兵,朝廷想拿人,更不容易。
公孙弘怕引起大波动,刘挽以秦灭六国的例子是在向公孙弘陈明,人都自私,河东平阳的事既然只在河东发生,要是别处的人真和河东的人勾结起来闹,妥妥让他们自行暴露在刘彻面前,等同于跟刘彻直接叫嚣,对,我是强占田地,怎么的,有本事来捉我啊!
他们不会那么蠢。
且世间最难得的正是同心。从前六国不能同心,如今各家大户又怎么可能同心。他们无法同心,断不可能发生齐齐动/乱之事,公孙弘有些危言耸听。
“依二姐所见,河东的人会如何行事?”惊叹刘挽言之有理之余,一旁无须顾忌的人独刘据罢了,好奇的问上一句,刘挽认为河东的人会怎么做。
刘挽的视线落在一干臣子们的头上,“这个问题不妨问问诸公。毕竟,为了保全家业到底诸公都能怎么做,我也好奇。”
话听得人一颤,保全家业,多好的词,他们哪一个爬上来的人不是挣下不少的家业,为了避免朝廷夺去,他们能想出多少的法子,那真是说不清。
“朕也想知道,你们认为河东内的豪强士绅接下来会如何?”刘彻目光一敛,瞥过众臣透着不善。天下是大汉的天下,是他的天下,家业也是大汉的家业,他们护着的所谓家业,是要将大汉百姓的田地尽都据为己有,连一丁点活路都不给百姓留。
不,也不能说他们不留。
把百姓的田地给占了,再让百姓为他们耕种,他们得六成甚至更多,让百姓活着,却只依附他们而活,而非朝廷。
刘彻懂得其中的道道,多年没有管,皆因没到管的时候。
“平阳长公主。”眼看刘彻半点没有打算给他们转寰的余地,主父偃道出。
身为刘彻的姐姐,大汉的长公主,她都强占民田,刘彻想查清所有强占民田之人,并将他们全都绳之于法,第一个该处置的人是平阳长公主。因此,河东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平阳长仅推出来。
如果刘彻不处置,那最好不过,河东的人都可以逃过一劫。处置,怎么处置?请刘彻按着处置平阳长公主的法子来。
众人都觉得没错。刘彻想查清河东的事情可以,须得想清楚如何处置平阳长公主。如果只是损失一些田地,伤了些根基,都在各家的接受范围内。
这一点,刘彻清楚。冷哼一声道:“怕是他们都在看朕的笑话呢。大汉的公主,强占民田,夺民之利。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觉得,朕连刘家都管不好,竟然企图管天下人?”
众臣谁敢接这个话,低下头都不敢吱声。
“正是。”偏刘挽认可无比的附和,卫青在听到刘挽的声音时,恨不得把某个外甥女的嘴堵起来,这是她该应的。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孟子说过的。其身不修,谈何以身作则。治家不严,无法约束自家人,又谈何治人治国平天下。刘家的人该管管的。”刘挽感慨无比,要说刘家人的问题少吗?刘挽扎心的提醒,“父皇莫忘了前几日行刺的事件。”
一般挑大事的都是刘家人,刘彻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刘彻被刘挽的附和噎住了,听完刘挽的补充后,刘彻捉住的重点必须是管管刘家的人。是啊,刘家的人要是再不管,他们都得翻天了。
第328章 此时不宜
这一刻的刘彻似是下定决心, 道:“传朕诏令,平阳长公主强买民田,着以一倍之数皆归于民,河东平阳县令立刻统计平阳长公主所占的田地数量, 之后立刻将所有田归还原主或其家人。”
一个个不敢提出让刘彻如何处置平阳长公主, 闻刘彻下令, 众人听着都认同无比刘彻的处置方法, 既把田夺回给百姓,又不会生出太大的乱子, 甚好。
“区区一个县令想办好此事很难。”众臣待要附议, 以为刘彻的主意甚好时, 刘挽提出问题所在, 那也是实话。
“这可不仅是一家之事,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河东的情况顺势而为,想来能查出不少仗势欺人, 强占民田者。”刘挽绝不认为张汤是无能之辈, 在她都给出许多的线索之下,张汤但凡依然揪不出众多的蛀虫,该查的人是张汤了。
刘彻必须听刘挽建议的,“你有何主意?”
