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刚摆好。
“不可以并排放哦,不然表示你不要吃了,你不要吃了吗?”
燕绥:……
“你方才好像没这样要求皇叔和唐羡之?”
“所以你和他们不一样呀。”
宜王殿下的微微炸开的毛,瞬间又被抚平鸟。
文臻满意地看着她瞬间调教出来的绅士,不得不说殿下是个好苗子,领悟力杠杠的。
可惜就是外表再绅士,里头还是黑的。
真人版阿德利企鹅。
燕绥一言不发吃饭,吃了几口忽然道:“我也会唱歌。”
文臻:“……嗄?”
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那一脸懵逼杀伤力实在有点大,燕绥一脸“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你这个傻叉”又低头吃饭。
吃吃吃,一吃解千愁。
其间文臻听见工于心计的哭嚎声渐渐远去,问燕绥怎么了,燕绥淡淡答:“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文臻:“……”
说得好像他要被送上西天一样。
还有怎么感觉被内涵了呢?
……
吃完这一顿,气氛回归祥和,可燕绥的院子又闹起来了。
林飞白又发作了。
他嚎叫,挣断了绳子,砸烂了床和屋子里一切可以砸的东西,在那些碎瓷片上乱滚,用头砰砰砰撞墙,地面、墙壁,甚至屋顶横梁,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整个屋子乱得像被一百个人扫荡过,血迹飞溅,被子的棉絮被扯烂漫天飘,德高望重亲自上阵,顶着一头的棉絮和血迹,和三四个人死命拉林飞白,但发狂状态的林飞白战力可以比得上三个平时的他,德高望重容光焕发几个人浑身也多了很多条口子。
围墙外传来打斗声,三纲五常被德容言工拦在墙外,燕绥这里的机关实在太多,他们冲不过来。有人大叫有人嚎啕更多人在骂燕绥和文臻,骂他们男盗女娼勾搭成奸,骂他们落井下石故意虐待林飞白,骂他们黑心烂肚肠不得好死……
燕绥一直没有表情地听着,并没有拉走文臻。
文臻一直笑嘻嘻听着,并没有受到打击表情。
里头砰然一声巨响,林飞白冲了出来,眼眸血红,毫无焦距,一拳打向文臻。
文臻没有动作,也扣住了燕绥的手。
拳头呼啸而至,携着入瘾至深的人无可压抑的巨大痛苦,风声如虎。
“林飞白,你忘记了神将的荣光了吗?”
拳头霍然停住。
“你忘记林擎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了吗?”
林飞白颤抖着立在当地,拳头格格攥紧。
“你忘记这世间战场无处不在,你今日的失败就是来日林家的全线溃退了吗!”
林飞白后退。
“你忘记了谁教你骄傲,谁教你坚持,谁教你不死就是不输,但宁可死也不能跪着输吗!”
再退一步。
“你忘记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战胜,就没有资格再赢任何一次了吗!”
再退。
“你忘记林家就只有你和你父亲,你死于耻辱,下一个就是你父亲吗!”
再退。
“你要成为永远胜利的林家的第一个失败吗?”
林飞白站住了,脚跟已经碰到门槛,身后就是一片狼藉的房间,退无可退。
文臻不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一贯甜美的少女,此刻煞气凛然。
林飞白撞上她的目光,乌黑的,如他先前的拳头呼啸,轰然而至。
柔软的背后是铁甲一般的坚硬和冷。
他忽然转身,开门,然后砰一声关上门。
下一瞬文臻把一截铁链从窗口扔进去。
“把自己锁起来吧。自我控制都做不到的人,不配人帮忙。”
里头哗啦啦一阵锁链响,片刻,德高望重等人退出,看文臻目光复杂。
墙外还在骂,片刻后文臻上了墙,居高临下,对着底下的三纲五常。
德容言工在她身后,每人手中一个臭气熏天的粪桶。
“嘴脏的人,不配穿干净衣服。倒!”
下一瞬除了几个反应快的,其余人都成了移动的粪坑。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主子在我手上,我怕奉圣旨治疗他。谁再骂一句,我不会再泼你们,我喂你们主子吃屎。”
“……”
“骂一句吃一口。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满身粪臭的人们不敢不相信。
“你告到陛下驾前也没用,我可以告诉陛下,这是独特的芳香疗法。并且保证对林飞白有用。你看陛下听我的还是听你们的。”
……
“现在,都给我走开,这座墙就是线,在林飞白走出这道墙之前,你们走近一步,我也喂他吃屎。”
“在宜王府敢做任何小动作,我也喂他吃屎。”
“我心情不好也会喂他吃屎。”
……
“现在,亲爱的们,请你们圆润地离开我的视线。请没有被屎泼到的那几位上来打扫,务必不留下任何秽物和任何气味,你们留下的任何秽物,都会成为今天林侯的晚饭。”
……
德容言工颤抖地离开了。
特么的咱们的未来王妃不要脸起来简直比殿下还高一个段数!
