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周要交统计表。”

　　辛果伸手去拿，甄绍却高举手臂，戏谑地俯视她，“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选它还是选我，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女人”和“小爷”的口头禅在慢慢减少，但类似的迷惑发言依然让辛果有种精疲力竭之感，“乖，别闹。”

　　甄绍因她软化的语气闹了个大红脸，倔强地逞强，“谁闹了？不就是找人填问卷嘛，很快就能找人帮你搞定。”

　　他的零花钱目前全部掌握在辛果手中，她不太相信甄绍还能使出钞能力，而且这是她的工作，没道理还没赚到钱就先垫高昂成本，心中否决他的提议后垫起脚后跟，怎么捞指尖都差一点，败下阵来叹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甄绍显然很久没关注过身高问题，愣了愣神，旋即骄傲地挺起胸膛，“是不是被小爷180的身高迷住了？”

　　“据我目测，你还没到180。”

　　“我没满18岁！还能长！”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辛果忍笑，“嗯，你还能长，不像我，我已经长不了了。”

　　甄绍没听出她话里的笑意，当她真的在为身高发愁，笨拙地安慰起来，“你作为女孩子不矮，真的，还有这问卷我肯定帮你弄好，三天，我保证！这是什么？还有这么多？”

　　“既然你再三要求，我也不好驳回你的好意，刚才有一部分放包里了，一共五百份。”

　　手中多出来的份量说轻不轻，甄绍条件反射地掂了掂，大脑迅速开始计算，一个班级大约35人，一个年级五个班，总共三个年级，得出的数字刚好比500多一些，立马把心安回肚子里。

　　辛果握拳以示鼓励，“加油，你同学多，但是千万别花冤枉钱，如果真找不到人也不要勉强。”

　　甄绍想做个挥手振袖的动作，刚一抬起就意识到手上有东西，只好轻蔑地一嗤，“开什么玩笑，这一片都是我打下的江山。”

　　“……”辛果突然开始担心起来，看来得同周季洵说一声，让他看着点甄绍。

　　陪同甄绍去教室放问卷，辛果环视一圈后感慨，“我高中是在老家镇上上的，别说前后两台空调，连电扇都得省着开，更别提多媒体了，我上了大学才接触电脑。”

　　“你老家这么穷？”嘴比脑子快，说完甄绍无比后悔，磕巴了下试图解释，“我没、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倒是没发现你心思也这么细腻。”辛果笑道，“也没你想得那么穷，只是乡下地方节约惯了。”

　　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生怕自己无意中戳到别人痛处，甄绍把调查问卷往桌洞里匆匆一塞，蹩脚地另起话头，“你晚饭还没吃吧？有很多班级摆了摊位卖吃的，我带你去。”

　　提到这茬，辛果好奇地问，“你们班要表演节目吗？”

　　甄绍表情不太自在，“话剧。”

　　“真的？什么话剧？我记得节目名单里只有三场话剧，是不是《哈姆雷特》？也有可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你扮演什么角色？”辛果高中时期还没开窍，一门心思读书，很少参加群体活动，对他说的内容很感兴趣。

　　“白雪公主。”

　　把正确选项最先排除掉的辛果无言地抽了下嘴角，“挺好的，没想到你们这么有童心，所以你不会告诉我你扮演的角色是白雪吧？”

　　甄绍掩盖了最初抽签抽到白雪公主的人确实是自己的事实，气呼呼地瞪向她，“小爷威猛高大，哪里像女人了！”

　　辛果秒懂他的欲盖弥彰，洞悉一切，“你后来是怎么说服别人跟你换角色的？”

　　“哪里需要我主动开口——”话说到一半，甄绍猛地反应过来被套话了，整张脸涨成猪肝色，脚下一拐大步走出门口，看也不看她一眼。

　　辛果没能绷住笑，忍了又忍才憋回去，追着他在后面说，“反串也挺有意思的呀。”

　　“……”

　　“生气了？我没笑话你的意思，是真觉得反串白雪和王子很有意思。”

　　“……女人你闭嘴。”

第47章

　　不管辛果说什么，甄绍铁了心不搭腔。

　　望着五步远踏着六亲不认步伐的人，辛果没辙地停下来，或许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为了照顾他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做出目前最合适的判断。

　　甄绍一面在前头走，一面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脚步声突然消失，他猛地惊慌了两秒，唯恐这几天混进来的不良分子作乱不长眼地把辛果拦下，急急忙忙转过身，却看到当事人站在绿化带旁似乎在认真端详开得正盛的绣球花。

