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玥反问他一句，满脸无所谓，“从你注射麻醉剂到现在过去也有十五分钟了吧，人呢，有谁来杀你了？”

　　元序哽住。

　　倒不是息玥的话有什么道理，而是她平静面容之下，隐隐透出来的不怕死的癫狂，又让他心凉了一分。

　　比起其他污染之神，息玥是很特殊没错，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找错人了。

　　这女人内里根本就是个疯子，只是平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为人知罢了。越疯的人，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状态越淡定，息玥就是典型。

　　息玥倒了两杯水，递给项佳一杯，自己拿了一杯，施施然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挑起眼皮觑向元序。

　　她忽然轻笑一声：“你不是活了188辈子么，多一辈子不多，少一辈子不少，就算死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再重来一次，反正按你的话说，一旦觉醒，每一次重来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觉醒者。”

　　元序无语片刻，也想给自己倒杯水，顿了顿转而走到酒柜，开了瓶酒。

　　他猛灌一口，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正常，语气也懒洋洋起来。

　　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别以为挖出点秘密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似的。”他说，“觉醒者除了生而知之，能有多大优势？整个星际都以精神力为尊，生来就是垃圾公民的觉醒者，能顶什么用？”

　　“噢，原来你是舍不得军团主帅、星区上将这身皮。”

　　元序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他闷咳两声，用酒杯指向项佳：“你以为我担心自己啊，我是担心她！你知道按照云端算法，出现A.级精神力的概率是多少么，不到2% ！一百个人里顶多两个！”

　　项佳皱了皱眉。

　　息玥注意到了，问：“项佳，还记得你上辈子的精神力等级么？”

　　项佳默然片刻，吐出一个字母：“S。”

　　元序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即又是一顿咳嗽。

　　“没记错的话，我前世是御夫星带66号军团统领，辖区包括四个星区。”项佳思索着补充。

　　息玥一副恍然表情：“ 66号军团，那不就是元上将大人来33号星区之前的军团嘛。这么算起来，加上项佳这辈子成长的时间……项佳是你的祖奶奶？”

　　“呸呸，什么祖奶奶，有半点血缘关系没有？就乱拉亲戚关系？”

　　元序正怄呢，息玥又捅了一刀：“话说，你当上过统领没有，不会最高只有上将吧？”

　　元序更怄了，他眉眼狰狞地瞪了息玥一眼，转移话题：“捅了这么大篓子，就你开心了。”

　　息玥忽略他的阴阳怪气，从善如流点点头：“是啊，神清气爽。”

　　她抬手指向天花板：“不管那是个什么玩意，这下应该都听清楚了吧，我什么都知道了，这两位觉醒者的身份也曝光了，还不赶紧来灭口？”

　　事实如此，危险大概率也在路上，但元序听见这话依旧感到悚然。

　　项佳则有些迷惑，作为第一次觉醒的人，从未碰见过当下的情况，怀疑的同时，也难免提起了几分警惕。

　　寂静的酒店房间中，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天花板上安安静静。

　　息玥突然嘁了一声：“看吧，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她的光脑震了起来。她点开消息，目光一凝。

　　元序察觉异常：“什么情况？”

　　“资产管理中心的通知。”息玥有些不解，“薄玉成死了，他的债权全部失效。”

　　她心有所感，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污染警报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中央星区人口繁密，军团的力量自然十分强盛。可饶是如此，面对突然爆发的一级污染区，中央军团也不敢冒然深入。

　　要等污染气体沉淀下去才行。

　　污染区内人员撤离和封锁工作倒是有条不紊，瀑布般下淌的浓雾四周，不断又星舰从中穿出，飞往四面八方，又被赶来的军用星舰截停，询问里面的情况。

　　中央星卉别墅区里的人不算多，业主又都是高级军官，即便里面的佣人也都拥有D级以上精神力，极大提升了人员撤离速度。

　　棘手的地方，在于很多别墅里养的花花草草，此刻都已变异成了各种各样的污染物，也许挡住了部分人的逃生之路。

　　某个浓雾包裹的所在，就有这样一个人，机甲全开，却一动不动，任由污染物们缠裹全身，一点点侵蚀金属防护。

　　乔名晋。

　　他想透口气，去往距离中央星区不远的16号垃圾星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冷静了脑子，于是很快又赶回到中央星区，不料远远地就看见了蓬勃爆发的污染区。