“汲中大夫走一趟,配合张廷尉一道彻查,正好也能让汲中大夫监督, 张廷尉有没有造成冤假错案。名声在外的张廷尉, 让很多人都不放心的。有汲中大夫在, 案子不管办成什么样子, 都能堵住悠悠众口。”刘挽必须肯定汲黯的人品, 他在,谁都得敬他三分,绝不敢乱来。
刘彻莞尔,不错,汲黯是得这样的用,一个聪明又公平公正的人,适合派去主管将田地归还百姓的事,更不怕后续有人抗议。
“长公主。”汲黯倒不是说这样的事情他办不好。和张汤配合,汲黯是不太乐意。
“依丞相所言,关系河东乃至整个大汉安宁之事,汲中大大夫不愿意前往,岂不是更由着张廷尉肆意行事?”刘挽惊叹的张大嘴,很是以为要是汲黯不去,瞧着吧,张汤会把案子办成何等模样,谁都不敢保证的哦!
汲黯......不行,转头冲刘彻唤一声陛下。
“旁的人朕未必信得过,汲爱卿此去,定能为朕安定河东,朕等你的好消息。”刘彻表示出对汲黯的信任,汲黯性子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错,但人品能力从来不缺。刘彻对汲黯最大的不满在于这样一个人有时候说话太难听,敢指着刘彻的鼻子骂,可刘彻对汲黯必须是信得过的,不放心的事交给汲黯去办,刘彻可以无忧。
得,汲黯明白,这件事必须得落在他的头上。
“臣领命。”河东一事,在汲黯看来算不得最大的关键,怕只怕刘彻另有后手,刚刚他们看到盒子里的账本,刘彻没说馆陶大长公主那一份如何处置。
虽然按刘彻处置平阳长公主的结果来说,河东平阳各家但凡老实的把账本交出来,由着朝廷处置,不会有别的事,架不住谁敢保证那些人会配合。
“丞相提醒得没有错,不怕一万总怕万一,朕会安排一万兵马随你走一趟。沈宾。”刘彻似想起这回事,立刻把沈宾叫来,沈宾应声而入。
刘彻直接把汲黯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汲黯哪能再寻借口,唯有应下一声是。
“汲中大夫此去我送你一个人吧。一个非常了解河东的人,待中大夫回来时,记得把人带回来。”刘挽想了想,不明情况的人要是进了河东,极是容易被人带歪。话说着同刘彻道:“大年初二,我在河东的人回来跟我说,河东相当的热闹,大过年的搬家的人不少,搬哪儿去了,须得好好找上一找。”
此话既是解释刘挽从哪里来的熟悉河东的人,生意做得极大的刘挽,各州各县能没有几个人手?想把生意做大,岂有不熟悉地方的道理。而刘挽提及河东各家都有搬家,大过年的搬家,几乎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隐户。
汲黯都不知道该说刘挽是怕事呢还是不怕事儿呢。
有发现,这种事可以私下说的对吧。偏刘挽公之于众,谁都知道刘挽发现他们各家搬家的事,岂不是让人有机会再收拾首尾?
不,不一定。
人越多,想藏越难。
打草惊蛇的目的在于引蛇出动。
汲黯方才有些埋怨刘挽,结果一想通,眼睛都亮了,朝刘挽道:“多谢长公主为老臣操心。”
此去的汲黯想办好事儿不容易,再不容易又不能说不。既如此,得刘挽送人。一个对河东了解的人助之一臂之力,汲黯当谢之。
刘挽垂首道:“皆为大汉,谈何谢之。”
身为大汉的公主,刘挽该做的本应该更多,汲黯一声谢确定不是在打她的脸。
汲黯对刘挽相当的满意,尤其是在和馆陶大长公主、平阳长公主对比之后,那是更满意。那两位仗着皇帝的宠爱如何行事,再比对刘挽,大汉多几个像刘挽一样的公主就好了。
事情算是定下。没有人问起馆陶大长公主的事又该如何处置,但想想大汉的公主们,要说刘彻在意的没有几个,她们若都识趣,刘彻不会亏待她们。反之,为大汉江山,他们的陛下能做出什么事,他们也不敢保证。
等外人不在,刘据问:“平阳姑姑的事情解决,那馆陶姑祖母的事?”
