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说让我们去屋里坐，他马上就好。”樊东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

　　大妞看了看那个哑叔，这人脸上黝黑，身上穿着一件臃肿的破棉袄，仔细看能看出来是用僧衣改的，很肥大，手上有些冻疮，脑袋上没带帽子，头发剃的很短，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边内眼角斜到嘴边，使得他脸上有些扭曲。

　　两人进入东边的厢房，本来也不是多大的寺庙，正殿被破坏了，东厢房这里有烟火气息，走入室内，里面还很暖和，三间屋中间堂屋锅里烧着热水，两边屋子都住人，大妞看了一下，一个屋子两个老人，正坐在炕上糊火柴盒。

　　“这是妇联给他们找的事，能做多少做多少，每个月交一次，得了钱，他们自己花用，有个事做，人就有精神头。”

　　屋里老人看着大妞神情没什么变化，他们头上都点着戒疤。

　　大妞两个屋子都看了看，然后走出去，对面的西厢也是这样，又去正殿，已经坍塌一半了，大妞仔细看了看，“这里房顶虽然塌了稍微修缮一下就行吧，怎么就荒废了？”

　　“嗯，这边养着几位老人已经花费不少了，也没有必要修缮。”樊东说道。

　　大妞看了看往大殿里走了走，地面有一些痕迹似乎有人来过。

　　后面原本还有三间，只是此时彻底倒塌了，“这里是跟那天山体滑坡一起倒塌的。”樊东说道。

　　大妞发现屋子里有一些地方的砖头已经被捡走了。

　　哑叔干完活走了过来，用手比划一下，似乎问他们有什么事吗？

　　樊东看了看大妞，大妞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们就是来看看。”哑叔能听见所以他们不必比划。

　　哑叔还想留他们吃饭，大妞和樊东摇了摇头直接离开。

　　她已经不想问什么了。

　　这个案子有些复杂，大妞想今天好像有些收获，等两人回到局里竟然得到消息，那个人头找到了。

　　大妞一下子兴奋起来，人头能确定死者是谁，案件就会有新的进展。

　　“确定身份了吗？”大妞赶紧问。

　　“虽然不是很好辨认，但是经过对比与照片上十分相似，我们也让人认了一下，也确认就是蒋振武的。”

　　听到这里大妞眉头紧皱，这个可跟她设想的有所不同。

　　“秦叔，你说有些不好辨认是什么意思？”大妞问。

　　“人口被扔到荒郊野岭，被野狗啃了，只有一部分能看的清楚。”秦东来无奈的说道“我们找的人也是保卫科的人认的，就这还给两人给吓坏了。”

　　大妞想了想“我去看看。”

　　秦东来知道她对这个案子很用心，点点头“有点心里准备。”

　　大妞点点头，现在他们这里没有专门的法医部门，停尸房在不远的医院里，停尸房旁边的一间小屋，就是法医工作的地方，法医也不是专门的法医，由医院里的外科医生临时担任。

　　大妞赶过去，秦东来怕她有事，配着一起过来，情况是很糟糕，整个尸体已经被医生给缝合了，很温和，另外也能看出那人与照片上蒋振武很相像。

　　离开医院，大妞脑海中许多的图像不停的闪现，突然灵光一闪，大妞一拍手“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了？”秦东来问？

第74章

　　因着猜想大妞去查了档案，当年因为战乱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查询，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查询的，例如报纸，当年的各种报纸都有留存，档案管理的报纸都是由各个学校图书馆还有公职单位留存整合的，所以相对完整。

　　大妞就是看这些，她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快速浏览，主要就是岛国战败前五年的报纸，这些报纸如今已经是非常重要的资料了。她不需要细读，大脑会自动识别里面关键字，眼睛将报纸扫一遍，就会自动记录，以后如果有需要内容就会清晰闪现，脑袋越用越灵。

　　四三年，墨城北关山发现一小型金矿。北关山离眉山不远。

　　再往后翻关于金矿的消息并没有多少，只有其中一份报纸说岛国抓劳工开矿，许多劳工因为不堪重负劳累致死。

　　四五年岛国投降，当时政府接收投降的时候，金矿被收缴，但是在金矿所在地和岛国驻军处都没有发现这批黄金，有报道说那些挖出来的黄金被接收的军官贪污了。他们这里四七年就解放了，当地政府接收城市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后来在小金矿继续开采，直到五五年矿藏枯竭，就停止开采了。

