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最大那个男生忽然回过神，盯着离去的的江宿流和月银，怔怔下意识问道：“她什么意思？”
救护车的呼啦声响起，黄毛被贯穿的身体已经冰冷，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凉意。
月银直到回家吃完晚饭，跟沈小弟一起打完游戏，追完最新电视剧，都没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月银摘掉眼罩，摸索着接通电话。
手机另一头，传来嗬赤嗬赤的诡异声音。紧接着是陶瓷被打碎掉落在地面的响声，似乎有人在挣扎着，寂静的夜色中，存在着两道呼吸声。
终于有人开口：“月、月银同学……”
“救、救……”
每一个字几乎都用尽全力，却极难发出，最后说出的却是：“救我。”
月银看着戛然而止的电话，皱起了眉：“谁啊？”
她挠挠头躺下，准备继续睡觉。
就在她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影子。
瘦长看不清形状的黑色影子站在中年男人肩膀上，提着对方的头如操控提线木偶般。
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后方，面色灰败，面无表情，直直看向月银。
直到看清中年男人的脸，月银猛地睁开眼：“李医生？”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把谁忘了。
月银匆匆跳下床，穿着自己的小熊睡衣，出门扫了辆共享单车，急急忙忙去救自己的第二名信徒了。
然而等月银蹬上自行车赶到学校，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李老师家在哪里来着？”
李医生晚上也不在学校啊！
月银坐在自行车上，开始有点烦愁了。她身后的影子中有东西缓缓涌出，削瘦鬼影在黑暗中显现，泛旧的墙壁上浮现出怪物的身影。
鬼影恶念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它前段时间从月银身边溜走，今天忽然被召唤出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月银挥挥手，庞大可怖的鬼影恶念老老实实蹲下，瞪着一双黄色灯笼大小的眼睛，用一种茫然又可怜的目光仰望月银。
月银摸摸下巴，指着咨询室外关于李医生的照片，说：“你去找一个叫李医生的人，然后把他带来。”
找人啊，那好说。
鬼影恶念本来正紧张呢，听到这顿时松了口气，点点头便准备起身。等到月银说出下一句话，它瞬间腿软差点趴下。
只听月银说：“他好像被什么恶念缠上马上快死了，不过我要活的。如果他死了，你也危险了。”
她叉腰看向鬼影恶念，微笑说：“所以你要加快动作啦。”
鬼影恶念来不及说话，几乎是瞬间消失在月银面前。直到它逃出百米远，周围顿时响起一声凌厉的鬼啸，附近的低等级恶念被召唤倾巢而出。
今晚的A市又要热闹起来了。
——
另一边，李医生家。
李医生今天的生活有点热闹，先是接待一个装神弄鬼精神分裂的学生，晚上浑浑噩噩睡着梦见小时候的恐怖事件。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李医生从床上疲惫起身，去洗漱间洗脸，抬头一看镜子，两眼瞬间睁大。
他看见自己肩膀上，站着两只脚。
李医生两只眼睛瞪大，丝毫不敢动，身体不自觉颤抖，嘴唇都在颤抖。他把嘴闭得很紧。
很难形容李长生此时的心情，梦中最恐怖的事情照进现实，穿过二十几年，那些死掉的玩伴终究来找他报仇了。
记忆中的所有人都死了，李长生浑浑噩噩大半年才开口说话，偶然一次听见父母议论当时的事情，说：“可怜的，头都没了，脚上还穿着她爸打工寄回来的小皮鞋。”
谁？谁头都没了？
李长生趴在门后，想不明白。
直到很久以后，他从噩梦中惊醒，才终于领悟。
原来小红死了，被发现时还没了头。
她死了，是被他托举着送上去吃掉了。
矿洞中小红说“看不见”“再高点”的声音是真的吗？还是他在幻听，又或者开口的东西根本不是小红？
李长生愣愣地站在洗漱间，看着镜子里的那双脚穿着不合脚的鲜艳红色小鞋。
他咽了口口水，迟钝地想，小红来了。
被他害死的小红来了。
李长生害怕到极点，指尖微颤。尽管大脑中不断发出警报，让自己别看别看，可他却依然忍不住目光向上，随后他便吓得瘫软在地。
只见他的肩膀上站着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它像是一团黑色怨气，长着人的细长身体，下肢有一双黑色脚，穿着一双不合脚的红色小皮鞋。
身体往上，则是层层叠叠的人头。
那些人头全都是小孩子，有男有女，总共七人，脸上大多都有被啃食的血迹和伤口。
