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风随即停了,易秀鼎伸手过来,一把拎住了易修年的衣领,将他往外一抛,冷冷道:“疯狗,回你的狗窝吠去!”
易修年已有防备,半空中狠狠踢向易秀鼎的脸,“贱人,你才是疯狗!你是易家的小姐还是满地乱跑的野狗,什么人都这样不要脸皮地护着!怎么,瞧上人家夫君貌美,想要卖个好么?”
易秀鼎霍然抬头。
一瞬间眼神如狼如鹰,疾光如电,盯得易修年踢出的脚都顿了顿。
然后易秀鼎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易修年的脚踝。
瞬间骨裂声起。
酒楼上易燕吾唰地站起,道声不好,破窗扑出。
白衣人正盯着文臻出神,见状一扬眉便要阻拦,却见底下文臻已经抬头,只得向后一缩。
易修年的脚踝落在易秀鼎手中。他也迎上了易秀鼎的目光。
一瞬间他心胆俱裂。
忽然想起了易家关于易秀鼎的一些传说。
比如这位练武天资无人能及,比如这位心性坚硬,比如她虽然冷硬但轻易不发疯,唯一几次的发疯,杀过长辈也杀过远亲,出手必定是死,如果不是传灯长老护着,理刑长老早就刑堂拿问。
今天好像真的……惹到她了。
随即脚踝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易修年惨叫,不仅因为疼痛,还因为易秀鼎并没有放开,甚至手腕还有要拧转的迹象。
她这是要活活把他的腿拧下来吗!
他会死的!会死的!
易修年大声尖叫,声音震得要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了。
在自己的尖叫声里,他忽然听见一声甜美的笑声,一个人甜甜软软地道:“十七小姐,别生气,我帮你揍他。”
想象中的惨烈的痛没有继续袭来,他忽然脚底一震,随即整个人飞起,打着旋栽出去。
人在空中,却无法阻止地不断翻滚,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柔绵又刚劲的力量,在不断拨弄着他,转到他头昏眼花,还隐约听见那少女笑道:“修年少爷,我救了你哦,也不需要你报答我,我和十七小姐是闺蜜,一向不分彼此,你记得报答给她就行。”
易修年气得心头一热,喷出一口血。
此时易燕吾才落下,文臻抬头看酒楼,酒楼窗口无人。
易燕吾落下的位置还是易修年先前被易秀鼎抓住脚踝的地方,但现在他已经被文臻送出两丈之外,那里,燕绥正好结束和十八部族的推手指游戏,一个转身,靴子正好踏在易修鼎胸膛上。
将他那一口血生生地又踏了回去。
易修年惨叫都发不出来了,躺在地上不断地翻着白眼,燕绥好像才发现他,愕然低头,后退一步,道:“这位兄台这是怎么了,要五体投地表示对我的膜拜吗?客气客气,多谢多谢,只是挡着大家伙儿路不太好,还是去路边吧。”顺脚把易修年踢到路边阴沟里。
易修年:“……”
这一对夫妻是魔鬼吗?
等易燕吾赶来,只能从阴沟里捞出臭烘烘的易修年,命人赶紧带去救治。
他在易家颇有实力地位,众人都知道他儿子易云冲之前死在天京,栽在燕绥文臻的手中,易云冲原本也是继承人人选之一,这下便泡了汤。后来易勒石定下两位继承人,都颇有争议,一个嫡支但是性情傻憨,一个旁支为人纨绔,要说优点也就是都算健康。既然有了继承人,众人纷纷站队,易燕吾便是易修年最坚定的支持人之一。
易燕吾素来圆滑,救走易修年,还不忘记去文臻面前道了个歉,又和段夫人打了招呼才退走。此时燕绥重新上车,十八部族的人散开,百姓全部避到道旁,看向继续缓缓前行的段夫人队伍,眼神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能在这下马威的一幕前全身而退,还把吵嚷已久的十八部族草场问题这么轻松地解决,段夫人已经快要被淡忘的光环,瞬间又恢复了一些。
车队继续前行,先前那和被文臻救了的侍女才找到机会来道谢,文臻自然说无妨,那姑娘却坚持想要给文臻送些东西,还拿出自己的刺绣精美的荷包,表示自己手艺尚可,夫人如果有什么绣活要做,尽管找她。
文臻也不过随口应了,谁知道燕绥听到这个,探头出来,道:“既如此,你帮我绣些东西。”
文臻愕然看着他,燕绥递了张纸条给那侍女,文臻探头想看,早被燕绥又拉回了车厢,只好放弃。想着不管绣什么,只要不是他的亵裤,自己总能看见的。
不过也不对啊,他要是敢把自己的亵裤给别的女人绣……
呵呵。
那以后就不要穿亵裤了。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入长川易家在主城的巨大庄园,那庄园几乎占据了半个主城的面积,像另一座内城,也有自己的城门,进城要验牌。现在正值冬季,无数民夫正在加固城墙,里层加砖也就罢了,外头居然是冰砖,将水倒入巨大的砖块模具,底下铺上滑轨,顺着滑轨一层层滑下去,自然就垒成了滑不留手的冰墙。
文臻经过城门的时候看了下,冰墙和实墙之间还有距离,两道墙之间是一道黑色的水,透着幽蓝的光,气味腥臭,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她仰起头,透明的冰墙在日光下灿烂到近乎逼人。