　　老大不高兴地走过去，甄绍满脸明晃晃写着“你怎么不继续安慰我”，“如果你这是欲情故纵，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辛果惊讶地转过脸看他，所以是刚才好话没说够才不搭理她吗？这孩子的性格是不是过于别扭了？

　　想到一半，她打开手机记事本，一根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

　　甄绍更不爽快了，“你在干什么？你没听到我在对你讲话吗？”

　　辛果点头，“听到了，所以赶紧把你说的话记下来。”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甄绍脸红了红，“也用不着这么慎重……”

　　我觉得用你的魔法能打败傅廷晔的魔法。

　　辛果暗暗想着，又看遍刚打的字，满意地收起手机。

　　甄绍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被顺毛般软和下来，“我带你去撸串，二年级1班弄了个烧烤摊，据说那个学生家里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祖传手艺，吃过的都说好。”

　　辛果没有拒绝，顺从地被他领到操场，周长四百米的操场上支起一个个棚子，吃喝玩乐，全能在这里找到，比她小时候在乡下赶集时还要热闹，尤其是甄绍口中的烧烤摊，老远就闻到霸道的烤肉香气，孜然和辣椒粉混合在一起形成浓烈的香辣味，不断刺激着鼻腔。

　　围绕在摊位前的人流中最先只是一人看到了甄绍，但不安的情绪迅速传染开去，摩西分海般出现一条供人通过的路来，周围喧哗的人声也在这一刻降至低峰。

　　“……”辛果不由望向甄绍桀骜不羁的发型，想起这熊孩子之前的狐朋狗友，他本人应该是没有参与，但指不定那群不良男女平时打着他的名号在学校干些打架勒索的勾当。

　　没心没肺的甄绍十分满意这个效果，桀骜地大步走过去，对站在烧烤架前的学生霸气开口，“每样来十份！”

　　对方是低一年级的学弟，早习惯了他作威作福的校霸作风，对其他排队的人道了声抱歉，跟同伴一起拿了篮子去装食材。

　　“等一下，不好意思。”辛果叫住学弟后去拉甄绍的胳膊，“我吃不了那么多。”

　　甄绍才动了动唇立马又被抢过话去，辛果强硬地拽着他往后走，“老老实实排队。”

　　被下了面子的甄绍脸色很糟糕，还想说什么，迎上她不容反抗的目光，骂骂咧咧地趿拉着步子跟着她站到队伍最后面，双手插在裤袋，把朝这边看过来的人挨个瞪回去。

　　在场的人仿佛见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向来酷炫霸拽帅的校霸居然真的在排队，那个小姐姐究竟什么来头？更让他们开了眼界的是小姐姐在审问连校长见了都要给七分面子的校霸。

　　“高中第三年了，你翘过课吗？”

　　“我需要翘课吗？”

　　除了不穿校服，甄绍是个不染头发每周一都会参加升旗仪式的规矩少年。

　　“没勒索过人吧？”

　　“你好像在看不起小爷的银[]行[]卡余额。”

　　辛果现在还真看不起他的银[]行[]卡余额，顿了下后纠正道，“你那些朋友没勒索过人吧？”

　　“……”本想一口否定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不定起来，以前被蒙蔽的甄绍在和他们单方面断绝来往后，确实有几次看见他们把无辜学生围堵在厕所或者教学楼后，他没法昧着良心保证他们以前绝对没有这样干过。事实上，彻底看清他们嘴脸后，他时常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居然和他们做朋友。

　　辛果从他发白的脸色看穿了一切，“如果知道受害者的话，之后跟他们好好地道歉，需要人陪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以后绝对不许再跟那些人有来往。”

　　这女人杀地蜘蛛的模样被甄绍的大脑反复播放，在她的注视下求生欲十足地举起双手发誓，“我早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在学校碰到也没给他们眼神，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虽然烫发，但真从没做过会进少[]管[]所的事！”

　　这一通信誓旦旦，旁边的人很快拼凑出真相，甄绍作为校霸恶名在外，有不少传说，但仔细想想，竟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他做这些事。唯一一次信息技术课上霸占同桌的电脑双开玩游戏，那也是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所以，到头来他也是个被借用名号还惹来一身污水的受害者。

　　大家看向甄绍的眼神同情起来，不复之前的小心翼翼和畏惧。

　　甄绍不自在极了，“看什么看，小爷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周末作业翻倍！”

