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想想,都情不自禁感到欢喜,他也不禁露出笑,低头亲吻了沈星的脸颊好几下。
他余光也瞥见床头小几那袋子沉香木,这个东西,到时候,他肯定要找个借口替沈星收起来的。
到时候找个犄角旮旯塞起来。
呼,他忍得也够久了,也该和那个老东西告别了!
裴玄素得承认,他确实对梦中那人和对方的一生情绪复杂,只要不涉及沈星,他其实不排斥做那个梦的。
只是唯独爱情,他不可能一直当那人一半的替身。
他寸土不让。
涉及沈星,他不免添了一种厌恶排斥,是对那个人的!
不过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裴玄素已经想好了,等沈星稍稍平复几日,等严婕玉等人回来之后,确定了下一步动向。
他就要和沈星说了。
而后抽出时间,先和沈星圆房。
等圆房后,两人的感情之间,一切就会雨过天青,好起来了。
这份感情,因为那人存在,有了一些遗憾。
但裴玄素觉得,他可以容纳下来,大不了他以后多花点时间。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人成为前任,让沈星心里满满全是他。
裴玄素设想一下,都觉得很憧憬很高兴,他像个充满期盼的少年人,不禁翘唇,露出一抹与他年龄和阅历都不符的勾唇笑。
对于爱情,他虽然二十多了,但其实还是第一次呢。
裴玄素想了一会儿,又瞄了一眼那袋子沉香木,暗哼一声,他最终还是露出一抹笑。
裴玄素也很疲惫了,他直接蹬了靴子,翻身上床,到床里侧躺下。他把床帐放下了,把那淡淡的沉香木味道阻隔在床帐之外,只嗅到一丝他现在并不排斥的玉兰花香。
他躺下之后,才感觉四肢百骸一阵疲惫舒展的酸适之意,裴玄素仰躺舒展片刻,一个翻身拥着沈星,深深把脸埋进她的后脑和发间,嗅着她淡淡熟悉的体香,这才闭上眼睛。
……
裴玄素设想是非常好的。
他这个人聪明绝顶,要认真对待一件事,部署安排层层递进合情合理。
原该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随着秘钥和兵符的真实轮廓出世,局势果然如裴玄素所料顷刻发现大变。并且是向着裴玄素设想过的其中最严峻那个方向迅速恶化的。
并且不仅如此,其中还发生了一件非常让他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
明太子很快就知悉了墨玉牌就在沈星手里。
东宫,圣山海。
明太子这样敏锐到极点的人,几乎如他当初所料,一知晓了秘钥和兵符的真正轮廓,他很快就能找到它们。
夜半,圣山海密信传递不断。
明太子半夜被喊醒了,几乎是一得讯裴玄素突然出现在第五阀井,他脸色就彻底阴沉下去了。
后面战况进展先后来了三封的急报,裴玄素一行人高手成功入井,已经成功看到了秘钥和兵符的轮廓。
明太子的脸阴沉得如同下雨一般。
但裴玄素看清秘钥兵符轮廓已经无法逆转,他愿不愿意如实上呈神熙女帝还是另外一回事。
藉此骤变发生的关头,明太子更关注的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兵符和秘钥的率先寻获!
从裴玄素出现的一刻,几乎已经到了最恶劣的局面,双方在最后的时刻谁能抢先寻获兵符和秘钥!
兵符和秘钥只有一个,是无论如何也不容有失的。
裴玄素出现之际,其实水闸拆解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随着一封封战况急报而来,就是终于看清并测画出来的兵符秘钥的真正轮廓。
张凤等人是用铜尺测量,而后用刀具刻画在木板上,一腾出手来,扫上墨用棉纸一印,非常清晰而精准都分的轮廓。
飞鸽传书一到,虞清穿越水道狂奔而入——他们万分之谨慎,甚至连直接飞鸽传书都没用。
明太子展开那张薄薄的黄白棉纸一看,墨痕清晰,他不禁眉心一蹙,“咦?”
竟然是个梅花状的东西,并且示意图那里还绘铸的很多细细的纹路,张凤等人严阵以待一丝不苟,连那些细微沙坑和细小弯曲的纹路都全部如实小心刻画了出来。
这么一拓,就非常清晰。
明太子其实是个学富五车过目不忘的人,他悟性和记忆力太好了,很多东西几乎看一遍就会得差不多,要说他这辈子遇上的人,在这方面唯一能与他相比拟的,只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状元裴玄素。
明太子眯眼打量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是玉纹,一种价格不高质量中等偏下的劣质玉。”
“能雕刻成这个样子的,选质若选相对没那么容易摔碎的,玉质应硬中带软,七分左右为上。黄玉、墨玉应当是最合适的。”
明太子仅仅凭借一张雕版印刷的棉纸拓印,几乎把真相猜了一个七八分,惊人的厉害。
明太子倏地抬头:“把老九给我叫过来,马上!”
