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是没有坚持住。”
徐韶华叹了一口气,看向安望飞:
“这才只是院试,我若是坚持不住,那他日乡试又该如何是好?”
“呃……那也不用这般呀!华弟,我娘懂香料,不若到时候让我娘制一些提神醒脑,驱味儿的香囊如何?”
安望飞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儿,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徐韶华听后,也不由得拍了拍脑袋:
“真是昨日被熏傻了……望飞兄,你今日就当没看到我!”
随后,徐韶华直接用上了絮飘影,不过两下,便不见了身影。
安望飞见状,不由失笑摇头,也只有今日,他才觉得华弟还是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了。
随后,安望飞解决了私人问题后,这才重新在徐韶华的院子里找到了徐韶华:
“华弟,方才大家说要小聚一番,顺便说一说这次的考题。”
徐韶华这会儿正摆弄着方才采下来的茉莉,那淡雅的茉莉清香,让他方才觉得自己尚在人间。
“好说好说,那我们这就走吧。”
徐韶华随后请安望飞等自己换一身衣服,这才在明堂里看到了早就等着的同窗们,与他们就本次考题进行了讨论。
徐韶华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而贡院里的数名大儒也没有闲着。
此番,这些大儒都是自其他省而来,奉命批阅本次院试试题。
在他们看来,本次试题说难不难,说不难却也不是其浅显表露出来的那样。
律法题和数理题便不说了,最重要的是那道实事论,这才是本次取士的关键。
毕竟,律法与数理学子或有擅者,抑或有不擅者,可是实事论却是对于学子整个心性、品行、能力的考验。
虽说纸上谈兵不可尽信,可是爱民与否,已在笔尖流露。
“此卷……”
一位大儒神情一顿,遂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第84章
这考卷的作答实在巧妙。
大儒将其一字一字看完, 心里如是想着,随后他便直接道:
“洪老,您看此卷如何?吾以为可居上等。”
院试的阅卷与寻常阅卷不同, 这里面的考卷被分为上中下三等, 其中中下等可由一名大儒单方面决定,可若是入上等,要入学政大人的眼, 那便需要五位大儒共同商定。
是以, 这会儿洪老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这才多久, 李老这便有所收获了吗?且让我来瞧瞧。”
洪老随后从李老手中接过了那份考卷, 他抚了抚须:
“数理之题他倒是放弃的干脆, 不过便是老夫一时只怕也无法解出此题,是个懂取舍的。”
洪老如是说着, 虽是夸这考卷, 可也是从侧面肯定李老的眼光,李老只是一笑:
“洪老且看此子的实事论,切题着实精妙,倒不曾想到如今的学子竟也有这等研究农书之人。”
洪老也有些惊讶,随后他将这写的满满当当的答卷一一看过, 这才不由惊喜道:
“好!妙哉!以农而抗旱, 若是此法确实可行,那么将对我大周来说, 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
明明不过文弱书生,却也有这样一片为国为民之心, 可入上等。”
洪老是五人中最有威望的, 他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看过之后也不由附和:
“士农工商, 不为士便以农入道,这样的学子,他日若能入朝,也是我大周之福。”
“此言真挚诚恳,可入上等。”
四人已经表态,随后不由得看向最后一位大儒,而彼时这位大儒却迟迟未曾抬头,洪老忍不住道:
“林老?林老?”
林老过了许久,这才慢吞吞的抬起头:
“诸位,我发现一文,有案首之姿!”
林老一脸激动,面色通红,但随后,他又立刻将此文放在掌下:
“不成,只怕看过此文,诸位恐无心再看旁的文章了。”
林老这话一出,洪老不由胡子翘了翘:
“好你个林尚光,竟想要藏私!”