　　大妞又找了找，关于墨城当年驻军的事，墨城因为有大量矿藏，这里驻守一个联队，不过当时负责的是岛国一少佐，金矿事情也由这个少佐做主，但是这位少佐在四四年被炸弹给炸死了。之后接手的是一个叫中岛太郎的人，因为当时岛国节节败退情况不好，所以这个中岛太郎是临时任命，并没有太多资料，甚至这些资料上显示这个中岛太郎在四四年底就突然失踪了。

　　大妞仔细对比一下中岛太郎的资料，又对比一下，眉山寺的悟明的资料，他们两个人年龄相当出现时间也相当，可惜没有照片，等等，大妞仔细看了一下中岛太郎的资料，中岛太郎当年有妻子，不过在四四年就离开了，据说是回到岛国。

　　大妞回忆一下关于吴云霞的资料，吴云霞是四四年嫁给蒋振武，俩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回忆一下，吴云霞家里非常整洁，东西摆放十分有规矩，就连鞋子也是摆放整整齐齐。当初大妞就觉着有一丝违和，现在想想她的这些行为真有点像是岛国人的感觉，并不是说别人不那么规矩，而是关于物品收纳，岛国有一套自己的方式，有时候会有种强迫症的感觉。

　　如果说吴云霞是中岛太郎的妻子，那么他们留下来是为了什么？跟蒋振武有什么关系？

　　大妞想了想去经济科，查一下蒋振武资产情况，等仔细查探了情况，让大妞又是一惊，这个蒋振武父亲是做肉铺生意的，只不过蒋振武父亲早早去世，他将肉铺卖掉做了纺织生意，从一开始小作坊，到后来的大纺织厂，大妞还发现蒋振武四几年的时候跟岛国有合作，后来还差点被抓起来，只不过他给了钱将事情了解，关于这段事情倒是有记载，后来将纺织厂献给国家，了解情况的时候说是他是被威胁的，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被放过了。

　　随着掌握的信息越多，大妞越觉着事情可疑。

　　之后几天大妞跑了好几个地方，来确定自己的猜测，直到正月二十才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拿回刑警队。

　　“你来说说情况吧。”队长张强对着大妞说道。

　　在坐的有秦东来和樊东，另外还有两位是国安的王保国，李成先。并没有叫更多的人，之前大妞稍微透露一点情况，张强觉着事情太过紧要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为好。

　　大妞将自己掌握的消息稍微说了一下，然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当初猜测蒋振武是假死，现在依然是这种想法，杀人凶手就是蒋振武，蒋振武家里开的是杀猪铺，他有能力做出这个案子，一般人就是给他斧子也不容易将人的头砍掉，虽然后来我们发现那个头颅有人认出来是蒋振武，可是我觉着这也可能是错误的，或者是凶手误导给我们的，我看了头颅的情况，很糟糕，但是如果让熟悉他的人看，只要有几分相似，就会误认为是他。”大妞说道。

　　张强皱着眉头，“你是说那个头颅主人与蒋振武十分相像？”

　　大妞点点头，突然看向樊东“樊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去辨认一下。”

　　樊东一愣“我？”他指了指自己。

　　“对，我想让你看一下，能否辨认出来。”大妞说道。

　　樊东点头“行，我去认一下。”

　　张强看了看大妞“接着说。”

　　“我来假设这件命案是蒋振武做的，那么他为了什么？虽说现在情况复杂他作为一个资本家，是受到教育的目标，但是除了他儿子带人去打砸的那次，他并没有受到太大冲击，主要是当初他将纺织厂交给国家，还建设了两处福利院，本身名声还是不错的，上边挺关照他，所以他并不是走入绝路，杀人动机不合理，除非他有了更大的利益驱动他那么做。”

　　“四三年北关山发现小金矿，之后关于金矿的消息就消失了，我只在报纸上找到零星的记录。那些记录很多都是关于抓劳工的记录，我前几天找到几个劳工，据他们说说，当初开挖小金矿的劳工不少，每天他们必须挖出足够的黄金才能休息，不然就是一顿毒打，但是他们知道只有两次运金子，一次半年，每次他们估计至少有五十公斤的黄金，那时候劳工几乎是以命换金，后来那位少佐被炸死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没看到来取金子的车过来，但是劳工数在增加，产量增加，第二年能产二百公斤，直到金矿被收缴。