这么梅花玉牌,简直颠覆了他们从前对秘钥兵符的所有猜想。明太子确实私下命人把徐妙仪及其心腹徐延身边都翻了一个底儿朝天,还各中设计尝试诱说,但结果都是没有结果。
所以明太子才放弃了徐妙仪,判断了徐妙仪是出嫁女,兵符和秘钥没在她手上。
但这个出乎意料的梅花轮廓的玉质牌子出现之后,一下自推翻了前面的判断,又增添了不少的可能。
楚淳风连夜被叫来了,深夜,四哥寝殿灯火通明,他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
明太子立即把这件事给楚淳风说了,并沉声吩咐:“你马上回去询问徐妙仪,必须要把这个墨玉牌是否在她手里询问出来。”
楚淳风惊愕不必细表,但他急忙说:“四哥,徐氏的身体……”
明太子黑着脸剐了他一眼,但徐妙仪身体已经差到极点,一受刺激估计马上就会毙命,反而违反了明太子的初衷。
明太子最终道:“你选个合适法子问,必须问清楚。”
明太子一把将他拽起来,眯眼道:“兵符和秘钥对我们至关重要,你记住了吗?”
已经站在太初宫一方的徐家人,不要再去顾忌他们了。
实话说,明太子是很不喜欢徐妙仪的,局势也牵扯到徐家很多次,但因为楚淳风,明太子确实已经妥协了不少次。
也就一个楚淳风,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待遇了。
年幼时,他牙牙学语就被幽禁着和明太子一起,明太子的种种遭遇楚淳风都知道得很清楚。
兄弟俩对视,在明太子居高临下的摄人目光下,楚淳风忽有些哽咽,他用力点了下头。
之后,楚淳风换了身衣服,从偏门出去,快马回府了。
回来的时候,天刚刚亮不久。
徐妙仪已经起来了。
她的心疾越到晚期,睡得反而更少了,她的心脏甚至无法负荷她平躺着安稳睡着。楚淳风特地命人打了一张美人榻,是倾斜半坐的,在徐妙仪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夫妻俩就在这榻上睡觉。
楚淳风回家进房的时候,徐妙仪已经慢慢起身,由侍女伺候着梳洗了,正坐在妆台前描妆。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性,即便是这样,她依然都没有让人处处搀扶,日常慢慢的,她都是自己行动的。
当然,现在她的行动已经基本不出院门了。
楚文殊要读书习武,清晨他来给母亲请安,如果母亲醒了就一起早饭,如果没醒他就先去上课,下午到晚上他都陪伴母亲。
徐妙仪脸色很苍白,唇色泛一种明显的紫,过去楚淳风不许她化妆,因为没法第一时间看到她的唇色察觉她的身体状态变化。
但现在都这样的,她反而每天上妆,把脸色描绘得很有血色很精神,除了看着瘦削羸弱,看着和常人差别也不大。
楚淳风进门的时候,徐妙仪一袭红色襦裙,正在涂口脂,回头一笑,站起:“回来啦?”
楚淳风一见她动,下意识就冲上去扶她,“对啊,今儿起得这么早的?”
楚淳风夜半被叫醒,不惊动徐妙仪出去了,给徐妙仪这边的借口就是一个政务上的事情,一大早他去书房处理了。
“也就早一会,和文殊刚吃了早饭。你呢,你吃了吗?”
楚淳风特地换了衣服才进来了,他说:“吃了,和龚先生他们一起吃的。”
“不过我可以再吃点儿。”
他一笑说,被徐妙仪睨了一眼,掐了掐耳朵。
夫妻俩在圆桌边坐下,侍女忙去小厨房提了早点过来,楚淳风自己吃,也给徐妙仪挑着夹了一点。
现在徐妙仪需要少食多餐。
徐妙仪拿着银筷,慢慢把盘子的东西吃了,她尽力心平气和,好让自己能尽量活长一点儿,她心里惦记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娘家、夫家,二妹夫妻、星星、宫里的四叔、徐家很多事情,还有夫君、儿子。
徐妙仪问:“卿儿两口子有进步一消息没有?”
其实不管是楚淳风,还是徐延,现在已经很默契不告诉太多外面的骤变给徐妙仪听,主要她实在是没法办法情绪大起大落了。
——哪怕是徐延,他刚刚接了沈云卿和沈星的信不久,也就按下不敢说。
就连先前的徐景昌和沈云卿夫妻,前者还不敢说,现在得尽量少说;后者的话,为了了却徐妙仪的牵挂,是打算说的,但也不敢这么直不楞登的地说。
两边都不约而同佯装不知道,隐去了东宫和明太子,只敢说已经有了沈云卿夫妻消息了,听说是沈星那边得到了,很可能快救出来了云云。
这样一点点往外说。
饶是如此,在得悉沈云卿夫妻真的没死那下,徐妙仪不适了一次,唬得大家险些背过去,幸好徐妙仪当晚就醒过来了,有惊无险。
夫妻俩吃了饭,楚淳风和徐妙仪回到妆台,又选了跟簪子给徐妙仪簪上,到了这里,楚淳风还真想到了些什么,“元娘,我记得你以前有个梅花还桃花的墨玉簪子,绞银叶托的,怎么不见了?”
徐妙仪非常喜欢玉质首饰,墨玉的也非常多。
原因,正是为了掩饰墨玉牌的存在。
说来,徐妙仪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她与夫婿倾心相爱,也从没怀疑过他。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底子都彻底倒出来了。
这些年为了徐家,很多势力都和安陆王府合二为一了,但徐妙仪始终记得徐家是徐家,徐家不独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能不为家里其他人打算。
她确实有心疾,并且之前多年佯装卧病不起,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但夫婿经手的人和事,并不是徐家全部,还剩下一小部分的;夫婿经手的那些人事,她没有动用过墨玉牌,而其他的,她就把这枚昔日徐家卫私下用的令牌,作为和父祖旧部联络的信物和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