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府的茶都喝的他无法下咽,那饭还能吃吗?!
刘监正见没人与自己抢鱼吃,眉头也是一松,等吃完了饭,这才回了书房,提笔写了两封信送往泰安府。
……
“好胆色。”
方教授听了徐韶华这话,忍不住赞了一句,随后这才拿出另一封信,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徐韶华:
“不过,方才所言皆是虚妄,若是可以,吾希望你选另一条路,不会那般艰难。”
方教授如是说着,声音中是师长才有的推心置腹,谆谆告诫。
“点贡之路,实在崎岖坎坷,监正大人怜你不易,故而定了另一条路容你选。
这封信,虽然只是监正大人的勉励之言,可在京中却也不多见,即便你未曾点贡上京,若是可得月试头名……此信对你也颇有助益。”
不过,那时徐韶华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监正夸过的贡生,虽有荣誉,可却并不打眼。
方教授也不勉强,纵然国子监首次点贡落在他们泰安府是一项荣誉,可若是担着荣誉之人中途夭折,那便不是荣誉,而是笑话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眉宇间的凝重终于散去,这点贡来的突然,不知是敌是友。
而这第二封信的到来,徐韶华也终于得以放下戒心,这会儿徐韶华只是轻轻一笑:
“承蒙监正大人垂怜,学生,自不愿辜负。”
随后,徐韶华抬手接过了那封直接点自己为贡生,即日入京的书信,少年眉眼带笑,举止自若,仿佛不知道自己接过的是怎样的烫手山芋。
又或者,他清楚却不在意。
温暖的阳光迎面洒落在少年的脸上,照的少年面目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灿烂夺目,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方教授一时觉得自己方才那个念头实在荒谬,那国子监中,有各地的骄子,亦有不知多少的权贵子弟。
就是京中最煊赫的勋贵之家,也只能有一人就读,可偏偏监正不远千里点中了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
他,可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方教授面色恍惚,他没有想到自己方才所言种种,少年都无畏无惧,泰然处之。
“教授大人?”
徐韶华试探的唤了一声,方教授这才如梦初醒,他看向少年,眼中满是赞叹与感慨:
“凌霜发新枝,傲雪凝花魂!徐学子,你有一番好胆魄,我便在此等你名扬大周!”
徐韶华闻言,头一次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而是含笑道:
“借大人吉言。”
随后,方教授又与徐韶华说了一会儿话,徐韶华适时起身告退,可等徐韶华走到门口时,方教授不由得开口唤住了他:
“徐学子,你前程远大,柳家那孩子也是一时心急,我这个做师长的,替他向你致歉,还请你莫要与他计较。”
方教授深吸一口气,起身便要一礼,可还不等他如何,徐韶华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教授大人放心,我虽然不喜吃亏,可是今日柳学兄一番引导之恩,我亦领受,只作两清即是,还请教授大人莫要如此,那怕是要折煞学生了。”
方教授听了徐韶华这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位徐学子是君子还是小人,方教授一时看不出来。
可是,他方才所言却也是恩怨分明,那便足够了。
徐韶华微微一笑,这才退出了方教授的值房,而随后,徐韶华看着在门外候着的柳恒,扬了扬眉:
“柳学兄。”
柳恒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连连后退,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却被徐韶华抬手拉住:
“你……”
徐韶华松开了柳恒的手腕,低眉浅笑:
“柳学兄方才也听到了,你我两清了。不必畏惧,且站好吧。”
“我……”
柳恒还要说什么,徐韶华回头看了一眼方教授的值房,微笑道:
“教授大人是个好师长,柳学兄应该惜福。”
柳恒连连点头,但随后,他拉住徐韶华的袖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怀里取出一本书:
“这是我世叔的一本私藏,虽是刻本,可世面上绝无仅有……”
徐韶华没有接过,只是笑了笑道:
“若是我没猜错,这才是你准备让我给你让位的赠礼。”
柳恒尴尬的点了点头,他方才确实特意回去取来此物,便是想要为自己最后争取一下。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可却没想到,会让他听到教授大人为自己说那样一番话。
“我在府学之中,已经待了整整五年了。此前,皆是案首让老生一载,甚至也有两载的。
我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轮到我,我……”
柳恒有些哽咽,他出身柳家,有世叔当世大儒的名声珠玉在前,他既荣誉又有压力,他坚持了这么久,却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让他如何能平静下来?
