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水!”
徐韶华托腮看着,一旁有人递过来一碗稀粥,并两个馒头,徐韶华这会儿也开了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看着崔百折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冲过来:
“弟啊,你怎么能玩大哥呢?”
“不是崔大哥先与我玩闹的吗?”
徐韶华喝了一口粥,抬起头,唇上沾着一层亮晶晶的粥水,仿佛上了口脂的小女娘,可只有崔百折知道这小子多么面甜心黑。
“我,我……”
崔百折还能说什么,他就是见这小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逗他玩玩,他连水都给他准备好了。
没想到,最后用到了自己身上!
想想就生气!
崔百折这下子不敢折腾,连忙摘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垫上,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凑过去道:
“得,大哥这算是自食其果,弟你也告诉告诉大哥,你咋就不觉得烫?”
“嗯……天分吧。”
徐韶华煞有介事的说着,崔百折立刻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弟,你可别驴我!咱又不是三岁孩子!”
“哪里,崔大哥或许不知道,我们读书人刻苦起来,那是头悬梁锥刺股,这寒窗苦读十载下来,这铁腚都练成了呢。”
徐韶华摇头晃脑的说着,听的崔百折一愣一愣的,半晌这才小声问道:
“果,果真吗?”
徐韶华作势要起:
“那要不大哥来试试我这块石头暖不暖?”
“不不不,我信,我信!我之前还觉得你们读书人弱,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崔百折一脸感叹的说着,徐韶华亦是稀罕的看着崔百折,就,这么信了?
可还不待徐韶华说什么,崔百折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大方的撕下一大块肉干递给徐韶华:
“光顾着说话了,弟,尝尝我山阴的肉干!”
徐韶华一接过那肉干,便嗅到了熟悉的辣味,随后他眼睛一亮,咬了一口。
肉干被风干的很是彻底,充满嚼劲儿,让人不得不试图用口水将它化软这才嚼起来,可随后那香辣的滋味直接在口中炸开,霸道的冲刷着每一寸味蕾!
不过三息,徐韶华的脸上已经浮起一片红晕,额头也滑下几颗豆大的汗珠儿。
崔百折看到这一幕,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山阴的肉干寻常人可吃不惯!”
而下一刻,徐韶华却一掌拍在了大腿上:
“辣极!痛快!”
随后,徐韶华用那双仿佛浸在水里的黑玉的眼睛看着崔百折:
“崔大哥,这就是你说的痛快吗?果然不错!”
天知道徐韶华这么一个无辣不欢的人,要不是这个大胃口逼的他没办法,他定是要顿顿吃辣的!
可惜,徐韶华只能偶尔在酒楼里吃到放了茱萸点缀的菜肴,今日吃了这牛肉干这才终于对味儿了。
崔百折这会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弟啊,说归说,你就是拍大腿,你能拍自己的吗?”
徐韶华眼皮子都没眨的道:
“这不是顺带手的事儿吗?”
崔百折终于哑口无言,随后便看着徐韶华一脸享受的,小口小口的吃着肉干。
以后谁他娘的再说这些书生文弱他跟谁急!
那一巴掌下去,他现在还疼着呢!
徐韶华慢悠悠的吃完了肉干和馒头,随后用粥水清了口,这才抬眼看向正怀疑人生的崔百折,漫不经心道:
“之前听驿丞说,这次的贡品有沉江鲢鱼,可如今才刚入秋,鱼儿还不够肥呢,崔大哥怎么就这么急巴巴的送来京中了?”
“那不是被催的……咳,我是说,等咱们到的时候,就刚好养的差不多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笑,随后倒是让他想起原文中那位被圣上一直缅怀,可却在先帝龙驭宾天之日,直接殉情的崔太后。
崔百折的崔,是那个崔吗?