那些人头陌生又熟悉，细细一看，每一人竟都和他梦中那些死去的幼年玩伴相同。
而此时，所有的人头都直直盯着跌倒在地的李长生。
有男有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人太矮了，踩着另一个人肩膀刚刚好。”
“我们丢在里面了。”
“李长生，你把我们带进去，你得把我们带出来。”
“李长生，我的鞋它本来不是红色啊。”
“我在哭啊，我在哭。我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不是人的东西，我哭着叫你放我下去，你为什么一直往上抬？”
“我离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你害死我啦。”
第076章 76
肩膀上的诡异鬼影俯下身来, 肩膀上堆积的人头同时弯下身来，木讷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医生。
七个人头瞳孔发白，灰败的脸上有着斑结的血迹。他们同时张开嘴, 用不同的声音说道：“李长生, 你害死我们啦！”
怪物的上半身已经弯腰俯至地面, 可它的脚下却依然牢牢站在李长生的肩膀上，削瘦的扭曲身体呈现出怪异的弧度。
李长生倒在地上, 望着面前的童年伙伴们, 吓得不敢动弹。
小红又说话了：“李长生, 你害死我们啦！”
“李长生，你害死我们啦！”
“李长生, 你害死我们啦！”
“李长生，你害死我们啦！！！”
这些控诉包含死者曾经的怨气和愤怒, 怪物每说一次这句话，空气中便漂荡起一缕黑雾。
怪物们原本平静木讷的神情有了变化, 它们张开的嘴中生出锋利的牙齿，空洞的目光渐渐灵活, 生起了无限的恶意和嫉妒，望向蜷缩在地上的李长生的眼神充斥怨恨。
“李长生, 你害死我们啦！”
“我不叫李长生，我叫李长周！”李长生倒在地上，眼看那些死去的童年好友越来越近，他吓得脸色发白，蹬着脚不停往后腿。
当年防空洞事件后, 他好不容易活过来, 在外打工的父母吓得去给他算命，说他八字普通父母却偏要取个长生的名字, 压不住名，所以才会遭遇怪异。
父母吓得急忙给他改名，后来搬离那座小村庄，李长生渐渐也快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直到此时，那些死去的童年同伴用如此诡异的状态，重新回到他面前。
“那天是你提议要去防空洞玩，小红说想回家吃晚饭，你说她胆子小，我们玩完就回家。”
“李长生，你把我们带进去，你得把我们带出来。”
“大家都死了，只有你。”
死亡的七名孩童被困在防空洞中，强烈的怨恨和不甘衍生出眼前的恶念。
它们从诞生便跟随在李长生肩膀上，期待着这位同伴实现他的诺言，带它们回家。
但李长生没有。
他被它们纠缠两年，浑浑噩噩无法开口说话，最后却奇迹般忘掉防空洞的事情，好了起来，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怪物们跟随在李长生身边，看着他被父母带着离开留守村子，去往外面读书生活，吃没见过的食物。
只有小孩心智的恶念们，看着曾经的同伴坐着只有过年才会有人开会村的小车，坐在明亮干净的教室中上学，过着电视中城里娃娃才会有的生活。
愈来愈不甘，愈来愈愤怒。
他们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事故中，害死了所有人的李长生却活了下来。
他读书生活，好好长大，娶妻生子，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师，拥有了大家小时候向往的电视中的生活。
“你知道上面有什么吗？一只被困在石洞上的鬼，吃了我们所有人。”
“它被封在石洞最上方的小洞中，不能动弹。”它们说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和它们是同一种怪物。
事发那天，有五人因为好奇胆大先爬上小洞，想去看看那里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毫无意外的，他们一上去便被那只被困住的恶念吃掉了。
只剩下底下的小红和李长生。后来两人等的无聊，小红因为是女孩子，年纪小体重轻，她便踩着李长生肩膀爬上去，准备探头看大家在干嘛。
“小红刚踩上去探出头，就被咔嚓咬断了头。”
“而你呢，运气最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曾经死去的同伴歪头，直直望着李长生，脸上露出小孩子才有的纯真笑容，看起来异常诡异瘆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快回答我们啊李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