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夫人温柔一笑,“我何尝不知道。”
“就是担心咱们一家太溺爱这孩子了,尤其是将军。”
“也就我和念儿管管他,真怕他被纵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只会闯祸的纨绔。”
“念儿管得最严,这孩子反倒最崇拜她。”
说着,桂夫人看向丫鬟们正在收拾的狼藉之处,刚才雷楠儿坐过的地方。
“好在落儿是向着她亲阿姊的,不然咱们还真不好动这人。”
婢女略不忿:“二娘子在以前婆家受了委屈,神态疯癫,将军说过,让咱们让着她点。”
“真是的,又不是咱们害的她,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凭什么让咱们让她。”
“从前就让大娘子多让着妹妹,也没见她去让那些庶出小娘子们。”
桂夫人也是一肚子气:“将军还怨我,当初挑人家的时候怎么不帮着她看,任她一个人乱选。”
“我要是真帮了她,说不定现在更是以为我故意推她入火坑的。”
“也不知道念儿那边怎么样了......”
贝婧初是被中书令带着帝王手令放出来的,他身边跟着许承昼。
她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直奔刑场去收尸。
许承昼迈了一步,被许兰期按住了手。
“阿昼,避嫌。”
“你没有那个底气,去陪着安置反贼之子。”
“许家可不能被你连累了,陛下的怀疑,为父也担不起。”
许承昼嘴唇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许兰期带着他离开回府。
马车上,老父亲劝慰情绪低落的儿子:“在怪阿耶吗?”
许承昼摇摇头,但是头埋得更深了。
许兰期透过镂空的车窗,看向窗外的街道,眼神略微放空,勾起了一段内心深处的回忆。
“不是阿耶不理解你们的同窗之情,贝钤在弘文馆人缘很好,他才华横溢,仰慕之人定然不少。”
“但今日,除了太子,绝无一个人敢去刑场收尸。”
“除非他们不顾及身后的家人了。”
“并不是你薄情寡义,而是......世道如此。”
他没有回头看儿子,而是对着窗外的热闹。
马车慢慢行驶,今日的特殊对街道上的热闹没有丝毫影响,和那个人离开的时候一样。
他说:“皇子的伴读都有两个,陪着陛下的却只有我。”
第294章 是因为我不想吗
“贝钤还算幸运的,当年那个人被处死的时候,陛下和我也只敢缩在王府里偷偷祭奠,因为先帝并不如他这样纵容自己的孩子。”
“尸体被扔进乱葬岗,后来陛下登基,各种荣耀追封,也只能加给一个衣冠冢。”
“你若实在愧疚,回去偷偷烧些纸钱,点一盏明灯吧。”
许承昼拱手:“谢父亲。”
但是许承昼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连续着几日都没精神,许夫人看得心焦。
她找许兰期诉苦:“大郎近日心情太低落了,到了今天,膳也不用了。”
“我把吃食送到他房中去,吃是吃了,但是没动两口。”
“我劝了好些,根本劝不动,你去看看。”
“咱们好歹别弄出饿死孩子的笑话。”
许兰期在儿子的房间外敲门。
里面传来中气虚弱的声音:“进。”
他推门进去,自己傻儿子奄奄地看着窗外出神。
许兰期走过去,劝道:“伤怀便罢了,吃食还是要用的。”
“别到时候你身子也垮了,去给他陪葬吗?”
许承昼从双眼无神的状态中回神来。
“阿耶,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以前看民间百姓苦,总可怜他们命如浮萍。”
“又庆幸自己出身好。”
“贝钤也是一样的天潢贵胄,还颖悟绝伦,深得器重。”
“但还是身不由己,稍不注意便被连累。”
“来得太突然了,我在想,是不是我也会猝不及防地被......”
嘴边被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为父是那等没分寸的人吗?”
许承昼小声逼逼:“万一九族里有没分寸的人呢?”
“人那么多,我别说认识了,名字都记不全。”
许兰期:......
“再远一点,十族说不定都能被牵连。”
“阿耶的学生可有不少,你连数目都记不清了吧。”
许兰期:......
他直接赏了儿子一个小嘴巴子。
“死孩子,搁这儿扮什么乌鸦嘴呢!呸呸呸!”
挨了一记的许承昼老实闭嘴,但他也很担心另一个问题:“阿耶,这次陛下这么生太子的气。”
“她会有事吗?”
“再怎么说,软禁储君是大事。”
“史书上,好像储君被禁足,就代表着父子离心了。”
他手指扣着窗沿,想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
幸而,父亲给出的答案是好的:“虽然不敢肯定,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只是让孩子去面壁思过而已。”
“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大阵仗。”
“不过......”
许兰期按住儿子的肩,疑惑道:“我是让你去勾引太子,结果都现在了,你怎么还没上位?”
“你又没有上位,担心什么,又牵连不到你。”
许承昼低声反驳:“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吗?”
宫里,收拾好心情的贝婧初去宣室殿请安,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小时候一样在殿里用晚膳。
三弟也在这里,被一同留了下来,小孩不像平时一样埋头干饭,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第295章 太后生病
皇帝把贝靖裕叫过来:“不是一直想着长姊吗,怎么不说话?”
“人不在的时候念叨,长姊在这儿了,怎么还害羞的?”
贝靖裕吧嗒吧嗒过来,不太熟练地安慰人:“长姊,别难过了。”
贝婧初:......好直男的安慰。
饭后,皇帝支开蠢儿子,贝婧初主动认错:“阿耶,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贝恒长叹一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感情是最容易影响判断的一件事。”
他闭了闭眼,道:“你要知道,日后犯下大错的,反而多是你身边人。”
“因为和你不亲近的,早在年复一年里被淘汰掉,无财无权,翻不起风浪。”
“反倒是追随你的人,你会提拔他们,赐他们高官厚禄,他们手中的权利越大,闯的祸就越大。”
贝婧初听得心情复杂,这都是阿耶亲身的经历总结出来的谏言。
她回道:“诛灭身边的人,无异于剜骨剔肉,但腐肉不除,人就会死。”
“儿会记得记得当断则断。”
只是,若是犯错便罢了。
为了杀鸡儆猴,而处死被牵连的亲友,贝婧初还是难受。
皇帝面带倦容,似乎最近事忙,很久没好好休息。
但案上的奏本并不比以往超过多少,想来是因为精神头不佳。
他饮了一口浓茶,放下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