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韶华接过打开,借着月光,里头是一包红艳艳的果子,皮薄汁甜,只不过村里孩子大都嘴馋,现在要弄到怕是要到山里头了。
徐韶华看到果子的那一刻,记忆中甜美的汁水在口腔迸溅的感觉顿时席卷而来,他咽了咽口水,直接反手收进了自己的袖子:
“呐,娘本来不让大哥你进山的,但是看在红果的份上儿,我帮大哥保密,咱们两清了!”
徐易平闻言一怔,看着皎洁月光下少年的笑脸,半晌这才轻轻的“哎”了一声。
而等徐易平回过神,便发现徐韶华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指使着齐哥儿给自己搬凳子的模样。
可是今日,他却觉得这一幕分外和谐。
“给你五颗尝尝鲜,谁让你爹就给我这点儿?去都去了,也不晓得多摘点儿!”
“叔叔,这果子真好吃,要是以后能天天吃上就好了!”
“你小子,还想着天天吃野果啊?有点追求好吗!”
两个小人的身影被月光映的长长的,落在地上,叽叽喳喳,却是让徐易平不由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张柳儿也轻轻合住的窗户。
……
次日,徐韶华是被饿醒的,今日的午后加餐没有了,他整个人怨气重的实在无法掩饰。
徐家是没有早饭的,这也就意味着徐韶华要一直捱到晌午才有食物,这会儿徐韶华只觉得自己脑中的神经如同一条绷紧的琴弦,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来个魔音乱舞。
也是徐韶华这单独被隔出来了小屋没有人,否则若是看着徐韶华这幅阴沉沉的模样,只怕要被吓得心脏骤停。
“咚咚咚——”
一声敲门声响起,并不是很重,可是却像是有人用凿子砸在了徐韶华的太阳穴上,徐韶华咬着牙走上去,勉强克制住:
“是谁?”
徐韶华刚一开门,眼前便多出了一包饴糖,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将一块饴糖送入口中,将其咬的咯嘣作响。
甜滋滋的味道渐渐从舌尖滑向喉管,与此同时,徐韶华原本觉得冰凉的指尖也在这一刻渐渐回暖,他这才有闲心看向来人。
但下一刻,他看着眼前人,连嘴里的糖都忘了嚼了。
第4章
“大嫂……您怎么来了?”
徐韶华有些惊讶,不得不说,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在大嫂脸上看到这么和善的表情。
张柳儿抿了抿唇,眼神温和的看着徐韶华,低声道:
“昨夜,我梦到小叔以前缠着我讨糖的日子了,今日一看,小叔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柳儿的借口蹩脚的让人几乎可以一眼看穿,可是徐韶华闻言,眸底的诧异褪去,却带上了几分笑意:
“原来,大嫂还记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大嫂有了齐哥儿,便不疼我了。”
徐韶华轻描淡写的将曾经原主无数次在心里的质问问了出来。
当初,大嫂才生下齐哥儿,“他”忍着自己饥肠辘辘,将摸来的鸟蛋偷摸烤熟,想要送给大嫂补补身子。
可是,谁曾想“他”未进门,便听到大嫂娘亲絮絮的说着:
“你如今也有了齐哥儿,以后万事总要替齐哥儿盘算,以前我便听说你总是用自己的私房给徐家小叔买零嘴吃食,可那哪里有自己的孩子亲?
你瞧瞧,你生了齐哥儿这么久了,那徐家小叔不知野去了那里,不是自己的就是隔了一层。听娘一句劝,以后为齐哥儿好好打算吧!”
这五年间,“他”早就已经将大嫂当成了第二个娘,这会儿听着大嫂娘亲的话,“他”下意识便想要冲进去辩解,可是想起娘说大嫂不能见风,“他”终是强自按耐住了。
而且,“他”相信大嫂了解自己!
