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你们太太这里可还有大红袍?有的话给我沏一碗来。”
翡翠性子向来活泼,闻言打趣道:“太太统共才得了多少大红袍呀,老爷来了要吃,大奶奶来了也要吃,二爷来了也要吃,哪里经得住这个吃法?
早半个月前,装大红袍的茶叶罐就空空如也了。”
“哦,这样呀。”姜椿点头,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正好我得了几斤极品大红袍,我回头让桂枝给母亲送一斤来。”
她先前去东市那边的香腮雪时,打卡了几次茶店,运气极好地得到了六斤极品大红包。
庄氏:“……”
几斤极品大红袍?
众所周知,武夷山上只有几棵大红袍母树,每年最多贡上来十几斤茶叶。
老皇帝自己留一半,下剩七八斤,自己胞妹新城长公主跟孝贤皇后养女襄阳长公主得分,后宫得宠的妃嫔得分,其他得脸的宗亲得分,朝廷重臣得分。
一人得个几两顶天了。
宋家若不是沾太子黎钧行的光,以宋振庭正二品工部侍郎的官职,别说分到茶叶了,连闻个味的机会都没。
结果姜椿却在这里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要给自己送一斤大红袍。
只怕她干娘新城长公主都不敢说这大话。
转念一想,又顿时释然了,她送的肯定是普通大红袍。
虽然朝廷有专人看管武夷山顶上的那几株茶树,耐不住当地山民熟悉地形,可没少偷摸上去砍枝条。
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么些年下来,到底叫他们繁衍了不少大红袍茶树出来。
这些茶树产出的茶叶品质自然不能跟母株产出的茶叶相比,但也比旁的乌龙茶强一些。
为免庄氏拿到大红袍后太吃惊,姜椿还编瞎话道:“据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不比咱们武夷山上出产的大红袍差多少,母亲可别胡乱送人。”
钟文谨:“???”
大嫂竟然不经过自己的手,自己弄到了番邦物品?
哦,也对,自己那些东西哪叫番邦物品,分明是自己从拼夕夕商城里进的货。
大嫂嘴里的番邦物品,那才是真的番邦物品。
庄氏不吭声了。
她以为姜椿这是托钟文谨帮她买的番邦茶叶。
自己没喝过番邦大红袍,所以不好贸然下定论,免得回头被打脸。
翡翠适时接话道:“大奶奶给的好东西,太太怎可能舍得送人?”
“那我就放心喽。”姜椿点了点头,伸手端起翡翠给她沏的六安茶抿了一口。
转头对身旁的钟文谨抱怨道:“今儿去布庄盘账,好悬没把我累死。才开业两个月,账本就厚厚一大本,里头的账目要多冗杂有多冗杂,看得我头晕眼花。
我看了几页实在遭不住,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去看结果了。
得亏掌柜是我表哥,我信得过他,要换成其他掌柜,我还不知道被人糊弄成甚样呢。”
钟文谨顿时找到了共鸣。
顺风洋货行比大嫂的布庄开业还早一个月呢,正是季度盘账的时候。
洋货行生意太好,三个月的时间,光账本子就记录了足足六本。
她前儿看了半日,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到年终盘账时,自己可能需要核对二十四本账本子,她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必须要找机会将借贷记账法弄出来了,不然真是遭不住。
然后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大嫂今儿竟然给自己递了梯子,这她必须得把握住啊。
钟文谨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前儿盘了半日账,就累得头晕眼花,回来后躺在塌上歇了半日才缓过来。”
庄氏刚想说你个有孕在身的孕妇,既然看不了账本,自己这个婆婆替你看就是了,何必硬要逞强?
就听钟文谨话锋一转,高兴道:“可是巧了,我昨儿去跟番邦商人进货,随口抱怨了一句,不想他们手里竟然有一种一目了然的记账法,叫借贷记账法。
我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他们便将此法教给我了。
大嫂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教给你呀。”
姜椿玩笑道:“我可不占二弟妹便宜,十两银子的学费我得分摊一半才行。”
果然,钟文谨立刻就上钩了。
钟文谨白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嫂若是如此‘斤斤计较’的话,从秋家薅来的一千两银子我也得分你一半呢。”
姜椿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那我就厚着脸皮沾二弟妹的光啦。”
庄氏没插言,就这么安静坐着看她们妯娌俩“你侬我侬”。
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事来。
她重重地冷哼一声,冷着脸对桂枝道:“不是叫你如实禀报吗,怎地还不开始?”