　　薄玉成别墅的位置，正处于污染区中心。

　　乔名晋毫不犹豫冲了进去，雾气实在太过浓郁，连侦察系统都分辨不出方向，只能打开声波捕捉器，试图从嘈杂的声音里找到薄玉成。

　　不料，刚好捕捉到了薄玉成和一个人的对话。

　　那个人……

　　乔名晋认得那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副所长冷成周。

　　而且是没有电子化的嗓音——没有启用机甲面罩。

　　身处一级污染区，却没有动用机甲，结合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他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和息玥一样，冷成周是污染之神！

第66章

　　“新闻里没有说明污染等级, 应该是污染气体还没沉淀，无法测定。”

　　“不过，看污染区的规模和潮涌程度, 至多是一级污染。”

　　以防万一，元序已经背上机甲箱。他出远门都会戴上两只机甲箱，一黑一白, 黑的不能见人, 但功能比白的要多一点, 这次干脆用了黑的。

　　项佳临时买的机甲只有B级, 内里早已破损不堪，元序便把白色机甲给了她。

　　此时，两人都已机甲全开。元序打开了侦察系统, 观测远处爆发的污染。

　　项佳混乱的记忆似乎沉淀下来了, 接过话头：“中央四大星区，每一个都部署了不下10万机甲兵, 任何时候都有100支以上的机甲星队在外巡逻，防控污染，这还只是驻军所派出来的人。”

　　她顿了顿，看向元序：“这是我上辈子了解到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元序摊摊手：“差不多。总之只要不发生超级污染, 中央星区就安全得很, 污染区外的人该干嘛干嘛。”

　　息玥的思绪却在别处：“薄玉成的住处，有没有可能在那个污染区里？”

　　这话点醒了元序：“你是说……”

　　电铃响起, 打断了他的话。

　　房间内,一面墙上出现一道彩色线条,随着电铃声不断波动。

　　元序顺手按下墙边一个按钮。

　　前台的声音响了起来：“元上将，秘书所冷成周上将来访。”

　　元序和息玥对视一眼, 当然，有金属面罩阻隔，息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对他点了下头。

　　元序：“请冷上将上来。”

　　通讯挂断，彩色线条消失。

　　元序一边关掉机甲箱，一边道：“冷成周是秘书所副所长，火箭飞升，是近一年来统帅跟前的大红人，兼任统帅副官……”

　　说着一顿，微微张大眼睛，又和息玥对视。

　　他想起了息玥之前说过的话：宫茂称息玥为统帅。

　　息玥则再度浮现起宫茂惊愕而苍老的面容：“你……你是新任统帅？！”

　　“也许，”元序斟酌着道，“督办令的事闹得太大，负责此事的薄玉成又死了，冷成周不得不接手处理这个问题？”

　　项佳还不知道这件事，见息玥不做声，便也没有询问详情。

　　息玥在沉思。

　　她破罐破摔地把窗户纸捅破了，若那个在暗中监控一切的存在真的存在，必然知道了元序和项佳是觉醒者的事实。

　　而她对宫茂那句话的猜测没错的话，统帅也是污染之神。

　　那么摆在眼前的疑问是：统帅是不是那个存在本身？

　　就算不是，统帅作为星际最高统治者，背后必然站着那个存在。冷成周又是统帅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未必就是冲着督办令来的。

　　看来元序担忧的危险不是没有，只是晚到了而已。

　　思考到这里，门铃声已经响了。

　　元序低头扫了眼自己沾满汗渍的衬衣，刚想摘下机甲箱套件外套，被息玥按住手臂。

　　息玥对他摇了摇头。

　　元序了然，暗暗叹了口气。算了，都到这地步了，还粉饰什么太平。

　　他背着机甲箱过去开了门。

　　“元上将。”

　　前台小姐微笑点头，看向两名年轻上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串串粉色泡泡，却也识趣地没多留，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声越远，背后两名男人之间的气氛就越发紧绷起来。

　　元序手肘搭在门框上，没有让冷成周进门，视线不经意在冷成周机甲箱的钢制肩带上转了转，笑问：“冷上将深夜来访，有事？”

　　冷成周嗓音淡漠：“ 33号军团督办令引发的舆论，发酵很快，需要元上将和息小姐跟我去一趟秘书所。”

　　真为督办令来的？元序不确信。

　　“督办令不是薄上将签发的么，怎么突然让冷上将接手了？”

　　“薄上将牺牲了。”

　　“牺牲？”元序故作惊讶，“这么突然，怎么回事？”

　　冷成周：“与元上将无关。”

　　他抬起眼眸，越过元序的肩膀望向房里：“请二位马上跟我走一趟，这是命令。”

　　元序犹然不动：“那么请问，冷上将是以秘书所副所长的身份发出命令，还是以统帅副官的身份？若是前者，恐怕秘书所没有强制命召的权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