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
“洗耳恭听。”
“在此之前,我想问马大人一个问题,晏南氏族为何私通月以国?”
马清回忆了当初审案的经过,立刻道:
“听说,月以国中有一位七王子,乃是前朝末帝的血脉。当时月以国向末帝进献了十八位绝色美人,迎娶末帝的十五公主回国。
而今,十五公主诞下的七王子已经及冠,相较于圣上的年少……他们认为七王子或许更值得拥立。
也就是如今的月以国曾经被先帝的铁骑踏破了胆子,否则以如今安王和右相把持朝政的模样,月以国势必要以清君侧为由,冲破边境。”
马清说完,补充道:
“事情就是这样,这些也都是方知曲那家伙亲口供述,证词已经呈交至圣上手中。”
徐韶华闻言,沉吟片刻,随后道:
“那大都督可是以发现运输要道为由,意图自此反攻?”
“神了!”
马清直接一拳砸在掌心,眼睛晶亮的看着徐韶华:
“徐学子,你这是神了!这事儿你都知道?!”
“哪里,学生不过是依据常理进行推测罢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心里不由苦笑,大都督拉着他一路急行,赶路六日他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这哪里是寻常人可以推测出来的?
“徐学子,你且继续说。这件事的回旋之地,究竟在何处?”
马清听了这事儿,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挂印而去,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大都督,他能跟你打商量?
“自古以来,两国征战,必定需要师出有名,敢问此番我大周奇袭月以国,名在何处?”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茫然道:
“大周巡抚私通月以国……”
“证据呢?账册,口供?那敢问可有月以国籍的奸细在大周境内被抓获?”
马清一时顿住,这个还真没有,不光如此,大都督还把能砍的人都砍了,便是想要找到人证也难。
徐韶华随即缓缓靠在了圈椅上,手指轻敲椅臂:
“大都督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手握重兵,却还一直督促子侄前往边境历练,马大人猜猜,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是……名声?是青史留名!”
马清眼前一亮,右相重利,大都督重名,为了能让自己成为力挽狂澜扶大周之将倾的人物,他不惜蛊惑圣上。
可若是,这样的并不能为他带来预想之中的美名呢?
马清咽了咽口水,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
金銮殿上,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正式开始,不过今日倒是颇为热闹。
“启禀圣上,大都督既已杀尽晏南官员,朝廷理应速速派遣要员前去抚民,否则恐生变故啊!”
第129章
此话一出,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安王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些许。
因为此番晏南事宜涉及叛国大罪,是以众人虽然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倒也还算安分。
唯独此刻右相眉头微凝, 不言不语,连一旁安王不住使眼色的一幕都充耳不闻,只是反而看向了大都督, 片刻后, 方才率先问道:
“不知大都督此行晏南, 顺遂否?”
“很顺。”
大都督只站在那里, 身如铜墙目如刃, 便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让不少人都汗毛炸起。
随即, 大都督简单说了一下晏南逆贼的罪名,只那价值七千万两资敌之物的出现,便让安王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七千万两。
一个晏南又能有多少个七千万两?
右相听到这里,也仿佛心里的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惋惜。
可他又能怪谁?
明明他对梁向实有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 可偏偏他想要试着能不能从梁向实手里榨出更多的利益, 却不曾想功败垂成!
