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还没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暂时不必考虑增加税项。”
接下来的主意五花八门,好的构思也有,不好的,也能离谱到让她头疼。
许承昼往嘴里塞了一口粉饵,自从上次他突然晕在东宫,此后有商讨回忆时,众人手边都会备上一份茶点。
许承昼吃着嘴上甜甜的,心里更甜甜的。
殿下一定是因为心疼他才弄的!
这么想着,他含情脉脉地看过去。
贝婧初手肘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右腕。
小太子没注意到某人的春心荡漾,只心疼自己年纪轻轻落下职业病。
但凡这家业不是自己家的,她都能使用摸鱼大法,偏偏她是少东家。
坐着太子的位置,操着皇帝的心。
许承昼没得到想象中目光相接的美好画面,只好将嘴里的粉饵嚼巴嚼巴吞了,开口说出自己的疑虑:“诸位是不是路走偏了?”
“说的敛财法子全是旁门左道,再增加什么税,交税的人依旧是那些上了户籍的人,是增加人家的生存压力。”
“只要把户籍问题扯清楚了,农税这一大头交上,哪里需要愁如何节省开支,如何敛财。”
贝婳看不惯他这高傲的样子,轻哼一声反驳:“道理谁不懂,现在就是掰扯不清楚,才另想它法。”
“你这一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样子,你倒是说啊,怎么弄?”
第334章 越来越像老头了
眼看着要吵上了,贝婧初轻轻开口:“安静。”
准备说话的人一下就噤声了,连许承昼嚼粉饵的声音都停了。
他含着嘴里的糕点不敢动。
太子平日里脾气好,许多人都敢在她面前说笑打闹。
但不知何时,身上缭绕了一股她自己都不知觉的威严。
即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们,在她严肃起来时也不敢造次分毫。
没多久,她似是注意到了书房的氛围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剑拔弩张,便开口道:“继续吧,别吵架。”
但大家都讷讷的,不太敢先开口。
于是第一个说话的人是昕儿。
昕儿从弘文馆出来后,也让贝婧初来过来干活。
别管能出多少力,就算是帮忙整理一下文书,也不能闲着躺平。
好在昕儿也很乐意帮忙,没有丝毫怨言,甚至到了指哪儿打哪儿的地步。
虽然少了些变通,但只要是太子下的令,从自身做起,绝对恪守,半步也不通融。
贝婧初多用了她几次,顺手程度直逼念儿。
渐渐地给她派了职务,也能在书房议事了。
此时她问道:“咱们不是打下了玉州和宁州吗?那么大块地,怎么会无地可分?”
说完,书房里的众人,连同贝婧初一起,向她投去了怜爱的目光。
昕儿阿姊心诚,但有时候人还是不太灵光。
只是忠心和才华同时兼具的人难得,二只选一的情况下,贝婧初先选忠心。
贝婧初忍笑道:“阿姊,人家那是草原,用来放牧的,不能种地......”
要不是说出来太让小姑娘丢面子,贝婧初甚至想摸摸她的头,说一句:不怪你,去玩儿吧。
昕儿连忙捂住嘴,脸上一红,一副说错话的社死模样,到是让书房的气氛松快许多。
一顿讨论虽然没有解决户籍的事,到是多了增加财政的另外方法。
贝婧初点了几个可行的,让他们写上折子,把详细的策略交上来。
如贝婳的盐铁官营,就可以考虑。
人走后,贝婧初执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心中有了一个雏形。
正想着,皓月来报,许家令去而复返,想找她私谈。
他是方才为数不多想从户籍上下手的人,让贝婳堵回去以后便没了下文。
现在回来找她,莫不是有想法,但不便说。
若真是如此,和她想到,或许是同一种手段。
许承昼进来行礼落座,直接道:“臣认为,户籍一事,若是由官员搜查,百姓便会绞尽脑汁躲藏,事倍功半。”
“若想事半功倍,应当由百姓自己赶着来上户,就如同高祖时那般。”
贝婧初放下墨笔,她确定了,这人和她想的一样。
她将未尽之言补完:“所以,只需继续给百姓下发田产就行了。”
“朝廷手上田产不够,所以需要把那些不法昧下的田产收回来。”
“许卿觉得,应该如何下手?”