“一直存在便对吗?”
徐韶华慢条斯理的掰开柳恒的手指,语气淡淡:
“柳学兄不必觉得惋惜,这次是监正大人点贡,可还有优贡的名额未用,这等规矩教授大人不会忘记的。
只不过,这次怕是要诸位学兄拿出真才实学,好好一试了。”
随后,徐韶华直接转身离开,柳恒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徐韶华远去。
回到寝舍,安望飞立刻带着担心和欢喜的迎了过来:
“华弟,教授大人唤你前去,可是有什么要事?”
安望飞听了有国子监的信后,心中十分替徐韶华高兴,可是又怕是教授大人想要替柳恒撑腰,这会儿整个人别提多纠结了。
徐韶华点了点头:
“是国子监来信,点我入国子监为贡生。”
“什么?好端端的,国子监怎么会突然……等等,点?”
安望飞一脸错愕,徐韶华看着安望飞的眼睛,道:
“就是望飞兄猜的那样,点贡。”
徐韶华这话一出,一旁眼巴巴看着迟浪山猛的站起来,然后撞在了床柱上明明自己都找不到东西南北,可还是坚持着冲过来抓住徐韶华的手:
“又是小三元又是点贡的贡生,徐同窗啊,快让我沾沾你的文气!”
徐韶华闻言好脾气的笑了笑,安望飞这会儿才终于回过了神,差点儿没在原地蹦起来:
“我就知道!华弟你一定不同常人!这可是我大周开国以来的头一次点贡啊!何等荣耀!”
一旁的郭阳平听到这里,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徐韶华,这才道:
“此事并不全然是件好事,你且小心些吧。”
安望飞本来正在兴头,听到这话便要与其理论,徐韶华一把拉住安望飞,冲着郭阳平道了谢:
“多谢郭同窗。”
郭阳平面色和缓,只点了点头,便又低头看起来书,安望飞这时才反应过来。
独一份意味着特殊,而这特殊,乃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恐伤己身!
而徐韶华这时也才发现,原来府学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当下他看了一眼安望飞,有这样一个同寝之人,他倒是不必担心望飞兄之后会有什么差池了。
随后,徐韶华只道:
“点贡之令已下,我即日便得走。教授大人说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驿站会准备好马车,届时便是我离开之日,稍后烦请望飞兄请胡同窗他们一聚。”
安望飞点了点头,扭头便朝外走去,只不过转身的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滑落。
徐韶华虽然看到,可既然他已经选了这条路,便只能狠心不去想,而等安望飞离开后,迟浪山得了八卦,自然控制不住想要出去分享,也找了由头出去。
等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后,郭阳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探究的看着徐韶华:
“你与他并不同姓,倒是亲近。”
“家父与安叔父乃是异姓兄弟,我二人自如手足亲近。”
“你不是。”
郭阳平看着徐韶华,语气笃定道:
“血缘亲情对你来说,远不及你所言看重。”
徐韶华整理东西的手不由一顿,他看向郭阳平,面上含笑,可眸子却一片凝重:
“倒是不知郭同窗竟同相面之术。”
郭阳平只是平静的看着徐韶华,并未否认:
“你此去,乃是险中求胜,可能会死,也可能会胜。”
“那便一试,看看究竟是他死我活,还是我胜他败。”
徐韶华这话一出,郭阳平头一次泄了几分真实情绪,被噎的。
“徐同窗真是促狭。”
“郭同窗亦是如此。”
两个少年直视着对方,半晌后,郭阳平终于认输: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此行你确实危险,可有贵人相助,你二人命格相辅相成,自能一力破万法。”
郭阳平这话一出,徐韶华只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
“借郭同窗吉言。”
“你可知我这一言,当值千金!”
郭阳平如是说着,徐韶华随后立刻面不改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