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弟,这是第三次了。三次救命之恩,白藏永世不忘,他日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凌兄不必如此。”
徐韶华扶起凌秋余,面色有些冷冽:
“我今日之所以如此行事,除了想要让幕后之人安生下来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手段实在狠辣。
昨日夜起南风,那人只在凌兄的屋角倒了一小半火油,凌兄以为……那些剩下的火油归处又在何处?”
凌秋余呼吸一滞,胡氏兄弟二人面上的笑意也不由散去,安望飞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好霸道的作态!扰了他计划的人就要死吗?”
要知道,他们不过是随手救了人而已,却没想到,竟要遭此报复!
“而且,那黑衣人乃是官员护卫。凌兄,你可有头绪?”
徐韶华看向凌秋余,凌秋余直接懵了:
“官员护卫?”
“我朝四品以上文官可在府邸养不过百人的护卫,这也是先帝时期,多处征战,文官无自保手段下的无奈之举。”
“四品?”
凌秋余更懵了,他对于此事没有一点头绪,徐韶华见状也不强求,等吃过了早饭便让众人皆回去补眠了。
而等到午后,徐韶华刚起没多久,曹青便来拜访了,曹青照例说了几句彩虹屁,随后这才小心翼翼道:
“徐兄弟,我听说昨个有人潜进来想要纵火?”
徐韶华微微点头:
“曹兄消息倒是精通,不过那人已被抓送官,想来可得几日安宁。”
徐韶华这话一出,曹青直接身子一软滑了下去,徐韶华将他扶起来后,曹青连忙抓住徐韶华的袖子:
“徐兄弟,凌白藏他还好吗?他没事儿吧?”
徐韶华见状,不由一笑:
“没想到曹兄倒是关心凌兄。”
曹青直接炸了:
“谁关心他了!一身的狗脾气!我,我那不是看在同县,同县之谊的份上?”
“这样吗?凌兄昨日还说,他觉得此前对曹兄不住,正想要乘此机会,与曹兄致歉呢。”
徐韶华这话一出,曹青顿时卡壳了,半晌这才扭扭捏捏表示:
“那,那什么,我也有错,我性子急,总是误事,还是,还是我向凌白藏致歉吧。”
徐韶华但笑不语,只让人请凌秋余过来,随后他便将空间留给两人,而等两刻钟后,二人满面笑容,相送出门。
那黑衣人被送入知府大牢后,袁容下定决心要狠狠查他一通,更是让府衙最有经验的狱卒和捕头一道动手,不过两日那黑衣人便有些招架不住,可却不想,其趁着众人一个不妨,直接咬舌自尽,气的袁容直接让人将他的尸首拖出去示众,更是又下令将府衙的巡逻强度加了一重。
是以,等到院试开考前,徐韶华所在的小院皆一片安宁。
永齐八年八月初一,泰安府院试正式开始。
随着熟悉的钟声响起,学子们早就趁着夜色收拾妥当,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徐韶华提上考箱,走到院子里和同窗们会和,凌秋余听着那钟声,方才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终于熬到院试开始了。
“我们该出发了。”
徐韶华说了一出,众人纷纷应是,这会儿天色微明,已经可以看清前路,众人便不曾提灯。
而等到贡院外,此时已经站满了人群,黑压压的,纵使晨风微凉,可这么多人站在一起,总让人觉得心里烦躁。
随后,徐韶华等人排队入内,他们来的不早不晚,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得以进入考场。
徐韶华在童子的指引下,寻到了自己的座位,只不过,一坐下他便不由眉头一皱。
第83章
只听一声脆响, 下一刻,随着徐韶华起身,那考凳的一条腿直接断了。
而若非徐韶华习过武, 只方才那考凳腿突然的一断, 便足以让他狠狠摔一跤,不说答卷,便是心态也会为其所扰。
院试如此重要, 自然方方面面都要图个圆满才是。
徐韶华眸光微闪, 随后将那断腿考凳挪到一旁, 将考箱挪了过来, 坐在上面, 这才将那考凳微微抬起来,低眸去看它的断腿。
那断茬层次分明, 倒像是自然损毁。
徐韶华不语, 只将其安置在角落,而对面的考生看到这一幕,也不由面色一变,立刻检查起了自己的桌椅,没有发现问题后, 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当下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徐韶华。
这考生真是既倒霉又幸运,倒霉的是, 府城贡院之中难得出岔子的桌椅都出了岔子,可又幸运的是, 他所携带的考箱刚好顶上用。
徐韶华并未将对面考生目光放在心上, 对于他来说,现下最重要的就是院试, 无论是何种东西,都无法影响他。
况且,这次考凳的问题,追根究底,无论意外与否,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得院试罢了。
随着天色大亮,徐韶华又一次检查过桌子后,只安安静静的等着院试的开始。
不多时,远远传来了一声“龙门落”,以此院试正式开始!
