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底下苦练技巧,把所有产品的功能细节价格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翻了不少工具书去了解客人可能提出的原理性问题。

　　然而, 肚子里装得再多，脑子再有条理，一张嘴就全都乱了套。

　　久而久之, 山壮就再也不敢招待顾客了, 把业务员干成了保洁员的角色，但凡有客人上门, 都让葛胜一手包揽，自己则在旁观摩，暗暗羡慕胜哥的口才。

　　可……胜哥他今天说不想招待？

　　那天山壮正好请了一天假，只觉那两人面生。

　　胜哥说穷鬼……难道是已经来过的客人？

　　山壮看看走到玻璃门外的客人，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的葛胜, 心一横, 迎了上去。

　　买不起就买不起吧，就当锻炼业务能力了。

　　“小姐, 先生, 欢迎光临。”

　　“我们是来买生存屏障的。”

　　“好的好的, 这里就是展厅，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生存屏障。我们光、光合科技是星际独一、一家专门研发, 制、制造生存屏障的公司……”

　　听着话声，葛胜又翻了个面，将脸冲向玻璃墙，打算眼不见为净。

　　山壮那个蠢东西，平时说话还算利索，一说到产品，果然又开始结巴了。

　　不过穷鬼和低能业务员，倒也是绝配。

　　葛胜冷耳听着，突然，有一句不大对劲的话传了过来。

　　“不用介绍了，上次来过。预算3000万，不要成品屏障，要就地设计。你们派个技术员跟我们走一趟？”

　　“来……来过？3……3000万？”山壮有些懵，愈发语无伦次。

　　葛胜也很懵。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女的上次说预算只有150万啊？这才过去几天，就涨到20倍了？

　　他赶紧翻了个面望过去，挺漂亮的银发女人，确实是她没错。

　　息玥淡淡瞥去一眼，视线落回到山壮脸上：“不是说1000万起订，怎么， 3000万还不够？”

　　“……够！”山壮使劲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不用在介绍产品，说话立马利索了，“我这就安排技术员。小姐，您有什么特殊要求尽管提。”

　　“我来安排！”

　　葛胜马上接口，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挤开山壮。

　　“技术员在33号星区，很快就能赶过来，麻烦小姐稍等。这期间，小姐可以尽情告诉我定制屏障的要求，我都会一一记录好，保准一字不落！”

　　“是么，其他要求暂时没想好，只有一点。”息玥看向山壮，“这单业务交给谁都行，唯独他不行。”

　　她用下巴点了点葛胜。

　　大公司有专用星舰，业务员半个多小时便赶到了。

　　等待期间，息瑶领着石寒一在市场上买完东西，也来到店里。

　　光合科技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公司，分销站生意再差，每日也必须更换新鲜的瓜果点心招待客人。

　　四人在店里吃得撑肠拄肚，随山壮一起，登上专用星舰。

　　舱门关上之前，山壮望向跟出来的葛胜，不大好意思地开口：“胜哥，分销站辛苦你一人看着哈。”

　　眉眼中，却始终遮不住欣喜。

　　葛胜脸色阴沉。

　　过去这段时间，他使尽浑身解数去巴结息玥，端茶递水、削皮剥壳，对方倒是来者不拒，坦坦然接受了，却始终不松口。

　　见鬼的要求，见鬼的不让他参与！

　　他正咬牙切齿，只见山壮黝黑的脸贴上机舱玻璃，指着上空不知在说什么。

　　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你们就等着那3000万打水漂吧！

　　葛胜冷笑一声，下一刻，冰冰凉的瓢泼大雨当头浇下。

　　分销站上空的生存屏障，正好循环到了暴雨气候。

　　见葛胜没能避开暴雨，山壮叹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星舰已经升空了，29号星区就在隔壁，算上起飞降落的时间，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这一趟出门，杀了石力恒，卖了回收品，买了生存屏障，一切都还算顺利。

　　息玥难得放松下来，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叹气声，翻起眼皮看了山壮一眼。

　　憨憨也能当业务员？

　　“他明着抢你的业绩，你就不生气？”

　　山壮闻言一怔，笑道：“什么抢不抢的。纪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分销站今年一单都没开，其他人撤的撤，开的开，要是再卖不出去产品，恐怕整个分销站都要撤了。胜哥精通产品又会说话……纪小姐，胜哥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上次去分销站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个葛胜，难怪山壮不知道。

　　息玥懒得解释：“看不顺眼。”

　　“……噢。”

