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且放心吧,张瑞定然活着。”
“什么?”
于沉懵了,徐韶华随后道:
“否则,张瑞如何翻供?圣上连钦差都特派来此,足以想见对此事的看重。
于大人以为是关键证人缺失导致的模棱两可的判决有用,还是关键证人翻供之后后的证据确凿的判决更有用?”
“可,可,张瑞提交了那么多的铁证,如何能翻供?”
于沉的胡子不由得抖了抖,而徐韶华也郑重的看向于沉:
“那么,于大人,便要好好守着那些铁证了。”
于沉闻言,深吸一口气:
“徐学子,你放心吧,本官把它藏的好好的!”
第67章
于沉说的信誓旦旦, 徐韶华便没有再追问,随后他抬头道:
“请大人打开牢门,学生想进去看看。”
于沉点了点头, 掏出钥匙递给一旁跟着的狱卒:
“你去给徐学子开牢门。”
狱卒起初并不知道这位模样姣好的小郎君来此所为何事, 可是看自家大人都要听他的,当下态度便恭敬了起来。
只听“哗啦”一声,原本锁着牢门的铁链便直接落在了地上, 狱卒殷勤的提灯过来, 毕恭毕敬道:
“小郎君, 里头黑, 提盏灯吧。”
徐韶华偏过头看了一眼狱卒, 即便有灯光映照,狱卒的面容也有些模糊。
徐韶华低声道了一句谢, 随后提灯走进了牢房。
等徐韶华进去了, 于沉这才有些费劲的从仅容一人通行的甬道转过身,与身后的马清低语:
“马大人,徐学子体察入微,便是下官亦自愧不如,或许他会有所发现。”
马清闻言, 面色并未好转, 不过这里面一片黑暗,于沉并没有发现。
“但愿吧。”
马清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与于沉闭府审了半月也一无所获,这么一个小少年, 纵然他天资不凡, 一时半刻真的能有什么新发现吗?
橙黄色的灯芯透过灯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映亮了灰扑扑的牢房一角,少年提灯缓步而入,一抹清冷的剪影,如霜影落下。
灯光昏暗,少年的面容并不清晰,可是于沉和马清却纷纷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少年的观察。
这大牢很是安静,瑞阳县民风并不彪悍,大都只是些小偷小摸之辈,这会儿徐韶华只听到了众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眼前的牢房看着不大,可却幽深。
徐韶华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其牢门不过三步之长,可其深却可达六步。
一堆平整的稻草正靠着里面的墙壁放着,角落还有一个有豁口的粗瓷碗。
徐韶华拾起空碗,在内壁摸了摸,其倒是有些微微发涩。
随后,徐韶华这才款款走了出去,于沉立刻道:
“徐学子,你可有什么发现?”
“是有些发现,不过还不完全。”
徐韶华前半句话让于沉狠狠松了一口气,可后半句话便直接让于沉又提起了心,他急急道:
“徐学子,你不妨且先说来听听!”
这段时日,他与钦差大人将衙役狱卒们都审了个遍,可他们用上万般手段,衙役们也没有丝毫漏洞。
于沉想,再这么下去,他这头发不必等老了,便要都白了。
“于大人先别急,学生尚有些地方需要求证。”
于沉怎么可能不急,但这会儿他急也没有用,他深吸一口气:
“徐学子,你且说罢。”
徐韶华闻言,没有再看于沉,而是看向方才那位狱卒:
“有劳这位狱人如我方才那般再进一次牢房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狱卒懵了一下,于沉立刻道:
“照徐学子说的做。”
狱卒随后便要从徐韶华手里接过灯笼,徐韶华避了避:
“您就这般进,小心脚下。”
狱卒闻言,也没有坚持,他看守大牢多年,这里头的地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随后,狱卒便缓缓朝牢房内走去,徐韶华等他走到稻草之上,提着灯笼照了照:
“马大人,于大人且看。”
于沉和马清纷纷抬眼看去,于沉端详了一下,凝了凝眉:
“我有些看不大清楚。”
“本官亦是。”
徐韶华随后扬声道:
“您可以出来了。于大人,学生还想在这牢房里走一走,便让方才这位狱人陪学生走一遭如何?
