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很多时候都闭口不言,想要从他口中打探到佛宗的目的,很难。”
青竹一下子就明白了琼凝让他去的原因,之前佛宗没有掺和进来,他去了弊大于利,现在因为他和玄明的故交关系,利大于弊了,所以琼凝想要他过去了。
“再难也得试试看,青竹,我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复仇,只想将菊派的人全都杀了,为你惨死的师兄师弟,还有无数同门与长辈们复仇。但是,你的敌人不止是他们。身为上三宗,我们承担了无数殊荣,享用了最多的资源,一旦天灾降世,我们理应站在最前面,守护整个天穹大陆。”
格局得放开一些。
仇人固然可恨,但不能为了复仇,就完全不顾其他事情。
青竹听出来了一丝不妙,他神情一肃,低声问:“什么意思?界门难道还没有解决?”
为了能够安抚人心,三清宗对外的说法,一直是界门已经被彻底封印,短时间内不会再作妖了。
难道这个说法,是假的!
“暂时解决了,但是九黎长老和竹派那位赵家的神算子都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日后还是会出事。”
界门这么大的事情,有没有处理好,琼凝不会胡编乱造。
但她只能做她能做到的事情,那些涉及未来,她无法做到的事,她没法去做。
青竹闻言,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他以前很少会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常年笑着,琼凝很少见他不笑。
现在倒是很少见他再笑了。
“你现在倒是有了几分无情道修士的模样,不过瞧着当真是苦大仇深。”琼凝叹口气,以前哪儿能料想到今日,“你要去吗?”
“自然,其实之前赵伏岫同我说过,万法宗会面临灭顶之灾,但我,我没有足够重视这个谶言。”
青竹想说,他因为游鸿的命运发生改变,所以放松了对谶言的警惕之心,他没想到,真正的危机一直在等着他,从未远离。
旁人的命运如何转变,都与他无关,万法宗还是犹如谶言中所说的那样,走向了灭亡。
“那你现在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重视接下来的谶言吧,决不能让界门打开,即便打开,也不要六界全通。”
最坏的结果是打开魔界大门,魔界的那位一直对神女念念不忘,打开大门是迟早的事,但妖界和鬼界就免了,对付一个就够头疼了。
琼凝无比希望事情能够按照她的设想去发展。
启程前夕,苏绸的院落里来了一位客人。
他悄悄过来,来送一幅画。
画中是曾经的小院,院落里的合欢花开了,苏绸躺在躺椅上看着合欢花,他在旁边端上饭菜,一切都是那么寻常。
像是寻常人家,过日子的小两口。
“怎么突然来送画了?”
苏绸看着那幅画,往事涌上心头,两千年的时光太久,久到她平日里想不起来那一段时光了。
但是醒来看见云离尘时,还有此刻,她都能想起来。
原来她从未彻底遗忘那一段时光,只不过深埋心底,当做秘密,不会轻易翻出,只安心收藏。
“我去了原来的小镇,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两千年,沧海变迁,更不要说还曾经经历战乱,后来又被封印,自然什么都不剩下。
云离尘当时受了些刺激,小院不见了,似乎连带着那一段回忆,都成了没人见证的过往,苏绸不提,就会消失不见。
正巧之前苏绸拿猫儿的脚印,挂在床头,那时候,云离尘就想着,要画一幅画,叫苏绸每日能看见,还能装饰屋子。
苏绸看这幅画的大小,确实很适合挂在墙上做装饰,云离尘的画技很不错,他或许并不擅长作画,但一件事,重复过成百上千遍后,再不擅长的事情,也能有所小成。
但上面的人和景物太逼真了,挂在正厅肯定不行。
苏绸将画卷合上,郑重说道:“我很喜欢这幅画,谢谢你。”
她决定挂卧房去。
其实挂卧房也不合适,苏绸知道云离尘对她的心意,按理来说,她若无情,该同云离尘保持距离,说明白此事。
可她又不能完全狠下心来。
一切当真是阴差阳错,没有两千年前的经历,苏绸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她可以做到无情拒绝,不给云离尘一点儿希望。
因为两千年前的事,她做不到无情。
她不想伤害,当年那个少年。
“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佛宗。”云离尘轻声说,“有些事需要商量一二,阿绸,无论如何,不要放弃我,好吗?”
云离尘这话说的奇怪,苏绸却听懂了。
他让她,不要着急放弃他们之间萌发的爱,不要忙着躲开,因为各种原因,不与他相恋。
“你是长老,是我师傅都尊崇的道祖,你在世人眼中,是最强的无情道修士,你不该有情,也不该陷入情劫。”苏绸知道,自己是个很胆小的人。
情劫是什么?
是爱而不得的痛苦,是阴错阳差的误会,是倾尽一切想要在一起,可无论如何努力,最后依旧无法走到结局的悲怆。
她在修炼上有系统,可以一往无前,可她没法控制自己在爱中的模样,她不想变得面目全非,最后与云离尘走向陌路。
游鸿和游桑的经历吓到了她,还有许多痴男怨女的爱,让她惧怕走出那一步。
“你又如何能确定,你是我的情劫,而非我的命定?”
