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三位大嘴巴的尚书所赐,宋时桉领着娘子跟稚童爬树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虽然不少人对这说法持反对意见,觉得传消息出来的人传反了,定然是姜娘子领着宋首辅跟两位小爷爬树。
人家宋首辅可是斯文人,哪像姜娘子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巡海夜叉,甚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宋家人坚持,他们夫妻俩也乐得清闲,只需要等着去迎接姜河跟郑艺夫妻等亲近长辈跟干娘新城长公主等贵客就行。
没错,姜椿大舅郑艺跟舅母钱氏又进京了。
郑鲲跟曹婉的婚期原本定下来了,偏赶上先帝薨了,京城百姓家三月内不得嫁娶,他们也只能改期。
郑艺想着,自家虽然是平民百姓,但外甥女婆家可不是,未免被人说道,他索性直接将婚期给推后了一年。
日子也不另挑了,还用原来的黄道吉日九月二十六。
因郑鲲在京城买了个小宅子,宋家作为曹婉的半个娘家也在京城,且俩人身上都担着差事,所以郑艺决定让他们直接在京城成亲。
他们两口子提前一个月进京帮忙张罗,碰巧赶上了宋家摆酒。
郑艺一见到姜椿,就笑呵呵道:“我跟你舅母这运气,也没谁了,当真是顶顶好。
今儿托椿娘你的福,我们也长长见识,感受下这万人吃席的大场面。”
姜椿跟宋时桉忙上前给舅舅、舅母行礼。
又笑问道:“表哥跟未来表嫂呢?我跟他们说今儿铺子歇业一日,让他们过来吃席,怎地没跟你们一起来?”
郑艺嗔道:“歇什么业?等月底他俩成婚时,能歇好几日呢,这会子正该是努力卖货,好将婚假那几日的损失补回来的时候。”
姜椿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舅舅也是为自己的买卖着想,她也就没说什么。
只转头吩咐了桂枝一句:“告诉大厨房一声,中午给表少爷跟曹娘子送两份饭菜过去。”
邱氏满脸笑意地夸赞道:“椿娘你也忒细致了,还送饭菜给他们,他们两个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不怪我时常跟你舅说,鲲哥儿跟着椿娘你真是跟对人了,咱们当父母的都没你细致。”
宋时桉见缝插针地秀了一句恩爱:“我娘子是挺细致的,素日对我可谓无微不至。”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连郑鲲这个表哥的醋都吃,真是闲得。
说话间,有丫鬟来报,说南阳长公主来了。
这位南阳长公主是新城长公主的庶姐,素日跟宋家来往不多,但大小也是个公主,所以庄氏也给他们府上派了请帖。
姜椿忙让人开正门,亲自前去迎接。
南阳长公主只是个开头,贵客们陆续开始上门。
各种长公主,大长公主一大堆,个个都得姜椿去迎接,可把她给累坏了。
得空便在那捶腰,嘴里一通抱怨。
然后就遭到了钟文谨跟两个小姑子的唾骂:“我们接了几百上千位女眷了,你才接几位?竟还有脸抱怨辛苦!”
姜椿连忙朝她们三个抱拳,赔笑道:“三位辛苦了,等今日事了了,我给你们每人一斤血燕燕窝、三斤银耳以及十斤大红枣当谢礼。”
有谢礼就行,三人顿时把脸一变,露出了十分情愿的神色。
宋时音还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大嫂豪气啊,我愿意为大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把姜椿给逗笑了:“油嘴滑舌。”
宋时音吐了吐舌头,有恃无恐道:“我就油嘴滑舌,你待如何?”