这里头憋闷,不若您与马大人在大牢外等学生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呼吸微微一松,他因为家族助力,一路也算是平步青云,这样的大牢他从未见过,只觉得阴森不已,是以入内后并不愿多言。
却没想到,这小郎君倒是歪打正着为自己解了围。
大牢的甬道本就狭窄,方才二人还刻意控制着呼吸,此刻马清这一松气,于沉听的分明,一时差点懊恼的去拍自己的脑门。
枉他与马大人相处半月,却不曾观察到这一点。
随后,于沉与马清离开了大牢,而狱卒出来后对于徐韶华的态度已经带上了些许谄媚。
徐韶华对此只做不知,他一边与狱卒一前一后的走在甬道之内,一边如若与狱卒闲话家常般说着话。
“哦?您在此任狱人已经有五年之久了?那着实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还要多谢县令大人尚口饭吃。”
狱卒语气中满是感激,他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已经五年了,因为狱人的身份,并未娶妻。
每日除了换值时和同僚说两句话,其余时候便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大牢,这会儿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说话,狱卒恨不得将自己肚子里的话都倒出来。
而徐韶华只是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让狱卒说的越发起劲儿,完全忘了要给徐韶华介绍大牢的事儿。
徐韶华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仿佛悠闲游览,漫步而行。
而这里大牢里关着犯人也大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等刑满出狱,对于这个跟在狱卒身后的陌生人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竟是如此?没想到您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对了,您在此地任狱人五年,也不知每日可是劳累?”
“说是劳累,倒也不算。我们这些狱人,平日里也是两两当班,三班更替。
我那些同僚们,不怎么喜欢晚班,可我却觉得轻省。咱们县衙的犯人,虽不说苛待,但一日只能得两餐,便再无多的了。
早班和午班乃是在每日的午时正和戌时正换班,换班前还得给这些犯人供应食水,比晚班可费事多了。”
“原来如此,不过方才我观这大牢的楼梯有些陡峭,饭食也就罢了,这水的运送只怕有些艰难。”
“谁说不是呢?所以大牢一向每人每日只在午时供水一碗。”
狱卒一面说着,一面指着一旁砌好的甬道,吐槽道:
“徐学子,您看看这甬道,褊狭碍事,别说提饭挑水了,就是换班啊,我们都得前一班人出去了后,再和后一班人换值,这一趟最起码得折腾一刻钟……”
“这般麻烦吗?那您没有向县令大人提议扩宽甬道吗?”
徐韶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那狱卒闻言,左右看了看,即便没有人,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这事儿哪里需要麻烦大人?甲字列牢房和丁字列牢房的甬道皆可通往大牢口,是以有些时候,为了省事儿,我们也会从丁字列牢房走出去,而当班的同僚则回从甲字列进入牢房,如此错开也能……”
狱卒险险止住话题,半晌才憋出一句:
“方才是我轻狂,胡言乱语,徐学子莫要放在心上。”
这到底也是他们狱卒间偷懒的小秘密,他不知怎么就昏了头,竟和这个少年直接吐口了。
“那是自然。”
徐韶华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狱卒的肩,狱卒生的高壮,在狭隘的拐角处有些费劲的转过头:
“徐学子,怎么了?”
“方才我瞧着有只虫子落在您肩上了。”
徐韶华含笑说着,随后停下步子:
“您先停步,我们现在已经将大牢走完了。”
“走完了?”
狱卒愣了愣,随后这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张瑞的牢房处。
可便是他一个在此任职五年的人,还要反应一下才能发现,这位徐学子究竟是生了怎样一对儿利眼?
狱卒压下心中的惊骇,这才低低道:
“那我陪您出去?”
狱卒没有发现,相较于方才浮于表面的恭敬,此刻他的郑重是发自内心的。
徐韶华闻言,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