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傲舜大军虽然有利器傍身,可到底身处两国相夹之地,此为地利半失。
二来,怀义小国屡次反复无常,此两国间只怕也并不亲近,此乃人心不合。
如此一来,哪怕是名将商善只怕也举棋不定,而今又受重创,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兴起战事。”
平南侯基于军报做了推测,可他哪里知道,人家商善不愿意打仗自家大军也要扑上去将其撕的粉碎。
这会儿,景帝只是含笑听着,随后也点点头:
“爱卿所言甚是。”
一旁的安王也不甘示弱道:
“圣上,除此以外,这军报之中的军师不知是何许人也,能以巧计为我大周固守边疆,臣以为应当重赏之!”
安王掷地有声的说着,一双眸子里却暗藏算计,他虽掌管户部,可对于文臣来说,没有武将的支撑,那腰杆子到底不硬。
倘若他现在背靠武家军,试问右相又会如何待他?
而这位被武将军屡屡推崇的军师,让安王看到了切入的机会,这次这位军师的功劳他替他争定了!
景帝这会儿心中很是难言,安王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不就是打量着和自己抢人呗?
不过,不好意思,他提前下手了!
“王叔所言言之有理,待此事毕,朕便下旨请军师上京受赏。”
景帝难得这么干脆的同意安王的提议,不过安王想着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圣上如此也是情有可原,故而并未多想,旋即便沾沾自喜的站回原位,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乐阳侯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一旁的吏部尚书也在这时开口道:
“启奏圣上,臣听闻这两日右相大人着人在京中广开粥铺,变卖家资供京中上下千余名流民果腹,颇受赞誉。
如今武将军既然吉人自有天相,朝中之事也需要右相大人操心,不知可否请右相大人还朝?”
吏部尚书这话一出,朝中一片寂静。
第157章
景帝面上的笑意收敛, 并未开口,这话虽是口口声声秉明圣上,可真正要请示的却是在场的平南侯与安王。
安王此番算计了右相, 平南侯又被右相此前压着雷睿明领功之事, 如今才短短数日,他们岂能罢休?
平南侯闻言,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一时心惊, 不由得后退一步。
“倘若此番无武将军等人戍守边疆, 你可知清北全省百姓便要沦为流民?
而右相口口声声认为那些将士白占了国库军费, 一旦此令落成, 造成的后果莫说此番他施粥三日,便是三辈子也还不清!”
安王这会儿也捋了捋袖子, 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刀:
“清北是我大周北方之屏障, 若失清北之地,只怕京中也难有宁日啊。”
安王并未义正言辞的指责什么,可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一不想到若是清北失守,山阳地缓, 届时若傲舜大军欲挥师南下, 只怕也再无阻碍,一时面色苍白起来。
以至于原本想要站出来的臣子, 默默的收回了脚,徒留吏部尚书一人站在殿中, 冷汗淋淋。
景帝这时也开口道:
“汝为一部尚书, 不思百姓之忧,边疆之危, 罔顾为人之本,为官之责,谗言媚上,矫作妄言,来人,赐廷仗十,停职一月,静思己过。”
景帝这话一出,金銮殿中安静的呼吸可闻,左相与平南侯率先拱手:
“圣上圣明。”
安王这才敛了衣襟,躬身行礼:
“圣上,圣明。”
下一刻,两名力士执杖而来,吏部尚书面色一变,急急道:
“圣上,臣一心为国,不曾敢有半点儿私心啊!”
“哦?本王倒是听闻三月前,京兆尹曾上报过贵府郎君逼杀一对姐妹的案子,也不知此事可是一场误会?”
“这,这……”
景帝闻言,冕毓下的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此案发生在三月前,可偏偏他这个天子却犹如耳聋目瞑一般。
“行刑。”
景帝平静下来,语气泛着凉意。
下一刻,吏部尚书直接被扒下了官袍,当着众多官员的面狠狠杖责,一时右相一党的官员心中戚戚,待十杖毕,吏部尚书已是鲜血淋漓,整个人完全站不起来了。
随后,德安做了个手势,这才有两个内侍上前来将其拖了出去。
这是景帝登基多年内,第一次让金銮殿见血,众人看着即使刑凳被移开后,那金砖之上依然存在着的血迹,纷纷沉默了下来。
右相的重返朝堂之心愿,再度落空。
不过,此时的右相却并未有旁人所想象的那般惊慌,这会儿他正身着素衣,在相府之中的湖心亭下棋。
相府的湖与寻常人家的湖截然不同,其春夏秋日引山泉之水而注,清澈清新,待到冬日则以温泉之水缓缓灌溉,温暖如春,故水藻丰美,湖边鲜花如云,香气宜人。
今年天冷的早,这温泉水便早早引入,这会儿右相只穿着轻薄的单衣,坐在湖中亭中,却依旧面色红润。
“他败了?”