刘据想到所有人都看过馆陶大长公主送上来的账本,却无人提及,他们会把这件事忘记?不,并没有,不过是没有提而已。
“不急。”刘挽按下刘据,刘彻冷笑道:“朕倒想知道河东那些人会翻出何等的风浪。”
“那父皇该放一放再告诉他们如何处置姑姑。”平阳长公主作为刘彻的亲姐姐,在很多人看来是他们的榜样,有事儿他们也会把平阳长公主推在最前面,无非想用平阳长公主来堵住刘彻的嘴,朝廷的嘴。
平阳长公主为何敢在河东平阳大肆强占田地,正是倚仗刘彻宠爱。
刘彻曾经给过平阳长公主多少特权,多少赏赐,怕是刘彻都记不住的吧。
想查清河东平阳豪强士绅强占民田的事有多少。可以。先把平阳长公主处置再拿他们。
刘挽知道,刘彻没有对外宣称对平阳长公主的处置,那些人会以为刘彻将会偏袒平阳长公主,他们会千方百计把事情往平阳长公主的头上扣,那才是河东最热闹的时候。结果刘彻先一步处置平阳长公主,也让河东平阳的人明白,把田地还上去,他们依然可以在河东好好的过日子,不过是脱层皮罢了,他们脱得起。豪强士绅中聪明人不在少数,未必没有算到会是这般结局。
“公孙弘所言不是不可能。一但天下动/乱,绝非玩笑。”刘彻道出他之所以会同意某些事情的原因,提醒刘挽不可掉以轻心。
刘挽不以为然的道:“天下乱不乱只在于父皇想不想。”
这话逗得刘彻笑了,“你倒是比朕更有信心。”
刘挽撇撇嘴,本来就是。诸侯都被刘彻的推恩令阳谋重创,再加上淮南王闹出的事,刘彻又收拾不少的诸侯,剩下的根本空有其号,早非汉初时军强马壮的诸侯。任由他们再怎么联合都翻不出任何的风浪。
不想闹腾的刘彻,也想给豪强士绅们一记警告,凡事不可太过,真要是闹得大汉不得安宁,百姓反了,莫怪他手下不留情。
刘彻冲刘挽挑挑眉问:“河东诸事因你而起,按你原本的意思,你意何为?”
刘据亦分外好奇的望向刘挽,刘挽昂首挺胸道:“由河东之始,彻查各州县田地,推行田地改革,查隐户,砍豪强。至少,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危及大汉的可能。”
砍豪强三个字把刘据惊得不轻。砍啊?
“想法不错,不是时候。”刘彻一听既知刘挽的本意,不能说不好,但此时不合适?
“那要何时?”刘挽比较想知道刘彻认为何时合适。
刘彻眼中闪烁光芒而答,“平定匈奴之时。这会儿需要他们打下手,不好挑事。”
人在有用的时候,由他贪一点,多取一些,刘彻能够接受。
“好,知道,平定匈奴再说。”刘挽无奈一叹,她把借口给刘彻想好,刘彻认为不是时候,不得不放一放吧。
“郑家的人不能放过。他们敢威胁舅舅。想让舅舅帮他们强占民田,借舅舅的势胡作非为。我都不敢有这个心,他们好大的胆子。”刘挽没有忘记另一回事,大问题没法儿解决,小问题必须要解决。郑家想咬上卫青,吸卫青的血?门都没有。瞧她的。
刘彻一笑道:“这点小事你吩咐张汤即可。”
“那也得父皇同意,张廷尉是大汉的廷尉,听的是父皇的吩咐,我也得跟父皇争取同意后才好张这个口。”事情刘挽不是不能直接让张汤办。凡不怕刘彻知道的,为何要背着刘彻去吩咐?不过是徒让刘彻心生疙瘩。
“知道你懂事谨慎。你馆陶姑祖母的事先放一放。待到哪一日合适出手时,再把它拿出来。”刘彻肯定刘挽事事以他为先,不私下胡来,和朝中的官员有过密的往来很好。馆陶大长公主送来的账目,刘彻让华刻收好。
刘挽起身道:“父皇,没有别的事我们回去了。我看到上林苑的桃花开得极好,我想给娘摘些梅花回去。”
“去吧。”刘彻挥手,刘挽同刘据起身告退,刘挽不忘把刘据先前看的书带上。
目送刘挽和刘据远去的身影,刘彻道:“把昨日的舞女唤来。”
第329章 将心比心
华刻微微一顿, 应下一声退出去。
很快那楚楚可怜的少女便伏身跪在刘彻的跟前,颤声唤了陛下,刘彻扫过她道:“传达宫中,从今日起她是宫中美人。”
华刻这回没有任何迟疑的应下一声是, 刘彻继续道:“另, 好好的教教她宫中的规矩。”
“是。”华刻再应下。
刘彻伸手道:“过来。”
昨夜的事对眼前的女子来说如同噩梦, 听到刘彻的声音, 女子不得不乖乖靠前。
“叫什么名字?”刘彻端详着女子的脸,美人如泣更美了。
“奴婢李灼华。取自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说出名字的那一刻, 李灼华垂下眼眸, 被迫和刘彻对视, 更让她止不住的害怕。
“平阳长公主为你取的名?”名字取得不错,刘彻取其一缕青丝把玩于手中,似不经意的问起,李灼华摇头道:“是家父所取。家父也曾读过几本书, 识得一些字。”
声音中带着的颤抖, 让刘彻觉得有些好玩,“带下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