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大多都是间谍,死士,受过训练,比寻常人更能忍耐。
故而这里的刑具也要比天牢要齐全,更反人性,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撬开这些人的嘴。
林愫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看着手中的刑具,铁鞭,锯齿……应有尽有,好些东西他都已经忘记这些东西的具体用处了,看来他今天得重新学一次了。
暗卫已经将花房里的几个人押了进来,而凤仪宫那个名叫李九的内官,被架在了刑架上。
林愫正握着一条带钩的鞭子,在他被固定好的那一刻猛地挥鞭子,朝他身上狠狠一抽。
“唔……”
他的身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林愫掂量着手中的鞭子,“试试手感。”
说着,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说吧,你的主子是谁,谁将你安插进来的?”
李九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不说?不说是吧,那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
“殿下,还要放得再高一些吗?”
姜瑶打了个哈欠,她单手支撑起脑袋,因为没有午睡,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她根本没心思去放那个纸鸢,都是临夏负责操纵。
她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天,被阳光耀得眼昏,迷迷糊糊地抓起一个小点心放进嘴里。
“不用了,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再高的话恐怕风筝线要断了。”
晴空无云,但风很大。
皇宫的空中,一只纸鸢在天空中飞舞,是鸢的形状,尾翼由五彩的丝带组成,随风浮动。
谢兰修搁下笔,抬眼时正好透过竹窗看见这一幕。
“放纸鸢这些事都是孩子爱玩的,以前倒是在宫中少见,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进宫了?”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玄衣少年笑着对他说道。
“哎呀,”他用手中的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现在宫里还有位公主殿下呢,这个纸鸢想必是那位小公主放的。”
“三郎看得这样入神,是也感兴趣不成?”
第35章 踌躇
是……公主殿下吗?
这个纸鸢, 会是她放的吗?
谢兰修目光追随着飞舞的纸鸢,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浮现起前些日子姜瑶在他面前微笑的面容。
裙摆翩翩, 漂亮得像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听说,公主殿下前段日子病了一阵。陛下甚至一连数日罢朝,守在公主病榻前, 想必这位殿下病得是挺严重的。
不知道现在她身体可有好转。
微微怔神间,他笔下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他手忙脚乱地将笔放在一边,仔细察看手中的抄录的稿子。
幸好只是草稿,留下点小瑕疵并不打紧。
他收回了目光,对身边的玄衣青年道:“兄长, 你别拿我取笑。”
谢鎏叹了口气,“怎么能说是取笑,你这个年纪,就算想出去放纸鸢又怎么了?”
“你呀你,别总是一门心思顾着写这些酸溜溜的史书, 小孩子都没小孩子的样子, 十二岁才多大,祖父也真是的, 这么快就让你入文库……”
谢鎏开始絮絮叨叨着数落英国公压榨童工,让谢兰修承受不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你说, 他这不就是纯纯把你当牛马吗,还不给你发俸禄?”
诋毁长辈和反驳兄长都是不对的, 谢兰修没敢接谢鎏的话, 开始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在桌面上铺展开一片信笺,匀好了墨, 开始在上面书写。
他用的是他最擅长的行书,隽秀飘逸的字迹在纸上落下了几行字——
「谢嘉问殿下安……」
「微臣闻殿下偶染风疾,心中牵挂,迟作此信,聊表问候……」
他写字的时候会全神贯注在纸面上,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近日天气转寒,白日多风,还望殿下珍重身体,多加衣物,切忌着凉……」
一封问安信很快便完成,那该怎么样送出去呢?
他写完信件后,看着上面未干的字迹,忽然想到,他将以什么身份将信给她,朋友?臣子?
若说是臣子,这样的信笺会不会显得太过亲密,会不会逾矩?
如果说是朋友……但是事实上,他与那位公主殿下不过一面之缘,他们甚至连相交都算不上,那夜公主拦下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隔了那么多日,还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
他这样做,是否会冒犯殿下?
谢兰修垂眸许久。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将信笺搁置在一边,是他糊涂了,他本就不该写信。
握起笔,开始继续抄录。
……
窗外,风筝线陡然崩断,纸鸢随风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风筝被疾风带走,玩得正起劲的临夏有些失落,“殿下,线断了。”
风筝也飞走了。
“需要奴婢去内务府再领一个吗?”
这时瞌睡的姜瑶如梦初醒,“啊?”
风筝线断了吗?
她伸伸懒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殿下,快一个时辰了。”
……
原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要回去吗?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日头逐渐热了起来,姜瑶额头冒了些薄汗,她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说道:“先去母亲那里。”
……
林愫丢开铁烙,看着眼前半生不死的人。
已经过了一遍酷刑,李九浑身的衣物都被撕扯开,身上是斑驳的血迹。
原本清秀的面孔,现在已经血肉模糊。
他被铁链锁住,身子因为剧痛而颤抖着,喉咙喑哑。
林愫拍了拍衣角,方才不小心,上面溅了几滴血。
他揉着手腕,似乎有点累了,转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但走到一般,忽然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
“差点忘了,方才忘记给你的下巴复位了,”林愫露出抱歉的表情,“难怪你什么都没有说,真是误会。”
狱中常备医师,每每刑讯,都守候在侧。
林愫发话之后,医师们立刻上前去给李九敷撒伤药,再给他脱臼的下巴正骨,最后捏着他的下颌,给他灌了一碗参汤续命。
下巴被安装好后,李九终于能够说话了,颤抖着蠕动双唇。
原来方才林愫根本就没想要审问他,只是单纯想折磨他。
折磨过后,审问才刚刚开始。
“别白费力气了,快些招供,也快些得到解脱。”
林愫抿了口茶,刚刚对人上完刑,他恢复了保持气定神闲的模样。
“李九,湖阳人士,永乐三十4四年生人,十六岁入宫,入宫之时,你的身份都记录在案,每位内官入宫时,宫中官员都会亲临其家中查验家世和户籍文书,还要召同乡里长问询其状况。”
“这是肃宗皇帝留下的规矩,景阳宫从不接受来路不明之人、无父无母孤儿进宫,这么多的东西即便有所伪造,也很难全部造假,如果我费些心思,想要找到你的家人应该不难。”
说着,林愫轻描淡写地笑着,“你觉得,你那个不成器的主子,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家人吗?又或者说,你这颗废子,心甘情愿押上全家性命为他效忠?”
李九猛地睁开一只眼,狠狠瞪着他。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即便眼前一片血污,他根本看不清林愫的轮廓。还是死死地盯着他,见过所有杀意凝聚在目光中,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茶有些凉了,不好喝。
林愫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
这些亡命之徒鲜少是真心忠于主人,他们所在意的,归根结底也就只是那几样东西,金钱名利,生死性命,亲故好友,血海深仇……一样一样试探就是了。
拿捏住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拿捏住他们的七寸。
看来这次运气不错,从他表情上看,刚开始就试探出来了。
林愫心想一个时辰快到了,不知道姜瑶回来了没有,他还得提前回去,沐浴焚香,将一身的血腥气洗掉。
让孩子看见了,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