长川易家这个防备,算得上铜墙铁壁,杀气凛然。
第两百章 史上最骚秀恩爱
长川易家这个防备,实在也可以算得上铜墙铁壁了。
可以想见,刺史队伍就算来了,一定会被接入长川主城,但却不可能进入内城。到时候里外一夹击,再多的护卫都扛不住。
这内城里面也有商户百家,酒楼茶肆,但寻常百姓是进不来的,里头随便一个人,都是易家嫡支偏支附属家族及有其他关系的人。
这个巨大的区域里,像一个圆形的千层蛋糕,一层层,依照和易家关系的远近分布,血缘关系越薄越住得远,越近越靠里,外头五层都算外院范围,也叫外五房。里头两层才是核心。
现在非常时期,每一层聚居地都有门户,有高墙,有专人把守,层层大门都开在一个方向,一条横贯全城的大道直穿到底,段夫人到的时候,层层大门打开,大道在夕阳的金光下无限延伸,气魄非凡。
可以想见,长川内城这样的设计,是完全可以当做城池来守的,如果以为进了主城就进入了易家核心,那就太天真了。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进入段夫人专属的院子“一泉居”。院子很大,用花墙自然隔出了很多个独立的小院。文臻和燕绥分到了西院三间屋,还带一个小花园,十分清幽雅静。
段夫人和随行的易家子弟,回来第一时间便是去探望昏迷已经很久的易勒石。文臻燕绥自然没去,段夫人身边的人安排事情一向妥当,热水热饭人一到便送了来,文臻今日出了手,比较疲倦,燕绥便逮着机会,亲自伺候她洗了个澡,两个人泼泼洒洒,嘻嘻哈哈,闹了好一阵,燕绥才将文臻抱上床,给她严严实实盖好,自己才去收拾了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样武器,都是些质量不错但是很普通的刀剑之流,还有双节棍。
然后文臻就看见燕绥用折断的刀剑,削好的木条,钢珠、火折子、锁链、树枝……等等乱七八糟的物事,布置了一个几乎可以遍布整间屋子的联动的大型机关。
燕绥做机关都不用思考,随手取材,文臻虽然一直在眼前看着,也不大明白一些部分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最后燕绥用一截拆双节棍剩下来的锁链卡在床边,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里做了一个小机关,文臻倒是看懂了,燕绥只要扯动那链子,头顶上就会有钢珠落下来,落在……她头上。
燕绥夜间安静下来强迫症加重,总是想起身,钢珠落在他头上可能都阻止不了他,所以他把钢珠对着她脑袋。
只有怕吵醒她砸到她,他才能忍住不动。
文臻没说什么,抱着他脖子,道:“睡吧。”
两人一直同榻而眠,文臻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燕绥却忽然成了柳下惠,文臻猜他是担心她的身体,她觉得这样憋着反而更令他睡不着,有心想分床睡,但是毕竟身在敌营,又怕人发现。
身边燕绥的气息平静,他一直这样,根本看不出一个长期失眠的人的烦躁不安。
文臻却有些烦躁不安,燕绥自从伤后进入长川,夜间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她很担心这样的内耗会影响他的状态,还担心这问题无法逆转,那最后……
长川的冬夜似乎特别宁静,最核心的主院远离城池的喧嚣,除了游荡的风声穿越檐角,发出的尖利且有节奏的呜呜风声听来有些凛冽,以及不知道哪里的音乐的箫笛乐器之声外,其余连鸟兽声都不闻,文臻毕竟重伤未愈,困意很快袭来,睡着前犹自迷迷糊糊地想,撞到头为什么影响到这种长期潜伏的疾病,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诱因……
睡到半夜的时候,隐约听见院子里脚步杂沓,似乎那群去探望易勒石的人回来了。她隐约听见嬷嬷迎候段夫人的声音,听见易云岑压低的公鸭嗓门,听见易秀鼎和别人不同的特别凝实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并没有进给她安排的屋子,却一路向自己这里而来。
文臻下意识等待,那脚步声却在快要接近自己屋子的时候停住,过了一会,她隐约听见衣袂带风声,轻轻跃起的声音,还有靴子踏在屋瓦积雪上的细微嘎吱声,还有金属之物搁在屋檐上的声音。
那种什么孔洞穿过夜风发出的细微尖锐之声渐渐淡了。
不知怎的,她发现燕绥好像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因为不需要再伪装,气息反而会更短促一些。
这让她更加心安,很快也沉入梦乡。
一睁眼已经天光大亮,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燕绥正直起身来。
文臻十分诧异,燕绥好像在她身边睡了整晚?