姜椿这家伙,真是插科打诨的行家,被她这么一打岔,自己差点将这茬给抛诸脑后了。
桂枝看向姜椿。
姜椿嘻嘻哈哈道:“看我做甚,你照实说就是了,母亲又不是外人。”
庄氏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这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说明她惹的祸不小,想哄着自己替收拾残局呢。
桂枝只能硬着头皮,将先前在西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庄氏:“……”
钟文谨:“……”
钟文谨对这个大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管天管地就罢了,竟然还管到自己亲爹的亲事上头了,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事关亲家公,庄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姜椿什么好。
静默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绑着郝娘子?她要是死也不肯松口呢?”
姜椿老神在在道:“不会的,她这种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的势利人,最惜命不过了,怎可能会死不松口?”
她俩现在正是比谁更狠,比谁熬得过谁的时候。
反正被绑在石柱子上风吹日晒,并接受百姓围观的不是自己,姜椿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就绑着呗。
一日三餐有郝掌柜这个兄长负责给她投喂,饿不死渴不死,吃喝没问题,但她还能不拉撒不成?
但凡她做不到当街站着拉撒,那这局就是姜椿的稳赢局。
如果她当真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那这样的人就太可怕了,姜椿更不能放人了。
*
事实证明,姜椿的法子果然很有效。
傍晚时分,宋时桉从衙门回来,进门就道:“娘子,布庄隔壁韩记粮店掌柜的妹子被你绑在石柱子上两个时辰了。”
姜椿脑子里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突然想起了几句前世看的虐心短篇的对话。
“王爷,王妃已经被您绑在城墙上两日了。”
“那她知道错了吗?”
“王妃被摄政王救下来,已经住进摄政王府了。”
“???”
于是姜椿顺口就问了一句:“那她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宋时桉走到屏风后,边脱官服边笑道:“方才家丁来报,说郝娘子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求娘子你饶过她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果然小说不是现实,现实中可没什么人敢从自己这个宋家大奶奶手里救人。
且不说太子姐夫跟宋家人会如何,光自己这个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的人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然后吩咐桂枝道:“你去跟家丁说,让他们放人。
再跟郝娘子说,她最好说话算话,从此见到我爹就绕道走。
若是敢食言,我就把她儿子送进宫里去当太监!”
要是郝娘子以后再故态复萌,自己可就成了镇不住人的银样镴枪头了,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寡妇,甚至小娘子往姜河身边凑呢。
她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娘子的儿子是亡夫的遗腹子,她没将他扔给夫家,而是带着他回娘家蹭吃蹭喝,证明她心里很在意这个儿子。
打蛇打七寸,对方越在意什么,姜椿就往对方心窝子上捅。
果然郝娘子听了桂枝转述的话后,差点没疯了。
偏姜椿只是口头警告,并未做出甚行动,她就是想去衙门告,也无从告起。
这下她不想消停也只能消停了,因为她赌不起。
其他妄图想要打姜河主意的人,见郝娘子被自己整治得如此凄惨,为了自己的脸面跟性命,她们也会偃旗息鼓。
经此一事,姜河应该能耳根清净了。
宋时桉换完衣裳出来,净了手后,拿葱白细长的手指刮了下姜椿的小鼻子。
笑道:“娘子不但将为夫管得服服帖帖的,还管到岳父的亲事上头,这河东狮的名声只怕更响亮了呢。”
姜椿伸手捉住他的手指,边把玩边笑嘻嘻道:“响亮就响亮呗,我又不像其他嫁到别家的小娘子,得忧虑自己会不会因为行事不当而被婆家休掉。”
自己可是招了上门女婿的妻主,只有她休人的份儿,没有被人休的份儿。
宋时桉不过玩笑一句,心里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有甚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