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去看看吧。”
徐韶华与安望飞走了过去,胡文锦原本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直到自己面前出现了熟悉的鞋履,他才猛的抬头。
“胡同窗在此处作甚?”
徐韶华口吻淡淡,胡文锦欲言又止,他赌输了,徐韶华竟然没有鄙夷讽刺他吗?
胡文锦有些茫然,他抿了抿唇,只觉得两张唇仿佛是被浆糊糊住一般,怎么也张不开口。
徐韶华见他迟迟不语,只淡淡道:
“若是无事,还请让开。”
胡文锦没让,反而看着徐韶华:
“你,忘了你我的赌约了吗?”
徐韶华闻言扬了扬眉:
“怎么,你这是要正式认我为主了?”
胡文锦那般高傲,他可知他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起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胡文锦嘴唇哆嗦了两下,随后,他缓缓的弯下了腰:
“文锦,请主子上车。”
胡文锦竟是要以自己为马凳,让徐韶华踏着他登上马车!
安望飞这会儿整个人都傻了,他不由得撞了撞徐韶华的肩膀:
“华弟,他疯了还是我眼花了?”
那还是那个恨不得鼻孔看天的胡文锦吗?
徐韶华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胡文锦,片刻后,将他扶了起来:
“同窗戏言,胡同窗何必当真?”
胡文锦闻言一僵,随后口中弥漫起苦涩,若是他胜,他可不会将起当做戏言,定是要好好折辱徐韶华的。
可,他却没有想到,他这位徐同窗净如此大度。
“我……”
胡文锦抿了抿唇,低低道:
“我是真心实意要奉你为主的,你不必如此。”
徐韶华听了这话,只是拍了拍胡文锦的肩膀:
“可是,我并不缺奴仆。奴仆俯拾可得,胡同窗也不想与之相比吧?”
“那……”
胡文锦茫然的看着徐韶华,徐韶华却只是淡淡一笑:
“胡同窗可以想想做其他的。”
随后,徐韶华使了一个巧劲,让他离开马车前,与安望飞上了马车。
安望飞不由奇怪的看向徐韶华:
“华弟,那胡文锦甘愿认你为主,你何不出口恶气?”
徐韶华轻轻摇头:
“望飞兄,便是胡同窗愿意,胡氏一族可愿他们的血脉以一寻常人为主?
当初胡首辅虽然被末帝清算,可是他在位期间,焉知没有至交传代至今?
一个许青云已经够了,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更何况……胡同窗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安望飞闻言,脸一下子皱在了一起,逗的徐韶华哈哈大笑。
车帘翻卷,胡文锦早就被远远的丢在了车后。
等胡文绣等人上前的时候,胡文锦整个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兄长,你还好吗?”
胡文绣有些担心的看着胡文锦,方才他从未想过会低头的兄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弓腰屈膝!
虽然,过后徐同窗并未接受,可是看着兄长这幅模样,胡文绣心中刺痛。
“文绣。”
胡文锦缓缓抬起头,看着胡文绣:
“我决定了,我要追随他。”
“什么?!”
胡文绣变了面色,他们胡氏一族重入朝堂,可是要开辟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的!
兄长这是开什么玩笑?!
第43章
“兄长, 此事只怕要请父亲定夺。”
胡文绣只震惊了一下,便冷静下来。
胡文锦却轻轻摇了摇头:
“胡氏嫡子追随旁人,需要父亲同意, 可是胡文锦不需要。”
“什么?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文绣难得有些茫然的看着兄长, 胡文锦以拳抵唇,咳嗽两声,这才道:
“文绣, 你忘了父亲的话吗?如今大周正值启盛之年, 人才辈出……”
“兄长, 这人才又焉知不是你我?他日我胡氏定要占的一席之地, 你何必要追随一个不知未来如何的寒门学子?”
胡文绣缓缓走上前来, 语重心长道。
胡文锦闻言,抿了抿唇, 语气坚定道:
“不, 我就要他。”
胡文锦说着,看了胡文绣一眼:
“文绣,你我一母同胞,没有我,还有你撑着胡氏的门楣。待县试结束, 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追随他。”
胡文绣怎么也没有想到, 胡文锦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由拧紧眉头:
“兄长, 值得吗?”
“当初……曾祖父虽有为天下读书人开辟新天地之功,可他被清算之时, 有何人助他?
父亲此番让你我出来, 与人广结善缘,便是因此。而, 徐同窗他,教会我英雄不论出处,是我此前太过狭隘了。”
胡文锦如是说着,不知是否是生病的缘故,原本的浮躁之气已经尽数散去。
胡文绣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规劝不得,当下只是扶起胡文锦的胳膊:
“我先扶兄长回去休息。”
等二人抵达学子舍后,兄弟二人各自沉默,直到魏子峰送来了汤药:
“文锦,该喝药了。”
胡文绣正准备劝说,却发现今日的胡文锦竟一改昨日的冲动烦躁,反而直接将那药端过来,一口气喝下,冲着胡文绣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这次初覆,我的排名太低了,明日却不能如此了。”
胡文锦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而胡文绣看到胡文锦终于愿意喝药。心里一松,也不想去管兄长如何做想了。
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行了,没有谁比他知道一副健康的躯体有多么重要。
与此同时,三楼上,安望飞嗅着那丝苦涩的中药味儿,摇了摇头:
“胡文锦那日吐血后连药都不愿意喝,华弟说他有用处,莫不是他日能沤了做花肥的用处?”
安望飞没忍住吐槽着,徐韶华闻言却不由一笑:
“倒是难得看到望飞兄这么讨厌一个人。”
“我也是没想到华弟你这么好性儿,竟然就那么放过了胡文锦!”
安望飞想起胡文锦那些话,就气的想要揍他一顿,徐韶华却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
“难道,望飞兄想要我与许青云一般,旁人随意冒犯我,我便要杀之后快?那与许青云又何异?”
倘若,自己今日能轻而易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即便他日报仇之后,也终将成为了和仇人一样的人。
徐韶华说完,放下茶碗,正了面色:
“况且,望飞兄,许青云可以随意对我动手,但对于胡同窗却是要忌惮一二。”
“难道你没有发现,此次初覆,只有县令大人一人在场,你不觉得……少了一人吗?”
安望飞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华弟莫不是说……县衙师爷?”
“那日,我被张瑞诬陷之时,师爷尚且随侍左右,今日初覆连那位刘吏都守在门口,师爷又能去哪儿?”
安望飞听到这里,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徐韶华这才缓缓道:
“只怕是他那日急着给我定罪,被县令大人发现了端倪,让人抓了起来。
毕竟,咱们这位县令大人可不是那等昏聩之人,那两个贼人在牢中一日丧命,还用的是让他们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留不下来的法子……”
“县衙里,能做到此事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县令大人只怕早有怀疑!”
安望飞接了上去,但随后他又拧着眉道:
“可是,许青云总不至于将此事也要迁怒在华弟身上吧?”
徐韶华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安望飞一眼,安望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华弟不过是遇到了那两个与许氏有关的贼人,许青云尚且要断他青云之路,何况现在他损失了一个在县衙里说得上话的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