　　有钱人就是性格古怪。

　　“那……纪小姐，真要在29号星区搞种植吗？那地方我去过，条件太恶劣了，只怕您的投入产出不成正比啊。”

　　息玥忍不住笑了：“净说大实话，不怕我撤单？”

　　“呃，光合科技不论什么时候都只会为顾客的利益着想，嘿，嘿嘿……”

　　“你们公司居然会留你这样的业务员，真绝了。”

　　“因为我主动降薪了嘛。”山壮说，挠挠头，“底薪降了一半，不然第一批就被开了。”

　　星际好员工啊！

　　息玥暗自感叹，再打量一遍老实憨厚的业务员，不得不说，连她都莫名心动。

　　往后，她指定是要继续招聘员工的。

　　于是她顺着话聊了一会儿，大致摸清了山壮的底细。

　　土生土长的28号星区人，父母都是垃圾公民。他自己是三等公民，D级精神力，因为精神力等级不高，所以从职业学院毕业后只能找到销售工作。

　　当初光合科技在28号设立分销站，他削尖脑袋报名，如愿以偿回到家乡。没想到因为业务不畅，又面临失业风险。

　　主动降薪一半，如今每月到手只有750星币，堪比领低保的垃圾公民。

　　若非父母通过息海推出的免租政策，早早在28号星区申请了一块耕地，别说赡养父母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说来惭愧，工作这么多年还要靠爸妈接济。”山壮红着脸说，语气透出难过。

　　息玥的关注点却被转移了，她低声问息珀：“免租政策？”

　　息珀眼神黯然，见舱内人多，便从星网上找到一份文件，发给息玥。

　　息玥大致浏览完，文件传达的核心意思是：但凡息海辖区内的合法居民，都能免费申请租用一块土地。

　　如此一来，土地所有权还挂在息海名下，使用权却在居民手里。而且只要通过每年的产量考核，无限期免租。

　　——摆明了要帮助垃圾公民勤劳致富。

　　息海……她的便宜老爹，还真是个大善人。

　　息珀琢磨片刻，问了山壮一个问题：“33号军团新主帅已经到任了，你父母的耕地……”

　　“是呢，不光是我父母，我认识的租用了耕地的人都在犯愁这事儿，好多人生怕中央收回土地，已经在准备提前收割了。”山壮神情忧虑，“那些作物都还没成熟呢。”

　　息海名下的资产都被中央星区收缴，租约自然作废。若中央延续政策，只设置租金，那还好说，若他们干脆收回耕地，一大批低等公民又要面临失业的问题。

　　“倒是不用这么悲观。”息玥突然说，引得两人同时看来。

　　她笑了一下：“28号食品批发市场人气有多旺，你们也看见了。其背后的支撑，想必就是息海的免租政策。不管谁拿到批发市场的所有权，都会想办法让政策延续下去，就算会出现变动，应该也不会太大。”

　　如今的问题是，批发市场会被谁接手。

　　这个世界的逻辑，不管资产处于哪个星区，只要在中央的兜里，谁都可以付出星誉值去兑换。当然，钱够多的话，没有星誉值的人也可以在有人兑换后，用星币和所有权人购买。

　　息玥倒是有这个心，只是目前财力不允许。进一步说，放眼望去，有能力兑换这么大个资产的，全在息家债主清单里。

　　谁会把每天产生大笔现金流的资产，卖给她？

　　多思无益，息玥把思绪转回到眼前。

　　星舰已经穿越29号星区的生存屏障，开始降落。

　　不知道3000万的预算，能够覆盖多大规模的种植区域。

　　她望向沟壑纵横的地表，目光一顿。

　　南区地面上，静静停泊着一艘星舰，位置距离她家很近，也许就在李康文他们开垦的耕地上方。

　　巧合，还是？

　　“停到那艘星舰旁边。”

　　息玥说，一手探进口袋，轻轻摩挲遥控器。

　　三.级污染是昨夜引爆的，重新流逝的倒计时还不满24小时，也就是说，她目前只能开启五级污染区。

　　真出现意外情况，不知道够不够用。

　　走出机舱，她第一时间仔细打量那艘星舰。首先可以确定，体型上属于私人星舰，表面也没有军团序号，不是军用星舰。

　　然而，她探头看向沟壑，沟壑底部，负手而立的年轻男人，也在仰头凝视着她。

　　狭长的耕地四周，几具尸体四仰八叉。

　　男人勾起轻佻地笑，对她勾勾五指：“嗨。”

　　元上将。

　　元序！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