三纲五常们臭气哄哄地离开了,离开时所有人都满身粪便,包括刚才已经避开的师兰杰等人。
没办法,清理完所有秽物,甚至挖坑三尺重新填埋干净的土和植被之后,是个人都不能保持干净。
为了避免剩下任何恶心东西成为林侯的晚饭,所有人换过衣服趴在地上一寸寸闻过摸过泥土,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敢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林飞白开始了他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用铁链把自己焊死在床上。床则换成了铁床,文臻吩咐同样焊死在地上。
除此之外床头四角,只要林飞白有可能撞到的地方都被磨圆并包上软布。
地上也铺上厚厚的地毯。
文臻在屋子里安排了厕所,在锁链能到达的地方,以解决他的尿频尿急的问题。
她就住在他隔壁,林飞白的发作不分昼夜,为了抵抗蚀骨的毒瘾,每次都用尽了力气,再加上旧伤未愈,损耗极大,文臻根据闻至味的药膳方子进行改良,尽量选择好消化营养丰富的菜色,也不分昼夜地给他补养。除了太医开的调养身体的方子外,平日里少食多餐,不允许喝茶喝酒,不吃豆类食物,每日喝一杯羊奶。
他发作得最厉害神志不清的时候,文臻会派人通知唐羡之,唐羡之远远抚琴一首,他的音律号称一曲万金人间不可闻,虽然古人喜欢夸大,但确实技巧绝顶,优美迥彻,对安抚林飞白的情绪有不小的作用,他或在那样的音律中渐渐平静,或累极疲惫睡去。
很多时候林飞白在剧烈的痛苦中清醒,看见的便是摇曳的烛火,和摇曳烛火里那个端着各种汤羹,永远笑容甜美的少女。
他一开始拒绝她的照顾,不愿欠人恩惠的性格让他选择将汤泼掉或者拒吃,文臻也不生气,下次照样端了送来。
有一次他发作之后意识还不大清醒,看见那些热腾腾的汤水便心生烦躁,狠狠推出去的时候烫伤了她的手指。
结果他被她笑眯眯捏住鼻子卸掉下巴硬生生灌掉了其余的羊奶,第二天还特意告诉他因为她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向师兰杰要了一千两黄金的医药费。
他听见她站在墙头上大声向师兰杰描述自己如何的脑子有病,如何丑态百出,如何瘦骨支离,如何涕泪交流。
听得他想死,胸中怒火腾腾燃烧。
从此以后他积极吃药喝汤,再痛苦也一口口咽下去——他不怕死不怕伤,但怕那个无耻腹黑的女人天天站墙头向三纲五常大谈他的隐私和丑态,先不说这样他以后有没有脸见人,三纲五常心里得有多煎熬?
他勒令三纲五常不能告诉父亲这件事,这万一三纲五常天天被她魔音贯脑逼急了,向父亲求助怎么办?
林飞白只好一切听从文臻,她叫吃就吃,叫睡就睡,叫锻炼就锻炼,有时候还要正襟危坐,听她给他说书。
是的,说书。
毒瘾对人肉体和精神的吞噬言语难以描述,昼夜晨昏在这个时候都没了意义,漫漫长夜在此时便显得特别难熬,白日里有各种声音,各种事端,还能稍微拉扯点注意力,到了万籁俱寂的夜晚,所有人都沉睡了,失眠者那种蚀骨的孤独感便在毒瘾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大到像要将他整个淹没。
他不点灯,在黑夜里睁大眼睛,几天时间瘦脱了形,像个瘆人的骷髅,只留下目光灼灼如不灭的星火。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沉溺在深海里,那里幽暗沉寂没有光亮,四面水流忽忽游动,不知是鱼还是怪物,他想起文臻曾经说过深海的鱼因为不见光,都随便长长,什么样儿都有,尽管发挥想象去想,想怎么丑,它们都能比你想象得更丑。
他好久没照镜子了,但想自己应该也比那些深海鱼更丑,丑到自己都嫌弃自己。
远处似乎有幽幽淡淡的乐声,又或者夏花伴着夜风在悠游作歌,心也随着那乐那歌坠落摆荡,在无际的深海里,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然后他忽然听见重重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特意要搞出动静,一路走一路乒里乓啷不绝,优美的乐声没有了,夏花的歌声也没了,只有那乒里乓啷,听的人心头烦躁,想要把人揪过来,脸摁在地上,狠狠摩擦摩擦。
然后门拉开,文臻拖着个小凳子进来,坐在他铁链够不着的地方,先勒令他喝完一碗汤,然后给他讲故事。
讲之前还不忘记拿个本子做记录,说自己的故事都很值钱,谁谁谁四大名著流芳千古,不能白讲,记下来,以后和林擎要钱。
林飞白什么寂寥黑暗深海都没了,只想表示拒绝,然而没用,某人想做什么其实谁也阻止不了。
林飞白听见她唰唰唰翻小本子,叨念“先讲个啥好呢,感觉红楼梦不适合他这种钢铁直男,水浒传又太适合他了可能以后会更暴力,西游记这么可爱的故事还是给小甜甜先讲吧,那就三国演义好了,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