木骥开口应下,右相只平淡的看了一眼棋盘,继续道:
“看来这次不愿本相归朝的人不少。”
“听说先是平南侯和安王爷发难,安王爷更是提及杜家公子那件事,杜大人实在无力相抗,圣上这才借此声势,赐了廷仗。”
木骥这话一出,右相捏着一颗棋子在指尖迟迟未落,半晌这才摇了摇头:
“告诉杜鹏举,让他安心在家养伤便是,其他事自有本相周全。”
随后,右相将手中的棋子丢下去,棋子跳了跳,终于平静,却见黑棋势连天,一子落下乾坤定。
翌日,原本由户部调出的粮草刚一送进国库,此行经手官员便被吏部查实,刑部尚书带兵直接抓了起来。
“楚尚书,敢问我等何罪之有?!”
“先帝在时,曾有令在先,凡调动军马粮草者,非有督军大印之首肯,当以通敌论!敢问此番调动粮草之时,尔等可曾请过?”
督军大印曾在左相与右相手中更替,彼时先帝病逝前半载,左相抱病,不得起身,此印落入右相手中,如今已有十数载。
这会儿,刑部尚书惊堂木一拍,户部众人顿时面色微变,圣上登基至今,从未起过战事,这样的隐令谁还记得?
“好像,真有这事儿。”
“先帝时期,调动粮草频繁,先帝又在战场上,抽不开身,这才皇权特许,留下这督军大印。”
“可是,此事是圣上首肯,圣上他……”
楚修德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众人,圣上说话算不算数,在场诸人不该心里早就有数吗?
“可,当时事态紧急,右相又闭门思过,我等自然应当紧着边关之事!”
“对,此事乃是安王爷亲自下令!”
楚修德闻言,只慢悠悠道:
“容本官提醒一下诸位,右相大人只是闭门思过,而非停职不用,若是诸位有心明法,右相大人素来是宽空大量之人,岂会在这等小事上刁难诸位?
至于安王爷的命令,敢问诸位,安王爷可任户部尚书之职?尔等以公徇私,该是罪加一等才是!行了,该说的话,本官都说了,来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楚修德说完,便起身离去,若无人来捞,这批官员这辈子也出不了天牢。
而这些,可都是安王一手栽培起的心腹。
随着边关的捷报传回,京中渐渐平静下来,可却无人知晓那暗中已经翻涌而起的滚滚波涛。
三日后,徐韶华等人已经抵达了省城,这一次徐韶华的离开便如同他去时那样,不兴波澜。
而此时,卫知徵身上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裘衣,羡慕的看了一眼不怕冷的徐韶华和早就习惯的安望飞。
“可算是回来了,幸好华弟走的早,不然我怕是真要裹着被子出门了。”
卫知徵本也是个傲气的,可奈何这严寒天气它会教会每个人服软,徐韶华闻言,勾了勾唇:
“让我想想,当初是谁说就算是冻成冰雕也不会叫我小看了去来着?”
卫知徵一时面红耳赤,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恼的,这会儿他忍不住将手伸出车窗,顺手摘了片路边落了霜的月桂树叶:
“呐,华弟,这叶子离冰雕也就差一步了,要不你且当冰雕瞧瞧?”
徐韶华一时无语,卫知徵强自辩解道:
“我可以叫卫明乐,这片叶子也可以叫嘛!此卫明乐冻成冰雕,华弟尽管小瞧它吧!”
安望飞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卫知徵也巴巴看着徐韶华,徐韶华见状,当真从卫知徵的手中接过了那片叶子,煞有介事道:
“也是,卫明乐啊卫明乐,你说说,你这还未曾立冬,你便已经白霜挂身,搭头缩身,假以时日若真滴水成冰,也不知那冰衣可有你的身硬?唔,或许还是嘴更硬……”
徐韶华话还没说完,卫知徵便扑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片桂树叶:
“好了好了,华弟你还是笑话我吧!”
他主要是不想他日回京后,华弟没事儿拿出这片破叶子笑话,人家开口一问,得,这叶子和他卫世子同名同姓。
那就贻笑大方了!
安望飞见状,忍不住道:
“明乐兄这话真是冤煞华弟了,华弟这次走的急,一方面是我们要去顺路接胡同窗他们,另一方面,也是军中相送的规制实在太过繁琐,若是正正经经走下来,只怕需要十日光阴。
到那时,寒塞只怕早就落了雪,那可就不是明乐兄你这般裹件衣裳就能过活的。”
卫知徵这会儿哪里还敢有不信的想法,他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就差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徐韶华无奈的看了一眼安望飞,旋即道:
“清北冬日之雪不可小视,恐有封山可能,我们须得尽早赶路。”
明乐兄明明畏寒无比,不也在知道自己欲往边关时毅然相随吗?那时候,他尚不知前路如何,而今自己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华弟的苦心我都知道!”
徐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