这段日子以来的首次。
门外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昨日她救的那个侍女。燕绥起身打开门,说了几句,便端了个托盘进来,文臻还以为是早饭,探头一看,竟然是一对荷包和两副腰带。
这些东西燕绥又不是没有,这是叫人巴巴绣了什么?还这么急,连夜绣好了。
燕绥将东西拨了拨,道:“虽然比不上绣娘,还将就。”顺手递了一个荷包和一副束腰给她。
文臻一瞧。
荷包上金线绣着几个十分招眼的字,“我的她。”
腰带也是,扎好的腰带上会斜斜撇出一截垂在腰下,上头也写着“我的她。”
文臻:“……”
文臻盯了一阵,去拿他那一套,果然,大一点的荷包上和腰带上,也是三个字,“她的我。”
……没见过这么骚的秀恩爱。
昨天被刺激了吗?
这人心眼要不要这么小?她天天遇见他的烂桃花也没想过要把他绑在自己裤腰带上。
笑了一阵,她把束腰穿好,荷包佩上。
秀就秀吧,她家殿下看似牛逼轰轰目下无尘,其实内心里还住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宝宝呢。
她可不想失去这个宝宝。
抬头看燕绥,他也把那张扬的荷包佩上了,唇角微勾,眼眸中似盛满星河。
也不知道是此刻心情好还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他看来剔透生光。令文臻心中也生出欢喜。
侍女来送早膳的时候,她也显得兴致勃勃,连连夸赞易家的饭食美味。
侍女便也显得几分得意来,道:“咱们家的厨子都是特地选拔出来的名厨,自然做得一手好菜。听说姑娘你喜欢吃水鲜,我们夫人特地嘱咐了给您安排内厨房做水鲜最好的李厨。您吃着怎样?”
文臻自从跟随了段夫人的队伍,就一直吃得很少,段夫人为人细致体贴,曾打发人来问她想吃什么,还是燕绥道文臻自来喜欢吃鱼虾水鲜,只是这冬日行路多有不便,自不必麻烦了。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文臻在韩府得知,李石头就善做鱼虾水产,当年就是以一道口吃鱼拔了头筹,这么多年,想必技艺更加精进,两人留了这个铺垫,等到进了易家,机会自然便来了。
毕竟长川易家这么大,几千号人,厨子也有好几十号人,要想专门找某个厨子,其实很难。
文臻便笑盈盈就着易家厨师这个话题和她唠嗑了几句,过了一会侍女收走了碗碟,她便道吃多了,要出去消食。
这一出门,那腰带荷包便十分吸睛,一路上都能听见人们的目光好奇地张望,人走过来悄悄探头,人走过去低低窃笑。
殿下容光焕发,文臻坦然自若。
大厨房却不在最里层,还在第六层的位置,照管着内里两层的人员伙食,颇有一些路程。
段夫人常年茹素,有自己的专门厨师团队。内院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为了安全,易云岑和易秀鼎的饮食也多半是那边负责,燕绥和文臻本该在小厨房吃,但一来为了李石头,二来厨房远一点,以后万一有需要出来活动也方便找借口。
两人顺着道路散步,顺便查看一下易家的装备和地形,在段夫人的院子里倒还是行动自由,但是出了段夫人院子,立即便有人跟了上来,自我介绍说是内院副管家,客人初来,愿为向导。也不管文臻和燕绥如何的神情亲密不容外人插入,自顾自地跟在旁边,说是向导,看那神情,也没真打算热情介绍,只随便指着某处亭子,干巴巴道一声这是洗砚亭,指一处小桥,说一声这是映月桥,随便说了几句,便道易家门禁森严,东边方向有竹林深井,请勿靠近,西边方向是刺史以前读书的院子,请勿靠近,南边方向通往长老堂,请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