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隔着这么远，息玥都好像能看清他眼睛里的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没有丝毫渴望怜悯的祈求, 好像看到熟人一样的平静和自然。

　　简单说，不想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息玥皱了皱眉, 若非对方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她恐怕已经在想办法除掉他了。

　　“别理。快上去收拾东西。”

　　“噢。”

　　息珀大包太显眼，留在门外，息瑶独自上楼收拾简单的行礼，息玥则到前台去退房。

　　上将府爆发污染的消息已经传开。

　　“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了安全考虑, 小姐想退房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们接到驻军所的通知，污染范围已经确定了, 三.级污染, 不会扩散到酒店这边。所以, 很不好意思，小姐, 就算您要退房，房费也是不退的……”

　　“不退就不退。”息玥没耐心听前台啰嗦，直接删除光脑里的虚拟房卡。

　　等她和息瑶走出酒店，就见到息珀和石寒一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见石寒一又要伸手过来，息玥避开，扭头对前台道：“这里有个孩子，好像和父母走失了！”

　　带着弟弟妹妹大步离开。

　　走出很远再回望时，发现小男孩身形木讷地被前台领进大门，一直到消失，都歪着头望向自己。

　　“寒一真的好奇怪，但也有点可怜……”息瑶说着点点自己的脑袋，“大姐，你说他会不会是这里天生有点问题？”

　　“有问题也不归我们管，他有个上将老爹。”息玥道。

　　“可是，”息珀欲言又止，仍是说了出来，“石力恒一死，赋予子女的公民等级伴随权会消失。他要是真的有精神问题，会变成垃圾公民。”

　　息玥摇头：“不，他还有亲妈，亲妈可以赋予他等级伴随权。石力恒的老婆总不至于是垃圾公民吧？”

　　那也不一定。息珀心想，毕竟别人不知道石力恒有多好.色，他是略知一二的。

　　不过他没反驳息玥，最后望了一眼酒店，沉默地往前走。

　　时间还不算太晚，距离最近的停泊点还有去33号星区的载人星舰。

　　抵达33号星区后，三人租了两辆飞摩，直接奔向西城。然而终究晚了一步，西城二手市场关门了。

　　息玥只能就近找一家酒店入住，等第二天二手市场开市。

　　吃完一顿满足的宵夜，息珀坐了过来：“石力恒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星网上出现的相关的新闻报道，并且得到了32号驻军所的确认。因为死的是一区主帅，新闻热度很高。而石力恒拥有十多位配偶，让这一事件很快转到八卦方向。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批领低保的垃圾公民。」

　　「对啊，石名下的资产都是中央收缴的，垃圾公民的低保却是地方星区发的，说到底最可怜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工作党。」

　　「倒也不一定，能嫁给上将，他那些配偶本身等级不会太低吧？石的孩子再多，父死随母，也不一定就是垃圾公民。」

　　「你也太天真了，高级公民死亡，配偶直接弃养低精神力的孩子，这种事儿还少吗？」

　　「就是，尤其是满七岁还没觉醒精神力的，带着十有八.九是拖油瓶，谁会养啊？也只有领低保的份。」

　　……

　　「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难道地方星区会不愿意发低保吗？一个月几百星币就能养活一个垃圾公民，让他们以后多生孩子，有孩子就可能诞生高级精神力，也许以后保护我们免受污染危害的就是其中之一。这笔账傻子都能算过来，你们连傻子都不如吗？」

　　「行行行，就你最清醒，希望石的老婆孩子都去你那个星区，好了吧？」

　　……

　　吵吵闹闹间，没人关心32号星区会迎来什么样的新任主帅，更没人关心上将府为什么会爆发污染，本身就属于高级精神力的石力恒又如何在重重防卫中，死于区区三.级污染。

　　这是个好现象，然而不知为何，息玥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名小男孩。

　　石寒一……他应该有七岁了吧？

　　即便没有觉醒精神力，他的母亲若不是垃圾公民，应该不会选择弃养吧？

　　-

　　西城二手市场依旧热闹非凡，和上次来相比，今天的街面上多出很多小摊贩，充满生活气息。

　　作为前统领最受瞩目的儿子，息珀怕被人认出来，仔细遮掩了一番才出门。息玥让他带着息瑶随处逛逛，自己背着大包，来到不易。

　　刚好，老卫就在店里。

　　“纪小姐早安。”

　　对方的招呼让息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光脑身份的名字「纪明舒」。

　　不愧是生意人，记性绝好。

　　老卫一看她沉甸甸的包就明白了，侧过身：“里面请。”

　　从平行电梯出来，还是那个货仓式的房间，工作台后还是那个店员。不过一早上来，工作台上干干净净的，显然还没开工。

　　息玥把包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件物品。

　　店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高能激光筒，功能完好，成色很新……是你？”