　　这个威胁很实在，他也确实有这个本事，只可惜被打上外强中干的标签，再也唬不住人了。

　　因为大家有秩序的排队没有拥挤，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轮到甄绍的时候，发泄似地往桌上一拍，“每样来一百份！”

　　“……”等着客人点单的学弟避开他紧追不舍的视线，转而去看甄绍旁边能拿主意的人。

　　辛果头更疼了，“你有钱吗？”

　　了解越深越知道往哪里捅刀子，四个字就让甄绍口不能言。

　　辛果按照两人的喜好点了合适的量，学弟偷看甄绍一眼后果断转身去拿东西。

　　等待的时间并不无聊，辛果一直在和周衍进行信息交流，时不时和徐蔚分享这边的活动。被冷落的甄绍双手抱胸，右脚尖不停点地，哪哪写着烦躁，等打包好的烤串递到手里，本着找茬的心情咬下一口，不论是干净新鲜的食材还是娴熟的烧烤技术统统挑不出错来，只能闷闷地嫌弃一句，“这羊肉肉质不行。”

　　辛果以为大少爷挑嘴，想了下说，“等那边事情告一段落，弄点好吃的肉给你尝尝。”

　　甄绍听出她话中的暗指，异世界的魔兽肉确实另有一番滋味，“你刚才和谁聊天呢那么投机？”

　　每个字都被醋浸泡过，辛果牙酸得很，“周衍，商量正事。”

　　甄绍接受了她的解释，脸色好了些，“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不要混为一谈，你别看他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私底下是个能把泡面桶放家里三天不扔的邋遢男人。”

　　“你们好像关系不错，连他不扔泡面桶都知道。”

　　被踩中尾巴似的，甄绍矢口否认，“只是以前见过几次面而已！你别瞎说！”

　　辛果不知道他这么大的反应是想掩饰什么，或许同他知道周衍不扔泡面桶一样，周衍也知道一两件他的糗事。想明白关键，辛果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从打包盒里挑出一串土豆片，边走边说，“周衍买了集装箱房，这几天我们挑个日子搬过去吧？”

　　“什么是集装箱房？”

　　辛果直接浏览器搜索，滑动图片给他看。

　　甄绍不敢相信，“你让我住又破又小的出租屋也就算了，现在还让我搬到那种地方？”

　　“……也不是我让你住对门的，而且几个集装箱房拼接起来地方很宽敞，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如果真的不想住，我和蔚蔚过去就行。”

　　真这样安排的话仿佛被排挤在外一样，甄绍更不乐意，勉为其难道，“那我的房间必须通电，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拉根网线，接受每天点外卖，但一周至少要吃一次你做的饭菜。”

　　辛果听着不太得劲，“我没虐待你，不会叫你过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你可以理解为建筑材料不同，但网络、厨房、卫生间，该有的都会有，想啥呢。 ”

　　“……”得知自己误会了的甄绍假装认真撸串，“羊肉串一般，牛肉串味道倒是不错，别光吃蔬菜，多吃点肉，你那细胳膊细腿的。”

　　辛果习惯了他逃避话题的行为，接过他递来的鸡中翅，吃到一半远远望见周季洵挨个和摆摊的学生说话的身影，每次对话口型都差不多，像是在通知什么。

　　“周季洵那家伙是学生会的，应该是上面有新的通知，他惯会装老实听话，学长学姐还有老师都喜欢他。”

　　耳边再现酸溜溜的醋意，辛果轻轻咳了声，“人家本来就老实听话，老师难不成去喜欢逃课早退的不良学生？”

　　虽然知道她没有要刻意点谁的名字，但甄绍依然被怼得哑口无言。

　　周季洵按照顺序很快来到二人附近的射击馆，看见他们后跑了过来，额前有几缕头发被汗湿贴在皮肤上，影影绰绰露出半只桃花眼，明明跑了那么久，出了汗，呼吸却不显急促。

　　他只是不经意间看了辛果一眼就顺势移开，对甄绍说，“临时有领导过来，节目时间做了调整，你们班的话剧演出预计在6点20分开始，你快去准备吧。 ”

　　提到话剧甄绍重新想起之前的窘迫，逃一般跑了。

　　周季洵随后才抽出一份新的时间表，“有人会提前去占位置……没有其他安排的话现在可以过去。”

　　刚打印的纸还残留着稀薄的温度，辛果点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一擦汗吧。”

　　捏着时间表的手指微微一蜷，很快松开，周季洵抬起另一只手去接，小声说了句谢谢接着去通知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