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登上私人星舰。项佳坐在驾驶位上，操控星舰浮空，飞往不远处的商场。

　　项佳看了眼后排的息玥，犹豫一番才开口：“小姐，少爷和二小姐还小……”

　　“所以不懂事？”息玥接口，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心情看起来不错，项佳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午九点，商场刚开门，人很少，只有各家门面的店员在忙碌着开店。

　　息玥一眼就看见了售卖机甲的店铺，巨大的光屏投射在墙壁上，演示着一款款造型绚丽的机甲，极为气派。

　　项佳停泊完星舰过来，见状问道：“小姐……想看机甲？”

　　E级精神力无法操控机甲，来这里逛机甲店，纯粹是给自己找堵。她担任息玥保镖的两年来，也从未见过她对机甲感兴趣。

　　息玥听出她语气里犹豫，笑道：“买机甲靠的是钱而不是精神力，不是么？”

　　项佳无言以对。

　　也许从前的息玥很少出现在人前，店员不认识她，不过看她身后的保镖，明显是高级军官家里的孩子，热情地为息玥介绍机甲。

　　半个多小时过去，店员都口干舌燥了，小心翼翼打量客人的表情：“小姐中意哪一款，可以试试。”

　　眼神明显在说：不会逛了一大圈什么都不买吧？

　　息玥还真打算什么都不买，毕竟买了也没用。只是一回头就发现项佳对着一台机甲箱发愣。息玥太熟悉她的眼神了，放在高利贷身上是贪婪，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渴望。

　　她自己就经常露出这种眼神，后来发觉后，私下练习了很多年，才学会隐藏和克制。

　　身份和视角的转换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用再隐藏了。以息家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她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于是息玥豪横了一回：“就要那款。”

　　店员登时眉开眼笑：“好的好的，小姐，那台是我们的新款，售价1000万星币。”

　　这话让项佳回过神，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晃了神。

　　小姐要买她最喜欢的机甲？

　　息玥冲她扬了扬眉：“送你。”

　　“……小姐，我的机甲箱养护得很好，还不需要更新。”项佳窘迫又急促地拒绝。

　　息玥点了点她肩上机甲箱的钢制肩带，上面的漆色都斑驳了，说：“用更好的装备，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不是么？”

　　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有生以来第一次阔气了一把，让息玥心情很好。机甲箱需要实名登记，等待项佳和店员办理手续的时候，她又一次注意到了包里的遥控器。

　　口红？

　　她摩挲着遥控器光滑的表面。不知为何，这件东西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伏在暗中，随着倒计时的流逝，蠢蠢欲动。

　　不详感很快得到了应验。

　　机甲店的大门外，一艘军用星舰迅速降落，因为距离太近，透过玻璃望上去极有压迫感。身穿驻军所制服的士兵鱼贯而出，每个人背后都背着一只机甲箱，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息玥皱了皱眉头，果然见到他们径直奔机甲店而来。玻璃大门被用力推开，机甲兵门气势汹汹地涌进。

　　最前方，一名军官模样的机甲兵官扫了眼自己的光脑，指向息玥：“是她，带走！”

　　立即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大步逼近，扣住息玥的双臂。动作粗鲁，用力极大，让息玥疼得皱起眉。

　　“滴滴滴……”

　　息玥听到了轻微但急促的电子声，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遥控器，没有任何异常。余光瞥见左腕上的光脑，这才发现实体屏幕上多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检测到危险，是否开启防卫？」

　　差点忘了，她的光脑不是常规款，里面装载了据说经过精神冶炼的追踪弹。特别改装的光脑，是战神父亲对女儿的爱护。

　　与此同时，项佳注意到这处的动静，立即冲过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小姐！这里是33号星区，你们32号军团哪来的胆子来这乱抓人！”

　　军官偏了一下头。身旁一名机甲兵立即抬起手，对准项佳。一股水流般的黑色金属从他背后机甲箱涌出，流经肩膀，眨眼间将他的手臂包裹成机械臂，手背上冒出一根枪管。

　　没有解释，也不是警示，而是直接开枪。

　　砰！

　　两声炸响交叠在一起，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那名士兵。

　　他大半个脑袋都被炸没了，下巴摇摇欲坠地挂在喉咙边，稀烂的喉管里喷溅出的鲜血，溅了军官半身。

　　息玥也有点发懵，追踪弹威力这么大？

　　她看了眼沾上星点血迹的光脑，红色感叹号消失了，另一句话取而代之：「危险已解除，请及时装载微型追踪弹」。

　　这种追踪弹能锁定危险的源头，而现场最危险的人，显然是举起枪的机甲兵。

　　息玥眸色数度变幻，很快沉静下来，看向眼倒下去的无头尸。

　　活该。

　　身后，项佳捂着肩膀站起身，在震惊中消化完突变的状况。若非小姐用追踪弹干扰了军官，让后者失去准头，她这时已经死了。

　　“小姐……”项佳靠过来，语气迅速坚定，“小姐是正当防卫，你们快放开她，小姐是息统领的女儿！”