　　他终于认出了眼前人的银发，正是上回拿过来崭新军用装备的年轻女孩。

　　息玥淡淡一笑：“值多少钱？”

　　店员下意识便要狠砍一刀，不料老卫抢着开口：“报实价，之前谈好的，小姐带过来的回收品，一缕八折回收。”

　　“呃……这是装载聚赫核心的半机甲，机甲店里全新的价格是120万星币，按成色得打个九折，作为回收品……按卫爷说的八折，86.4万星币。”

　　好多！远远超出息玥的预计！

　　老卫和店员对这个数额的价格都习以为常，息玥便也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来。

　　她把第二件武器递给店员。

　　“40光爆枪，不，不对，是经过改装的定制版40，也是件半机甲。普通40售价是80万星币，算上改装费和聚赫核心……就按150万星币算吧。”

　　店员报完价，老卫摇摇头：“不，你看枪柄上的标志，这是官方定制版，和民间改装不是一个概念。说明整把枪从里到外都重新设计过，而且数量稀少。”

　　“小姐，”有其他人在，老卫就没有加上姓氏了，他沉吟片刻，“这把枪回收价定在200万，如何？”

　　息玥当然可以：“成交。”

　　第三件，半机甲刺弩。

　　第四件，精神力武器回旋镖。

　　第五件，半机甲螺旋炮。

　　光是前五件，回收总价便已高达1200万，其中最贵的是半机甲螺旋炮，也是官方改造款，回收价值比普通机甲箱还要贵，高达580万。

　　堂堂上将的武器藏品，含金量果然高。

　　息玥干脆一股脑把包里剩下的十几件武器都倒了出来，可惜里面再没有比螺旋炮更贵的玩意。

　　鉴定后，总回收价定为3380万。

　　“小姐还有其他需要回收的么？”老卫问。

　　“有。”息玥从背包夹层中抽出一只扁平的机甲箱。

　　只看到一部分时，店员本来挺期待的，等机甲箱露出全貌，他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店员启动机甲箱，浑身被机甲包裹，而后又关闭，把设备放在桌面上拍了拍。

　　“ B级机甲，算是普通款里相对好一点的。但表面磨损太严重，内里也明显有使用痕迹。面罩有些薄，应该破损过吧，所以一些金属组件启动不了……残值200万吧，按八折……”

　　“那就按200万算，感谢小姐带来这么优良的回收品。”老卫接口，“总价3580万，我这就转给小姐……”

　　他话语一顿，拿过距离最近的螺旋炮。

　　手柄底部，钢色的表面镌刻着三个浅浅的字：「石力恒」。

　　老卫看了息玥一眼，忙拿起其他武器翻来覆去地寻找，果然，除了机甲箱之外，所有武器上都有这三个字。因为太浅，不拿到强光下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息玥手里拿着螺旋炮，也找到了，心中一沉。

　　之所以提前找石力恒的麻烦，是为了解决购买生存屏障的资金。三千多万，足够打造一个适用于种植的小型生存屏障了。

　　然而，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钱，有可能不翼而飞，甚至还会给她惹来麻烦。

　　也对，既然是藏品，上面有石力恒的名字，并不意外。是她大意了。

　　果然，店员和老卫看向息玥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店员，不由自主握住光爆枪，看样子精神力也足够启动武器。

　　反而是息玥，瞬间落入危险的境地。

　　息玥忽略店员，把注意力放在老卫身上，盯住对方的眼睛，面带微笑。

　　“我以为黑市什么都敢收，难道是我想错了？”

第21章

　　干黑市这行的, 消息灵通是基本，更别提石力恒死于昨夜的新闻早已传遍全网。

　　一区上将死的第二天，就有人拿着他的武器藏品来黑市出售,怎么想都不正常。

　　关键是，息玥带来的武器和上次的回收品一样，没有一丝一毫污染痕迹。也就是说, 她不是趁污染爆发去捡的, 而是在污染爆发之前, 就把它们拿到手了。

　　可能吗？

　　那可是堂堂上将府啊！

　　姜毕竟是老的辣, 老卫比店员镇定得多，面对息玥的质问，他按住店员手里的枪, 笑道：“小姐不必紧张, 我们犹豫，自有我们的考量。这笔交易我做不了主, 麻烦小姐稍等片刻。”

　　他也不避讳息玥，直接抬起光脑发消息。只是没投射光屏，息玥看不见他在发什么。

　　两个可能：一、通知治安所或驻军所，赶过来抓人；二，不易背后确实另有老板, 老卫需要向对方请示。

　　对于息玥而言, 更倾向于哪一个可能性，攸关性命。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倚仗, 因为引爆三.级污染后, 遥控器只是倒计时大幅缩短, 并没有消失。

　　而它现在就在背包里。

　　五级污染不一定能杀死老卫和店员，但能给她提供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