云离尘泛着宝石光泽的眼眸里,只有苏绸一个人的身影,从很久之前就是如此,他只看得见苏绸,也只愿意看见苏绸。
苏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云离尘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像是从前,他为她扫去落在发间的花瓣时,留下的一抹温柔。
然后云离尘就离开了,只留下苏绸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第二日,一群人前往佛宗。
这是苏绸第一次来佛宗,七宗的地盘里,苏绸其实只有一半去过。
每个大宗门的门派建筑风格,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佛宗特别符合苏绸在现代时,对佛寺的认知。
远离世俗的高山,盘踞而上的山路,青山绿水间,看上去颇有些年月的古刹,金塑的佛像,宽阔的广场中央巨大的香炉,还有香炉中燃烧着的极粗的檀香。
一群穿着袈裟,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的和尚,以及尼姑,十分有礼的将人引进寺庙之中。
一声钟响自远方传来,涤荡心灵,叫人心情无比平静。
苏绸明白了,怪不得最后选择在佛宗讲和,这古钟的声音之下,双方即使发生口角,也很难打起来。
事实证明,苏绸想得太简单了。
古钟那点儿精心效果,什么用都没有,万法宗菊派的人刚出面没多久,就因为一句话惹得琼凝不痛快了。
主持此次讲和宴席的佛宗玄明大师还没说话,琼凝先一巴掌拍过去,将那万法宗的菊派长老,给扇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要不是个元婴期,苏绸怀疑对方可能会被琼凝一巴掌扇成肉泥。
这一巴掌,苏绸在心中疯狂鼓掌。
实在是那个万法宗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先是冷嘲热讽一顿苏绸和白玉,认为两人修为进展过快,跟供奉了恶鬼,从恶鬼那里借取力量一样快。
随后又说,界门没有封闭的必要,反正赵家说了,以后迟早会开,到时候界门后头的存在被他们激怒,可能会更加不留情面地攻击天穹大陆,到时候三清宗才是真正的罪人。
还说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不如投效魔王,听说界门后头的存在,非常满意云离尘,不如两两相和,成就姻缘,联姻以退敌。
这些话说出来,琼凝不动手,苏绸都要动手了。
那人被打了之后,想要爬起来,一股沉重的威压落在他身上,他当即发出一声凄惨的喊声,身上渗出血来,别说爬起来了,动一下都不可能。
是云离尘出手了。
苏绸见此,冷笑一声,说道:“说出封印界门是错的这种话,是想干什么?若是有人想给魔界的魔王跪着,给恶鬼跪着,那就自己过去跪!别扯上三清宗!如此懦弱无能,毫无骨气之人,哪里配坐在上三宗的位置上!”
云离尘在她说完后,挥了下手,那人当场没了气息,元婴都被云离尘给碾碎了。
那人一断气,全场鸦雀无声。
以前三清宗的表现没有如此强势,态度相对来说比较温和,但是在知道菊派的人都干过什么事情后,三清宗完全不想给面子。
玄明坐在上位,默念一声阿弥陀佛,闭上眼睛开始念超度的经文,显然并不想管这件事。
昙月则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好像死得并不是她的手下,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
实际上,那人被安排当着云离尘的面大放厥词,本来就是她安排的。
在得知在佛宗讲和后,昙月就没想过让这场讲和顺利进行了。
“还请三清宗的各位道长息怒,没想到万法宗菊派现在的长老,竟然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叫人寒心。界门封印是修真界众多修士共同努力之下,好不容易达成的结果,被这种人一说,倒成了错了,此人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该杀。”
昙月附和两句,说的话还挺好听,让人摸不到她半分把柄。
苏绸看着昙月,心里直道可惜。
三清宗实在是太讲究君子之道了,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好事是,三清宗很有底线,不管三清宗处在什么位置上,三清宗都能稳住自身,不会如同万法宗一样,逐渐滑落深渊。
说是坏事,便是现下的困局。
面对恶人,三清宗的人无法在没有万全把柄之前,当众将人击杀。
苏绸动了动手指,手尖已经出现了探月照花的虚影,其实昙月的罪责天下皆知,光一个夺魂蛊,就够她死几百回了。
苏绸生出杀意,昙月立马看向她,暗中警惕起来。
别人如何反应,昙月都能预料到,就只有苏绸,她无法预料到这个新秀的反应。
“你说得对,用阴谋诡计,不走正路,暗害他人的家伙,都该杀。”琼凝没有顺着昙月说下去,而是图穷匕见,拿出一块玉简,将灵力打入其中,玉简上浮现出一堆字。
修行之人神识强大,神识一扫,就能看清全部。
昙月脸上表情一变,上面写着的,都是她如何用夺魂蛊,控制其他门派的修士为己所用,又是如何利用那些修士,锻炼百花宗的心法,让那些人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她手中傀儡,一生升仙无望,还受她摆布的事。
“琼凝道长,今日是我百花宗提议,请三清宗和万法宗握手言和的宴席,这些小事,没必要放到这场宴席上说吧?”
“本道长倒是觉得,讲和才是小事。夺魂蛊是什么来历,昙月仙子年纪轻,百花宗建立时间也短,所以恐怕不太清楚,玄明大师知道吗?”
琼凝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分出最后的胜负,而真正跟三清宗开战的,其实一直都是百花宗。
一直念超度经文的玄明,手中念珠顿了一下。
他叹口气,就知道躲不过去。
“夺魂蛊,是神血家族之一的叶家,独有的一门绝技,起初是为了,保存在战场上重伤的神血后裔的最后一线生机,将其带回家中,全力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