可下一刻,便听到大嫂轻轻一叹:
“娘,我知道了。齐哥儿是我拼了命生下的,我会为他打算的。”
张柳儿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某处开始碎裂,“他”悄悄跑开。
将手中那几颗热乎乎,黑乎乎的鸟蛋一颗颗送入自己嘴里。
又苦,又涩。
那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鸟蛋了。
张柳儿听了徐韶华这话,下意识摸了摸少年的头:
“怎么会?倒是你,前头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我以前还以为你对齐哥儿……”
张柳儿止住了话头,曾经那些臆测,让她现在想来都觉得脸热,随后将那些饴糖一股脑的塞到徐韶华的怀里:
“总之,之后想吃糖了,还来找大嫂便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莫要拘谨。”
张柳儿说完,便匆匆离开。
而在张柳儿转身的那一刹那,徐韶华觉得自己心头横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懈开来,他抬眸望着虚空,默然许久。
这一次,原主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随后,徐韶华倚着门,一块一块的将饴糖送入口中,糖类带来的能量终于让他的大脑渐渐清晰。
饴糖对于现在的徐家来说,可不是那么好得的,便是以前,也是需要张柳儿绣十张帕子,才能换来那么一包。
徐韶华目光下移,看着自己手里的饴糖,掂了掂,并不是一包饴糖的重量。
这,似乎是大嫂和人交换得来的。
徐韶华若有所思,随后揣着那包饴糖出了门,他生的好看,素日便是不言不语,村里的妇人也总喜欢逗他玩笑几句。
徐韶华出门走了一段路,便看着村头的大树下坐着一群人,昨日大部分村民都将地里的庄稼收割的差不多了,是以今日坐在树下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笑。
“呦!华哥儿来了!来,叫声三婶子,三婶子这里有嫩瓜子!”
一个笑眯眯的妇人手里拿着一把才从朝阳花上剥下来的瓜子,逗着徐韶华。
不过,还不待徐韶华开口,她便拉着徐韶华坐在一旁,给他塞了一大半瓜子:
“罢罢罢,生的一张观音面,却是个锯嘴葫芦,只盼着明年我生个闺女,能有华哥儿一半好看也就够了。”
“三婶子。”
徐韶华慢吞吞的唤了一声,三婶子顿时变得惊奇不已:
“好嘛,今个日头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华哥儿竟也愿意开口叫人了!”
要知道,以往这孩子总是不言不语,可又生的实在好看,总是让人心生怜意。
可是这会儿看着少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旁,乖巧的唤了自己一声后,三婶子都不由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人也凑趣儿道:
“只怕是华哥儿也觉得你这肚子里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娘哩!”
“那就最好不过了!”
三婶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随后将一旁的粗瓷碗端起来喝了几口惹的不少人羡慕不已:
“这是红糖水吧,要是我,只怕连坐月子都喝不上。”
哪里像三婶子现在还怀着便喝上了。
三婶子闻言却忙道:
“嗐,都是我嘴馋罢了。”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家重山这几日没有出门……”
“哎呀,瓜子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三婶子看了徐韶华一眼,推了那人一把,徐韶华见状,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从自己怀里取出那半包饴糖,分了一块给三婶子:
“三婶子,吃糖。”
徐韶华这话一出,三婶子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瞪大了一双眼:
“易平家用红糖和我换的饴糖是,是给华哥儿你的?!!”
三婶子整个人都惊了,她还以为是齐哥儿馋了,没想到……易平家的竟也舍得将补身的红糖来给小叔子换糖!
要知道,易平家的当初生齐哥儿亏了身子,每每来了小日子,也就只有喝些红糖水才管用!
徐韶华闻言,也终于知道自己手里这半包饴糖的来历了,他随意寻了一个借口便朝家里走去,刚一进门就被林亚宁拉到厨房:
“华哥儿,快来!”
母子俩一进门,林亚宁连忙将厨房门关的死死的,徐韶华进门一看,立刻便发现家里人这会儿都整整齐齐坐在刚支起的小桌子旁。
等徐韶华坐下后,林亚宁这才打开了锅盖,一霎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的便咽了咽口水。
等林亚宁将其盛出来放在桌子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错不错的盯着那满满一盆的肉。
“这是……野鸡肉?”
徐韶华看向大哥,徐易平还没开口,徐远志便道:
“明个华哥儿和齐哥儿便该去学堂了,今个都好好补补!至于老大你冒险进山……下不为例,哼!”
徐易平忙应了一声,林亚宁也适时道:
“行了行了,饭前不训子,这会子野鸡正肥,一人一碗,锅里有饼子!”
林亚宁说着,直接用勺子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碗,明面上看着大差不差,可是等徐韶华将上面骨头多的肉块吃完后,这才发现肉最多的腿肉大都在自己碗里。
徐韶华不由抬头看向林亚宁,林亚宁一脸警告的看着徐韶华,生怕自己这个傻儿子明晃晃的说出来。
她就是偏心咋了?
昨个华哥儿可是救了他们老徐家一家子的命,量老大一家也不会多说!
一碗肉,一张饼子,终于让徐韶华的胃里没有那种火急火燎的饿意了。
虽然仍旧感觉欠缺不少,可是难得的肉食依旧让徐韶华眉眼舒展。
便是沉稳如徐宥齐,这会儿吃着肉,也不由对徐韶华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