此事可以瞒的过别人,可绝对瞒不过那少年, 是以这两月以来,右相都没脸去召那少年一见。
大都督此言一出, 基本上晏南在未来数年之内都无法再被压榨出更多的利益了, 一时安王也安分了下去。
景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才开口道:
“晏南众官员及河西部分官员此犯谋逆大罪,罪无可恕,大都督所为乃是情理之中。
然,经此一事,晏南也必将群龙无首,还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为晏南重新选出一名清白磊落的巡抚及其他属官。”
景帝的声音素来在朝堂上不得重视,可今日之事,再没有比景帝开口更合适的了。
最重要的是,下一刻,景帝直接看向安王和右相,一副倚重至极的模样:
“王叔,右相,不知你二位有何见解?朕如今年少,对朝堂诸臣并不比两位了解,此事便交由两位处理吧。”
景帝笑吟吟的说着,右相和安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
旁的不说,这正二品巡抚之位,可不是随意居之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晏南的官被大都督都杀尽了,整体完全瘫痪,若是派一位能力好的左膀右臂去,右相和安王舍不得。
可若是随意遣人去,未曾妥善抚民,反而激起民愤,若有民间起义兴起,那他二人更是要遗臭万年了。
右相如是想着,忍不住抬眼看向上首的景帝,景帝这会儿却是一脸诚挚,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似乎,是疑惑今日右相为何不大权独揽了。
大都督对于右相和安王那点儿龌龊心思心知肚明,可他也没有替景帝解围的意思。
先帝统兵有数,所向披靡,有扭转乾坤之力,他雷尚毅自然拜服,反观小皇帝,登基九载,如今还孱而未立,着实让人叹息啊。
大都督的所想无人知道,不过他站在那里,便是大周的定海神针,官员无不敬服。
而随着右相和安王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右相随即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兹事体大,臣以为应当让吏部先整理出合适的官吏名单,再由圣上酌情选取,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右相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看着景帝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幼主可不是什么昏聩之辈。
“右相与安王做主即是,不过此番千余名官员缺位,若是官吏实在紧缺,可准行举人大挑,亦或是大计后,择地方官员择优录入。”
景帝说完,还不待右相和安王反应过来,便看向站在一众侍郎之中的马清:
“除此以外,此番大都督与马爱卿一路辛苦奔波,为我大周办理了首次叛国大案,朕以为当重赏二人!”
景帝话音落下,大都督与马清纷纷站了出来,右相眼中的疑云也不由散去。
难怪今日圣上这般“示好”,原来是要为他的亲信铺路,就连大都督也不过顺带罢了。
大都督对此面上不露悲喜,右相也没有看好戏的意思,倒是这马清升的有些太快,若是不压制一二,他便只能想法子送其上路了。
右相眼中飞过掠过一抹狠厉,随后这才恢复了原本的和善,口中道:
“圣上所言极是,雷大人和马大人此番功劳匪浅,不知圣上欲如何赏赐?”
右相的眸子闪了闪,显然是打量着若是景帝说的不合他心意,便要当庭驳斥。
马清这会儿额头冷汗直冒,他心里虽然很感激圣上的这番心意,可是右相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不过,马清想着那日徐韶华的话,虽然这会儿手脚冰凉,可还是镇定的站在原地,只低头谢恩。
“雷爱卿在父皇在位之时,便立下赫赫之功,此番劳苦功高,然父皇实在重视,倒也不曾为朕留些余地。”
景帝感叹的说着,倒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味道,可却让右相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景帝直接开口道:
“既如此,雷爱卿听旨:大都督雷都督为国鞠躬尽瘁,战功赫赫,此番更是以一己之力荡平晏南逆贼,故封为平南侯,享双奉!”
景帝这话一出,右相正要劝说,可下一刻,大都督大都督那冷漠的眼神直接飞射过来,右相都不由得却步。
“臣,叩谢圣恩!”
景帝难得从大都督的脸上看到一丝冰雪消融的味道,心里一时叹为观止。
枉他与大都督相处多年,可竟不如一位连大都督面都不曾见过的少年对他了解。
这便是旁观者清吗?
昔日他只道父皇留下的这位平南侯太过桀骜不驯,他日恐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可如今九载光阴,平南侯纵然不驯,可却从未如安王和右相这般行僭越之事。
原来,父皇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这平南侯所求唯他能给,而其也必将如父皇在位那般,为自己驰骋天下!
不过,此番景帝为大都督,被加封平南侯封侯之事,其用意可远不止安抚大都督。
这会儿,景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乐阳侯,自常家倒下,乐阳侯作为京中独一份的勋贵,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
但徐郎将乐阳侯府不着痕迹与自己绑在一起,那么他便需要回护一二才对。
果不其然,等大都督昂首阔步的站回原位后,乐阳侯几乎星星眼的看向了景帝。
就算有安王照拂又如何?安王那老小子要的是他乐阳侯府要有用,否则顷刻之间便会被弃如敝屣。
而如今平南侯的横空出世,让乐阳侯自常家倒后的心里压力稍稍缓解。
眼看着景帝先封了一个侯,还要再继续封赏马清之时,安王也终于坐不住了,旋即出列道:
“圣上,马大人去岁便官至三品,而今不过一载便要再度晋升,只怕要惹的朝臣不满,于社稷无益。”
安王说着,警告的看了一眼马清,马清这会儿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恨不得哐哐点头,那是连头都没抬。
“正好此番晏南之事与京察大计在同一年,臣以为不若将这二者结合后,圣上再度封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