姜椿斜了她一眼,打趣道:“我不如何,反正你腊月初二就嫁出去了,到时让兰家人头疼去。”
宋时音自打婚期定下来后,就没少被大嫂打趣,开始还有些害羞,如今早就练出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了。
闻言哼唧道:“不方,大嫂能在宋家作威作福,作为被大嫂言传身教带出来的徒弟,我也能在兰家作威作福。”
姜椿笑骂道:“你要作威作福可以,但别说是我的徒弟,我可不收这么愚笨的徒弟。”
宋时音气得跳脚,才要反驳自己不笨,就有宾客的轿子抬进二门来,她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姜椿见状,立刻遁走。
有苦力帮忙,她当然是能偷懒就偷懒了。
*
一千多桌酒席,得亏宋家地方大,前院、后院以及后花园里用来歇脚的零散屋子,通通都派上了用场。
甚至后花园旁边的戏楼,也原地转生成了酒楼,上下好几层,全部摆满了酒席。
就连后花园的空地上,都扎起了一个个帐篷,篷布是钟文谨友情赞助的。
当然,这些帐篷不是用来招待宾客的,而是用来招待他们带来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仆人的。
姜椿觉得横竖自己都大出血了,索性再多出一点,赚个“面面俱到”跟“体恤下仆”的好名声。
虽然这样的好名声,在她能止小儿夜哭的巡海夜叉名声面前不值一提。
但,怎么说呢,聊胜于无。
所以名义上摆一千桌,实际算下来,得有一千五百来桌。
这样规模的宴席,单靠宋家那十几二十个厨子显然搞不定。
为此庄氏特意跟自己娘家庄家、三太太秋氏娘家武安侯府、宋时桉好友路舒羽家锦乡侯府三家借回来四五十个厨子,以及百来个学徒。
这才堪堪腾挪得开,顺利于午正时分将菜单上的所有菜肴都摆上了桌。
吃席过程十分热闹,被拱到主桌坐下的姜椿,显然是女眷这边最耀眼的星星。
享受了无数的吹捧。
相熟的女眷自不必说,那些没跟她打过交道的女眷,来之前也都跟人打听了一番她的喜好。
晓得她最喜秀恩爱,所以众人话题全都围着这茬打转。
把姜椿吹捧得满面红光,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锦乡侯世子夫人萧娘子等人也趁机灌了她好几杯酒。
姜椿的酒量实在不咋地,今儿喝的还是钟文谨成本价批发给她的三十九度白酒,几杯酒下肚,她脑袋就晕乎起来。
脑袋一晕乎,理智就离她远去。
她站起身来,跑到一楼的戏台子上,大着舌头说道:“感谢大家今儿来参加我家的桂花宴,我心里很高兴。
我这人,心里一高兴,就想当散财童子。
所以,今儿来的所有女眷,我每人送十斤红薯。
你们可以直接吃掉,也可以放到地窖里储存起来,留着明年做种。”
顿了顿后,她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又豪气地一摆手:“罢了,我怕你们储存不好烂在地窖了,这样,想留着明年做种的,离府前去找我的两个大丫鬟做下登记。
我帮你们存着,明年开春再发给你们。
其他不做登记的,等过阵子收了红薯后,我会直接让人给你们送上门。”
等她从戏台上跳下来后,众女眷这才回过神来。
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因为主桌就摆在原先的戏楼现在的酒楼里,而戏台底下又采用的是古代传统扩音法——在戏台底下埋上好几口大缸。
所以姜椿这番话,好几层楼的宾客们都听见了。
可不就齐齐沸腾了?
要知道这番邦来的红薯,姜娘子卖给朝廷都要收五十文一斤呢,卖给旁人的话,只怕得翻个十倍,五百文一斤打底。
毕竟这玩意儿是可以做种,种出新红薯来的,就算五百文一斤,也多得是人抢着买。
但显然有钱也没地儿买去,姜娘子不肯卖,朝廷更不会卖。
谁知今儿姜娘子竟然免费送她们红薯,还每人送十斤!
她们这样的人家,每家都有好几位女眷得到了请帖,家族大一些的人家,甚至来了十几口人。
每人十斤红薯,加起来都一百多斤了。
若是好好耕种的话,一百多斤红薯种,能种两三亩春红薯了,加上扦插的夏红薯,估计能有四五亩地。
红薯的产量贼高,一亩春红薯能收获两千来斤红薯呢,四五亩地那就是……
这是要发了呀!
这谁能忍住不激动?
然而最激动的当属庄氏,听见姜椿这一番话,她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这家伙嘴巴一张一合,就送出去五万来斤红薯,价值足足两千五百多两银子!
但凡她提前征求下自己的意见,自己就是亲自拿手捂住她的嘴巴,也得将她给拦下来。
但这家伙自作主张惯了,长子又一味纵容,这会子吃了几杯黄汤,又被人吹捧得飘飘欲仙,可不就当起了败家子?
不对,败家子都没她败这么快的!
但她堂堂一个首辅夫人,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这五万来斤红薯,不送也得送了。
庄氏抬手招来翡翠,低声道:“你到前头去,把大奶奶干的混账事儿告知大爷。”
赶紧让他来管管他娘子,把人弄走,免得她又干出甚其他败家事情来。
前院这边,宋时桉得到消息,没立刻往后院去,反倒站起来,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在场诸位男客。
路舒羽顿时就不乐意了:“一样都是来做客的,凭甚只有女眷有红薯,我们这些男客却甚都没?”
宋时桉白他一眼,淡淡道:“因为红薯是我娘子的,不是我的,她只肯分给女眷,我有甚办法?
不然派你去内宅替大家问问缘由?”
路舒羽连忙来了个摆手三连:“不必了,横竖我娘子也在后头,她有的领就行,我领不领有甚打紧?”
他这位好友太阴险了,竟然想要撺掇自己去找揍,自己才不上他的当呢。
宋时桉老神在在地坐着,没如庄氏所愿地去寻姜椿。
直到前头散席,部分男客们去丹桂苑赏桂花吟诗作赋,部分男客去旁边院子的花厅里听戏后,他这才起身往内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