　　至少有三百公斤黄金不知道去向。”大妞说着将手里一沓子纸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是幸存劳工的口述，大家可以看一下，他们虽然了解不多，但是有心人也能算出来，只会多不会少。”

　　“后期负责这件事情的是中岛太郎，这个人记载非常少，他是突然接替前一位少佐职务的，而且他非常低调，做事情也是，我查过许多资料竟然没有多少他的信息，明明这个人在当时是这里驻军的指挥官，更让我在意的是，四四年的时候他的妻子就离开了，然后四五年初这个人就不见了。”大妞看向两位国安的人说“或许这个人是换了个身份潜伏下来了。”

　　看到她的目光王保国点点头“很有可能。”

　　“我看到这个中岛很喜欢礼佛，他每次去巡视金矿，就会去一趟眉山寺，因为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来去，所以那些劳工并没有看到他们转移黄金，可如果他们只是拿少量的，然后一点点的挪移，我想他们是能将黄金转移，或许这笔黄金就是他们准备的活动经费。”

　　“吴玉霞我怀疑她也是岛国人，她应该就是中岛太郎的妻子，她嫁给蒋振武，就是为了蛰伏下来，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大妞耸耸肩，这件事情不能大张旗鼓的查。

　　“有怀疑是对的。”王保国很肯定的说“有了怀疑我们才能一点点抽丝剥茧的去寻找真相。”

　　“那悟明也就是中岛太郎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樊东觉着脑袋有点不好用了。

　　“应该是真死了，可能就因为他死了，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那批黄金在中岛太郎手里，估计就藏在寺里，不管当初他们是什么目的，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蒋振武肯定是不想干了，他是个商人，想的最多的可能就是拿了黄金走人，可是中岛太郎不想那么做，他一直没有告诉蒋振武黄金藏的地方。一直到中岛太郎死去。去年开始的运动将寺庙解散了，蒋振武没有理由去寺庙之中，他只能偷偷的去，所以才会有邻居看到他灰突突的回来。”

　　“再有下面又发现煤矿，他怕一开采起来寺庙也会被拆了，所以用小型爆破来阻挡开采步伐，然后使出金蝉脱壳之计，自己进入寺庙寻找那批黄金。”

　　众人听她说的推测，觉着还是很合理的，“可是这个只是猜测，还得确认死者不是蒋振武才行。”

　　大妞点头看向樊东“樊东对眉山寺熟悉，我想你去辨认一下尸体，看看认不认识。”大妞说完又说了一句“如果尸体不是蒋振武，那么吴玉霞也会有问题，她将尸体的特征说的清楚，她一定知道计划，还有她儿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带人去打砸蒋家，是不是有预谋的？这个我们都需要查清楚。”

　　张强点头，“好接下来先让樊东来辨认一下，另外两位同志，吴玉霞的一些事情还要靠你们来查。”

　　王保国点点头“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国安有他们自己的查探方法，也有更多的资料。查这个更合适，甚至如果不是马淑兰将案子推测到这一步了，他们完全可以将案子接过来。

　　大妞跟着樊东一起去了医院停尸房。这年代冷冻柜都是稀有的，等将尸体头颅拿出来后，樊东稍微躲了一下，尽管办了好几个案子了，可是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不过很快他就将目光对准了那张残缺的脸“哎，我从那见过呢？”他想着又问大妞“蒋振武就长成这个样子吗？”

　　大妞说“你别管蒋振武长什么样子，你觉着这张脸是不是熟悉认识不？”

　　樊东仔细看了看恍然“啊-是哑叔。”

第75章

　　大妞眼睛一亮“你确认吗？”

　　樊东点点头“确认，虽然有点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看就是了。”他挡住死者左脸，“哑叔左脸有一道疤，牵扯着右边脸都有点变形，现在右边脸正常了一些，我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樊东说完，又看了看尸身，眉头紧皱一下“要说他是哑叔，好像又胖了些。哑叔挺瘦的。”

　　大妞点头“或许就是两人的不同。”