　　但她又被拦在了几步外。

　　军官看着倒在地上的部下，又偏了一下头，吩咐其他人：“上报，拖走。”

　　像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极为冷漠。

　　他走到项佳面前：“息海战死，33号军团主帅位置空缺，这是中央下发的临时管辖令，从现在起，32号军团主帅石上将正式接管息海下辖所有星区。”

　　许是息玥果断的反击太过凶狠，而他当下又不能拿她怎么办，他话语间稍稍多了一点耐心。

　　只是他透露出来的信息，对息玥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息海，她的战神父亲，连一面都没见过，就死了？

　　项佳同样难以置信，仔仔细细检查完对方出示的临时管辖令，语无伦次：“那……那也不用抓小姐……就算统领战死，她的等级……她也拥有自由的权利！”

　　“这是石上将的命令。”军官冷冷道，“息海背负四万亿债务，按法典规定，全部由其子女继承。石上将就是债权人之一。”

　　第二记晴天霹雳出现了，不过这次是无声的，仿佛一瞬白光，在息玥脑海里闪了一下。

　　她闭上眼，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竟没有生出太多意外的情绪。

　　好嘛，债务债务，又是债务。搞半天“苦尽甘来”只甘了这么一小会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数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四万亿？？？

第2章 第 2 章

　　按照星际法律，杀人是重罪，更何况杀了一名军官。息统领身亡，息家被剥夺一切，息玥毫无倚仗的情况下，高低会被判个死缓——流放到污染区，自生自灭。

　　好在，四万亿债务保下了她。

　　32军团的机甲士兵们挡住闻讯赶来的治安所，直接把息玥送回了统领府，软禁。项佳被挡在了外面，连大门都进不去。

　　息瑶已经在了 ，一见到息玥就扑过来痛哭。眼下，姐妹关系是否亲近，似乎变得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说爸爸消失了，可能已经战死了！呜呜，哥哥已经赶过去了，可是他一直没回我信息……”

　　不是可能，息海之死应该是定局了。息玥心想。

　　不过她还是拍拍息瑶的后背以示安抚：“先别哭，究竟怎么回事？”

　　从息瑶的哽咽声中，息玥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很简单：一周前，父亲息海带队赶赴29号星区，消除新爆发的一级污染区。原本预计三天就能结束，结果七天了都还没回来。

　　关键是，那个一级污染区至今仍在。

　　息玥大致猜到了自己被软禁的原因。虽然石力恒上将和其他人基本确定息海已经死亡，但在消除一级污染区、彻底搜寻完前，谁也不敢真正放心。

　　毕竟，息海是全星际实力最强的超S级机甲战神。

　　然而，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什么希望的息玥，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她开始思考后续的问题。光脑已经被士兵收缴了，断了外界的联系，也上不去星网。但没关系，息玥穿过来后，花了三天时间在星网上熟悉这个世界。

　　其中有一点“常识”让她极为在意，还特意花时间研究过。

　　——《星际法典》规定，子女无法继承父母的财产，但可以继承债务。

　　也就是说，息海一死，他名下所有资产都被收缴到中央星区，连带着子女的账户都被冻结。她和两个弟弟妹妹，从今以后一无所有。

　　不光如此，息海作为户主，才能赋予子女一等公民的资格，他死了，孩子只能按照各自精神力被划分等级。

　　E级精神力的息玥，是妥妥的垃圾公民。

　　针对这一点，息玥是这样理解的：星际以对抗污染为要务，故而建立了以战功为指标的星誉值体系。消灭的污染区越多，星誉值越高，而财富、地位等所有人前显赫的一切，都可以用星誉值兑换。甚至，只要星誉值足够，连杀人罪都可以抵销。

　　正因如此，中央星区必须时刻都把持着大量财富，才能满足军人们的兑换需求。若财产能继承，中央的“国库”就是持续流逝的状态，早晚入不敷出。

　　人死全无，财产全部由中央星区收缴，这个扭曲的制度有其合理性，算是开源。

　　至于另一头的“负债可继承”，那就是“节流”了。子女以后挣到多少星誉值，都得先解决负债再说，别想兑换资产用于享受。

　　所以，息玥总结了自己面临的现状：垃圾公民，一无所有，四万亿高额负债。

　　好一个地狱开局。

　　统领府的佣人已被清空，息瑶的光脑也被收缴，偌大的豪宅变成与世隔绝的监狱。

　　熬到夜里，监狱大门打开，被挡在外面的项佳竟然进来了。

　　她换了一身作战服，肩膀上的枪伤看不出痕迹，背着一个人——满身血污、陷入昏迷的息珀。

　　原本，项佳还带进来一只红色机甲箱，是息珀的，已经变形成一堆破烂。可守在外面的机甲星队连这点破烂都不让留，二话不说就收走了。

　　这个世界的金属极为稀缺，报废的机甲箱是最珍贵的回收材料。

　　“我赶到29号星区的时候，中央军区已经调集各个军团进入污染区了，污染很快被清除，我在里面找到了少爷。”

　　息瑶紧紧抱着不省人事的哥哥，忙问：“那我爸爸呢？”

　　项佳沉默，答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