林尚光不由一笑:
“也罢,诸君若是不信,那便同看便是。”
随后,那四人纷纷起身走到林尚光的桌前,开始从第一题看了起来:
“嘶,这道律法题答的实在巧妙,倒是让我突然明白何为法理不外乎人情。”
“既有情,又有法,两相结合,实在难得。”
四人交口称赞,林尚光却只是微微一笑:
“诸君不妨且继续看下去。”
等到第二道数理题时,洪老不由面色微微一变:
“此子竟对数理也有研究吗?不过,这解法是有些与众不同。”
“可其却颇为简便。”
“只看这两题,便可入上等,待学政大人评判了。”
这些大儒们自然清楚如今的院试的取士需求,这样的作答早就已经超过了本次院试的要求。
这下子,不用林尚光开口,众人已经立刻朝第三题看了下去。
能让林尚光评一句“案首之姿”,只怕不止是这两道偏题的原因,随后众人认真的朝下看去。
实事论的字数虽无定数,可对于考卷有数,所以要求学子对于字数有一定的掌控,能简则简,否则若是长篇大论下来,结果考卷却不够写,那便出了洋相。
不多时,众人已经将这篇实事论看完,久久不语,半晌,洪老这才长长一叹:
“果然是案首之姿,若说方才那篇以农入题的文章胜在巧妙,那么眼前这篇,便胜在妥当。”
洪老的妥当,可并不是一个中性词,对于百姓,尤其是题目中受灾的百姓来说,父母官最重要的便是妥当。
因为妥当,所以此题是难得的将灾情之下百姓的人口男女组成都考虑在其中的。
怀阴旧事,如今的几位大儒都有所耳闻,纵使史书之上,只是轻飘飘的寥寥数语,可是他们却清楚的知道那段时间,对于留存在原籍的妇孺来说,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灾情之下,生存是每个人最重要的事,可横亘在这些妇孺面前的,还有匪患。
她们是那样羸弱无力,有为了保护幼子,心甘情愿承欢匪徒身下的母亲,可即便她放弃自己的尊严,却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屠杀,被吃掉。
那时候,卖掉竟然算得上一件好事。
史笔无情,言语吝啬,可仍有诸多记载当初之事的种种书籍,只那一行行墨字,便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这样的作答,应是一位稳重君子。”
“此言差矣,能思虑如此周全,只怕已是年过半百之人,实在是可惜了。”
“也罢,这样的事儿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且让学政大人取舍吧。此卷可入上等。”
“此卷可入上等。”
“此卷……”
“……”
五人纷纷表示同意,随后纷纷用蓝笔在上面落下一个圈点,最后一个轮到李老的时候,竟然要无下笔之处了,李老瞪了四人一眼,随后这才寻了一出角落。
院试的考卷只有糊名,并无誊写,是以五人这会儿的圈点,将在告示栏一并展出。
“方才林老倒是说对了,看了此文,旁的总差了些意思。”
于是,最后只有李老在那份以农入题的考卷上落下圈点,其余四人只圈不点。
如此一番,已过两日,这五百份考卷一一阅过之后,五位大儒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停歇,忙将考卷呈与学政一阅。
丁衡这两日也并不轻松,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有压力过了。
圣上亲自下令,不日便要点那徐韶华入国子监,可国子监非院案首不要,这不是为难他吗?
是,他承认徐韶华一连拿下县案首、府案首已是不凡,可是这院试亦是非比寻常。
这里面,可还有历年的案首、前十等一众当年的不凡学子,他要如何将那徐韶华从众多学子中挑出来?
可是,丁衡又不由得想起他临走时,大人的那句话:
“顺其自然,自有天意。”
“哎,大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烦烦烦!”
丁衡一面烦躁,一面还要想着复试的题目,只听到一声“吱呀”声,侍从进来禀报道:
“大人,正场阅卷已经完成,还请大人定夺。”
“嗯,走吧。”
丁衡一脸威严,可是心里这会儿跟吃了苦瓜似的,也罢,伸头是一道,缩头也是一刀,且看今日这正场头名究竟花落何处。
丁衡到的时候,五位大儒已经等候许久,这会儿他们纷纷打了一个哈欠,眼下的青黑不容忽视。
“几位先生辛苦了。”
“哪里哪里。”
“为我大周效命,乃吾等之荣幸。”
丁衡随后点了点头,通身气势不怒而威,可却待几位大人颇为亲和,倒是让方才几位大儒心中颇为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