　　因为樊东的指认，大妞又找到医生，让医生对死者喉部进行检查，经过检查可以确认，死者先天发育不全，无法说话，死者为哑叔无疑。

　　“抓捕。”得到结果的张强直接下达抓捕命令。

　　同时王保国那里也得到了一些信息，蒋振武前妻在单位人缘，很好，所有人都觉着她性格好，很热心，不过也有两个女同志说这人瞎讲究，跟谁关系都好，但是好像隔着一层似的。

　　抓捕敌特只要有怀疑就可以进行搜查，并不像大妞想的那样复杂还要找到什么证据，先抓了再说，吴玉霞和她儿子都进行秘密抓捕，同时拿着搜查令去家里搜查。

　　很快哑叔也被带到审讯室。

　　“姓名？”张强亲自审讯。

　　哑叔一脸莫名的用手比划着，大妞走上前去，仔细看着他的脸，过了一会转过头对张强说“找人弄一下，假的。”说完就走回自己的位置。

　　张强听了也不问了，出门，过一会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这位是他们合作的医生，还兼职法医工作。

　　与这位医生一同进来的还有常远，“你别动啊。”常远指着哑叔。

　　哑叔眼神有些危险，就在医生上前的时候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带着手铐的双手就要套在医生的脖子上。常远早就防着他呢，一拳打在他胸口，就给他打坐下了。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副手铐，将他的手铐在椅子腿上，然后用手肘将他的脖子勒住，“说了不让你动，你非动啊。”

　　医生这时上前看着他左边的脸颊“嘿，弄得还挺真，什么粘的？鱼胶？好多年没见到这东西了。”说完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药水，将药水倒在他的脸上“这东西，没有特别药水根本卸不下来。”

　　哑叔依旧不停挣扎不过常远控制着，他也做不了太大的动作。

　　过了一会，医生拿着小镊子揭开一条长长的类似刀疤似的东西。“还真狠，你要是这么一直贴着里边的皮肤都得烂了。”将那条东西揭下来，这时候屋子里几个人都能看到，他为了让自己容貌发生一些变化，将这处的皮肤往一起怼，然后贴上东西，皮肤在里边展不开，都有长长的褶皱，揭开后，里边皮肤是白色的外边是黑色的。

　　可能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哑叔，不对应该说是蒋振武放弃了挣扎，满脸灰暗。

　　之前控制的稍偏的脸也恢复了正常。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蒋振武不觉着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他与哑叔没有区别，就是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警察怎么发现的。

　　“哑叔跟你有血缘关系吧？”大妞突然说道。

　　蒋振武愣住了“你怎么知道？”就连旁边的张强都诧异的看向大妞。

　　大妞没解释，总不能说她大脑对比得出的结论，太逆天了。从之前她在公社里奔走各个村落将许多人的样貌信息进行整合对比，慢慢的就找到规律，也许就是遗传的规律，很容易就找到有血缘关系的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尽管哑叔和蒋振武因为生活环境不同，脸上的疤不同使得人们很难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但是她的大脑却能分辨。有时候大妞觉着自己的大脑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可能有许多能力都没有开发出来呢。

　　也许是觉着他们已经将他和哑叔的关系都查出来了，蒋振武也放弃挣扎了。

　　“悟明就是中岛太郎，当初因为局势不好，他们手上有些东西已经运不出去了，中岛太郎就打了报告说是想要留下来，继续搞破坏，我和他在三几年的时候就认识，他那时候负责军备物资，将被服的订单给我，我给他一些回扣，他本就是个贪婪的人。中岛贪污了不少军款，还被原来的长官发现，他就设计将他的长官那个少佐给炸死了，那之后他就将小金矿的黄金给私藏了，跟上级说是活动经费，其实他是一方面因为钱财运不出去，另一方面，那个少佐家里是很有名望的，已经派人过来查了。他怕查到他那里。所以他就想脱身，看看情况然后在想脱身的方法。”

　　蒋振武说到这里用手蹭了一下脸“中岛太郎没想到这边解放这么快，他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那他有没有做间谍活动？”张强问。

　　蒋振武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他跟我只是利益交易，当初黄金的事情我知道，因为他也没有人可用，就想通过我的关系出去，我要跟他分黄金，他只肯给我两层，太少了，我就没有做。”他停顿了一下说“不过五几年的时候他还是挺想离开的，后来突然就不那么着急了。我那时候也怀疑他是不是跟什么人联系上了，只是他也不怎么离开眉山寺，就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