随后,便有两个兵将挑着担子挨个与考生发放题目和答卷,徐韶华这次的位置较远,起初一点儿动静也听不到。
徐韶华对于贡院的布置心里有数,这会儿只垂眸静候,可是对面的学子只等了一炷香,便忍不住东看西看。
此刻,考卷还未送到,是以巡逻的兵将只是看了他一眼,以示警告,随后便不再理会。
那学子被吓了一跳,随后只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可是心却已经浮躁起来,他忍不住去看自己对面的徐韶华。
只见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哪怕方才发生了那么一件不如意之事,也未曾让他因此焦虑半分。
稳重如山。
那学子心里不由自主的浮起这个词。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一个少年自己为何要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考场之中的小插曲不知几何,而本次院试共计五百余人,虽不及府试人多,可也算是泰安府今年来所有有意考取秀才功名的学子都汇集于此。
他们有今年的新童生,也有往年的老童生,可是随着考卷的发放,考场之中不由得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肃静!”
兵将大喝一声,众考生立刻消了声,可即使如此,他们的呼吸也不由沉重了起来。
曾经,他们以为府试已经足够难了,可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府试之时,主考官已是手下留情。
徐韶华这会儿也终于拿到了考卷,他打开考卷,抬眸看去,面色却不由得浮起一抹淡笑。
本次院试正试,三道题目之中,原本还有存在感的诗词直接弃之不用,这三题是一道律法题,一道数理题,一道实事论。
而在看到这样的题目后,徐韶华便知道自己此前的猜测怕是成真了。
瑞阳社学乃是圣上亲政后的头一座。
而他们这一届学子,亦是头一届正儿八经,实打实的天子门生。
有时候,只看题目便知道上位者想要的是什么。
这会儿,徐韶华心态轻松的将前两道题目一笔挥就,用时半个时辰,而此时暑气也渐渐上来了。
对面的学子出汗厉害,只徐韶华停笔后的一刻钟内,他便见其擦了十九次汗,偏偏他还要小心翼翼,不敢让汗渍弄污了考卷,一时手忙脚乱极了。
徐韶华见状,也不由沉默了一下,他若不是用真气顶着,这会儿也与那学子一般无二。
毕竟,这小小的考棚里,连转身都困难,却偏偏在这样的天气里容纳了这么多的人。
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徒留学子在里面煎熬。
不过,这件事徐易平提前打探过,这会儿徐韶华将自己早前从考箱里去出来的水囊拿了出来。
里面被灌满了昨日傍晚便熬好的酸梅汤,又在井里吊了一宿,这会儿一口饮下,沁凉解暑。
这亦是徐易平一早打听到的科举小窍门,他读书不成,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让二弟在艰难的科举过程中,过的舒坦些了。
徐韶华刚一打开酸梅汤,那酸酸甜甜的气味便散发开来,连对面的学子都忍不住抬起头,咽了咽口水。
可这会儿他不敢耽搁,只得低下头,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考题之中了。
“咕嘟——”
那考生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自己的考箱,拿出一筒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对面那少年纵使有酸梅汤喝又如何?一看便知他是年纪小,头一回经院试,这要是有个不好,想要尿急可就晚喽!
忍一时之苦,方得长久。
那学子心中如是想着,随后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这会儿又开始奋笔疾书了!
徐韶华方才灌了两口酸梅汤醒了醒神,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那道实事论之上,若说律法题与数理题尚有人可以凭借天分答的不错,那么这实事论也属于综合素质考验了。
徐韶华心里将其这么称呼,也是因为本次的考题。
这道实事论的题目大意为:
某年某地,夏日发生一场旱灾,植物枯萎,大地干裂,已知受灾百姓多达半数,若你为父母官,当如此抚民?
此题看着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抚民之政,若是做过类似的题目也可以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
不过,徐韶华看着这题目,忍不住想起了曾经郑时的一场旱灾,当时的旱灾发生在如今的晏南省与河西省的交界之处,名唤怀阴府的地方。
此地阴盛阳衰,多妇孺而少男子,而彼时朝廷又在此征招了一部分男子冲做壮丁,发生旱灾之时,当地男丁稀少,一群妇孺在大旱之下不光要生存还要面临着匪盗的觊觎。
且当时的官员与匪盗沆瀣一气,趁此机会大肆引诱百姓卖儿卖女,又哄抬物价,以致最后怀阴府十室九空,还家壮丁愤慨不已,直接被逼上梁山。
等朝廷得知此事之时,怀阴府已经成为大名鼎鼎的匪府了,即便至今,此地也匪患横行。
随后,徐韶华沉思片刻,结合历史与律法,开始谨慎作答:
“学生谨答:耀耀炎光,地蒸如甗,禾稻而枯,民不安之,若百姓半数而难,应先安民而后抚民。”
随后,徐韶华比出郑时的惨例,论证了旱灾之下民不得安将会导致的严重后果,随后这才笔锋一转,就此事一一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