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心思还是在研究形势上。
不论是世族因迸发希望而做的事,还是东宫一脉的动荡。
归根结底都是因皇帝的态度引起的,贝婧初探子分布越朝,唯独在皇帝身边没有。
一个是不敢,皇帝身边安插探子,手伸的太长了,并非她的身份能做的。
一个是不用,以前她和阿耶几乎是消息共享。
现在皇帝身边密不透风,她想打听什么也打听不了。
休假和坐以待毙是两回事,她终于明白被贬为闲官的往日权臣为何会坐立难安,留下那么多千古绝诗了。
实在是焦躁的心绪难以安放。
她只能强逼自己安下心,给自己找些事做。
读一些堆起来没有读完的话本,耍一些很帅但没有实用性,所以被师父鄙夷的招式。
可是心事沉沉,玩什么都不痛快。
她干脆又到处转转,就像第一次亲手夺人性命时一样,一有心事了,就喜欢四处转转。
沿着熟悉的路走着,路过了弘文馆。
里面传来孩子们念书的声音,让贝婧初恍惚了一下。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接着夫子拍着桌子恨铁不成:“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贝婧初:......
伤感又没了。
发现有人的夫子:!
一盏茶时间后,尤夫子在贝婧初面前尴尬地笑。
“殿下,老夫平日不是这样的,您想想臣以前教您的时候多和蔼?”
贝婧初补刀:“所以为什么您和别的夫子学坏了?”
尤夫子:......
他能说,是因为发现同僚们的话术确实好用吗?
第417章 青面獠牙贝婧初
尤夫子对贝婧初的到来还是很开心的,老头子甚至搬出了自己藏着的好酒。
开坛一阵酒香,原想给她倒一杯,猛然想起什么,笑呵呵道:“臣这里没有试毒的工具,殿下看着我喝就好。”
贝婧初:???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尤夫子才不管自己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自斟自酌道:“以往都是大朝会和年节拜访才能见到殿下了。”
“孩子们出去了就有了自己的天地,咱们这些夫子呢,就迎来下一批小崽子。”
说起来他就很骄傲:“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殿下当年的,臣出去说得意门生,一句太子殿下是我教的,就够长脸了。”
饶是贝婧初从小被夸赞,心情依旧好了些,毕竟这是先生啊。
尤夫子不动声色地开始回忆往昔:“臣只比陛下大了几岁,当年被选入弘文馆教导皇嗣,也见过上一代争夺的波诡云谲。”
“上一代的皇子们各有千秋,再尘埃落定前,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说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不一样,臣并非恭维,而是你值得一骑绝尘的评价。”
“老臣当年就在可惜,若天坞公主是个男子,储君之位都不用考虑他人了。”
“你获封太子时,教过你的先生们都很高兴,还相约去酒楼喝了一晚,舒夫子醉了之后站桌子上跳舞。”
“大家都在庆祝大越江山后继无忧。”
贝婧初想到最古板守礼的舒夫子站桌上跳舞的场景,不由笑出声。
怕是老头子醉酒醒来后,恨不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那时候刚刚获封储君,无力关注外界的小事,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子们这么开心。
但是尤夫子的话头明显不止于此,他缓声道:“所以,陛下心中,定然更有数。”
“只要陛下心中还顾念这大越江山,殿下的位置就是稳的。”
“虽说女子之身安于世更难,但殿下的手腕远高于您面临的难处。”
突然被点破心思,贝婧初慌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担心废太子,就算人外有人,至少她在皇嗣里,和弟弟妹妹们比很有信心。
她只是突然无法接受,为什么一直纵容慈爱的阿耶突然就不喜欢她了。
再怎么说,她在适应君臣身份之前,来到这世上,先适应的是父女之情,亲友之爱。
复杂的心绪还没缓过来,远处就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贝婧初示意夫子噤声。
淅淅嗦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里门不远处停了。
贝婧初正准备去抓偷听的探子,便听到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鬼鬼祟祟的说话。
“看啊,刚才来的是太子殿下唉~”
“先生说太子殿下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了。”
“哇,这就是大神吗?拜拜她可不可以让我过策论啊?”
“有道理?我今日拜太子,明日拜孔子,全都拜一遍。”
“我一定要看看这位夫子们口中的传说人物长啥样,听说她青面獠牙,身材魁梧如山,定是个十分壮硕的女子。”
第418章 人各有志
青面獠牙的女子:......
她朝着尤夫子含笑点头:“先生,孤觉得孩子们的课业还是太少了。”
......
东宫。
许照作为蒋珑守的好友,提着礼物来找他。
“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明言道:“我家里给安排了别的活计,想从东宫调任出去。”
“你是禁卫统领,到时候早点给我批过吧。”
蒋珑守掀起眼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许照偏过头,支支吾吾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人往高处走,没什么不对的。”
蒋珑守收回目光,好友的在他心中的印象似乎被毁了。
他不解道:“你听了别人说我的谗言,便可上去与人争执。”
“阿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讲义气的人。”
“朝堂上的风声你也知道,此时此刻,一个个都走了,会让别人怎么看殿下?”
许照被问得脸颊发烫,“我讲的是兄弟义气,又不是君臣义气。”
“我不过是众多禁卫里的一个,如果赌赢了也占不到大便宜,输了却要被牵连。”
“你当然不一样,你得到的好处和风险是等同的。”
蒋珑守闭了闭眼。
他能理解人趋利避害的心思,甚至还有微妙的乐见其成。
有了逃跑的人,才能衬托出他们留下的人是多么可贵。
只是发现在好友身上,他忍不住劝一劝:“阿照,还记得你当初挤破头进入东宫时,费了多大的力吗?”
“如今,仅仅是一点小风波,就放弃了吗?”
许照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知道自己有背信弃义之嫌,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于此时的他来说,与嘲讽无异。
当即怒道:“兄弟只是求你办个事,你就推三阻四的是吧。”
“放个人很难吗?还是东宫已经落魄到缺我这个禁卫了。”
他声音很大,仿佛越大声越能掩盖心虚,掩盖他做了小人的事实。
“你自己爱表忠心,爱赌别拉我。”
“我家中一堆人呢,和你只有一个太监养父不一样!”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无牵无挂毫无顾虑!”
他一鼓作气的吼完,才发现珑守表情不对劲。
太监之子,一直是别人攻讦蒋珑守的突破口。
不管他心中,蒋之贤如何值得做他父亲,他们不会理解,只会一副鄙夷耻笑的样子说出来。
是事实,更是恶意。
今日却在他一直引为兄弟的好友口中说出来,无异于被信任之人往软肋捅刀。
“好,人各有志。”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