说完这句话,贝婧初垂下眼帘,新换上的热茶冒出袅袅热气,将双眼氤氲得模糊,不让人看出她眸中的审视。
就像是一场最平常的谈论,而非一场没有硝烟的过招,也不像是决定许承昼今后去留的答案。
毕竟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是对豪族下手,许家不说首当其冲,也势必受到动荡。
许承昼都想到这一步了,只要不是傻子,不可能想不通其中关窍。
思及此,贝婧初心中一惊。
完了,越来越像贝恒老头了。
皇.37岁年富力强.贝恒.帝在御书房打了两个喷嚏,不耐地擦拭着嘴角,又是哪个龟孙儿在骂他?
这边,许承昼拱手道:“臣认为,殿下若是自己解决此事,应向豪族下手。”
贝婧初抬起眼皮,嘴上浮起笑意,声音也轻快了不少:“说说看。”
许承昼得寸进尺地抬起厚重的木椅,往她这边挪了一点点,分析道:“虽说昧下田产是他们的问题,但世上只分利益,不分对错。”
“殿下夺了百姓的田产,就算本不该是他们的,也会惹来怨恨。所有人都得罪完了,别说储君,就连......”
他指了指天上,身子探过来,在她耳边用气音小小声说:“就连帝王的皇位都坐不稳。”
气息喷在耳朵上,又热又痒。
贝婧初偏头过去,过于近的距离,能看见他青涩的胡茬,提醒着她,这少年的脸不是看上去那么白净光滑。
和她不一样。
刮得倒是干干净净,如果摸上去,应该是略粗糙的。
贝婧初捏紧指腹,按下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看他小嘴叭叭地喋喋不休。
许承昼掰着手指道:“咱们已经把世家豪族得罪了,要说冲谁下手,那肯定是他们啊,谁让他们不长眼,一开始反对殿下被立储呢?”
“现在也只能不死不休了。”
贝婧初轻声问:“为何方才商讨的时候不说,还被婳婳给堵了回去。”
少年叹气。
“毕竟,咱们的人里,也不是没有世家。”
“没有五姓七望的,不还有小世家的吗?比如臣自家的许氏便算一个。”
“要是谁忠心不够,提前泄露,让他们有所防备,对咱们不利。”
贝婧初一手支着脑袋,对他这话很是好笑。
“你自己出身的许氏也是这次要对付的,跟谁是咱们?”
某人厚着脸皮凑上来,振声道:“我,是殿下的人!我们才是一伙的,什么许氏啊,我不知道啊。”
贝婧初:......你祖宗有你可真是福气。
不过她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又开始逗人,对志得意满的人反问道:“谁说没有五姓七望?”
许承昼一惊,难道东宫的心腹里都混进了五姓的奸细?
不对不对,既然殿下都知道了,肯定不是大问题。
说不定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殿下用他们传假情报给......
各种阴谋诡计反间利用在他脑子里乱窜,便见她的好殿下轻启朱唇道:“贝氏不是就五姓之首吗?”
许承昼:“......”
第335章 普通但自信
一边无语着,他关注的重点也偏了,小声反驳:“贝氏明明是五姓之末来着,另外四家都说你们是暴发户呢。”
偷瞄过来的小眼神观察着贝婧初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某人胆子就更大了,继续蛐蛐:“也就是先帝,非逼着人家史官记载贝家是五姓之首。”
贝婧初:“......”
原来还有这一出,但没关系,贝家人不要脸是贝婧初早就有的觉悟。
许承昼走后,贝婧初心情大好。
大概就是工作有了头绪的那种心情好。
她暂时放下公务,去东宫的小花园里逛逛。
暖春时节的阳光明媚,又不如盛夏的刺人,桃树下落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