崔百折被少年的余光一扫,整个人差点儿没跳起来,明明那眼神浅浅淡淡,犹如万木岭间袅袅云烟,可却让人觉得自己正被其包裹,动弹不得。
徐韶华没想到崔百折看着粗枝大叶,可第六感却敏锐,当下收敛了眸中的探究,重新变得温软,这才叹了口气:
“今日去驿站之时,驿丞待我的态度很是奇怪,我有些不解,崔大哥素来走南闯北,想必能为我解惑。”
崔百折听了这话,要是身后又尾巴早就摇起来了,这会儿也只是骄矜的点了点头:
“你先说来听听。”
随后,徐韶华简单将驿丞的奇怪说了出来,但并未直接说是自己观察得出,可崔百折听了这事儿后,只是习以为常道:
“原来是这事儿啊。我当什么呢!这不正常吗?反正你们清北省的学子出去了直接就改籍了,那驿丞托我照看你,只怕也是因为这第一点贡生落在清北省的缘故,也勉强算是你为你的祖地争了口气吧。”
“改籍?”
徐韶华皱了皱眉,崔百折随后解释道:
“寻常人改籍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在当地置产便能改换户籍,可是这人老了总要落叶归根的,所以我大周又有临籍,也就是临时户籍。
这临籍有长有短,长可达五载,短则半月,其中行商之人对于临籍趋之若鹜,不过其需要缴纳双份赋税,但依旧有人趋之若鹜。
至于曾经你们清北省出去的学子……”
崔百折难得露出几分不耻:
“他们啊,直接连临籍那步都不愿意走,直接数祖忘典,去了旁的省!”
“据我所知,科举考生不得随意更改户籍。”
否则晏南省考不上的学子岂不是可以随意侵占他省学子的名额了?
“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直接把人家原籍的田地卖了,再把老子娘的户籍先弄过去,置了产,你说韦肃之允不允?不允就看着那些人饿死吧!”
“难道就没有学子拒绝吗?”
崔百折怪笑一声,看了一眼徐韶华,熊掌拍了拍他的肩:
“其他那些上京赶考的学子也就算了,等你到了国子监……也就知道了。”
崔百折说的神神秘秘,可徐韶华想知道的事儿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他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看来,现在这位少年天子还真是……前狼后虎,身陷囫囵啊。
崔百折见没有吓住徐韶华,只是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即道:
“不过,别人也就罢了,弟你要是能改户籍,我,我就跟你姓!”
就方才这小子玩自己那两下,就在京里那些老狐狸、狐狸崽子手里吃不了亏!
徐韶华听了崔百折这话,笑眯眯道:
“崔大哥确定吗?那以后崔大哥的姓氏权可就在我手里了……”
崔百折:“……”
“得得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人矮心眼多!”
“崔大哥,我记住了。”
徐韶华笑着拱手告辞,崔百折心里一咯噔,他记住啥了?
可徐韶华走的干脆利落,没给崔百折挽回的机会。
之后的数日,徐韶华给崔百折交了十两银子,便直接跟车吃饭了。
这一路上,倒也太平,朝廷的旗子一挂,清北省内的强人都退避三舍,而徐韶华这两日也开始晃晃悠悠的去崔百折的马车上,和他下五子棋赢肉干。
崔百折难得碰到那些文人附庸风雅的棋艺里有个自己会的,直接上了头,原本马车角落用布袋装了满满一布袋的肉干被他从一袋输到了半袋,再从半袋输到了一袋底。
还是崔百折下意识去袋子里抓肉干的时候,直接抓了个空这才发现了这个惨痛的现实。
“不来了不来了!明明我都能下满棋盘了,怎么还老输给你!”
崔百折气哼哼的说着,狐疑的打量着徐韶华:
“弟啊,你是不是驴我了?”
徐韶华一边收拾肉干,一边诧异道:
“崔大哥怎么会这么想?你就说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下的越来越久了?”
崔百折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不就对了,这是崔大哥棋艺的进步,说不定那日就从我手里把肉干赢回来了呢。”
徐韶华笑着说着,崔百折一时信心百倍,他已经能从一盏茶坚持到两刻钟了!
他一定行!
徐韶华抿了口茶水,看着崔百折壮志豪情的模样,笑而不语。
崔百折随后揉了揉眼,掀起帘子一看:
“嘶,玩乐误事,玩乐误事!这都快进怀阴了,快快快,换旗子!”
崔百折连忙招呼了一声,不多时,马车上旗子一下子大变样了,原本威风凛凛的官旗,直接变成了小猫三两只的商旗。
“崔大哥,这是为何?”
朝廷的旗子难道还不如这寻常的商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