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子渐渐有些不大安分的事,众人劝几句也无法,虽然难免忧心,但总不能去天京告状。
但今晚实在太荒唐了!
这叫什么话!
自己的宠妾如此行为不轨,得罪西番王女,败坏本国名誉和两国邦交,闹成这样他却不见踪影,却原来躲在屋子里,聚众淫乐,还强逼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文臻脚步极快,一转眼已经冲到堵在门口的护卫身边,几位东宫属官下意识要叫人拦,文臻已经惊叫起来:“啊,还有这么多助纣为虐的随从在这里拦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今日拦了我,我明日便去告……去告御状!”
她说得幼稚,却击中了东宫属臣的软肋,下意识一犹豫,文臻已经游鱼般滑过了众人身侧,奔出了院子。
奔出来之前她看了一眼一边痴痴跪坐的闻近纯,她被两个西番侍女一路拖过来,钗横鬓乱,衣裳沾满泥土,嘴角一块青紫,着实形容狼狈凄惨。
文臻一眼扫过,奔出。东宫洗马脸色铁青,愤然甩袖大步上前,也顾不得礼仪了,一把推开房门。
门里,满地水迹,一片衣物凌乱,太子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衣服上还擦了不少灰,站在一地水迹中,满脸不在状态的茫然。
东宫洗马一看见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殿下!您是东宫!是储君!是国家之本!怎可如此荒唐无状!放纵宫眷,行为不轨,聚众淫乐,强掳良家子!”
太子张了张嘴,愕然道:“不是,我没……洗马你说什么?我……我听说闻良媛和王女那里出了事,就赶紧过来……”
“什么赶紧过来?您到现在才打开您的房门,怎可睁眼说瞎话?”
太子又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辩驳——方才他在偏僻小院正在作乐,忽然听护卫传报说闻良媛那边出了事,他只好整理衣裳匆匆赶出,路有点远,半路上碰见了燕绥,燕绥说东宫属官已经押着闻良媛去他的主院了,太子最好赶紧回去,在自己房间等候,可别被人逮着。
太子往日并不是好色的人,初尝滋味便有些欲罢不能,今晚不知怎的,尤其地癫狂,在两个女人那里发泄了好一通才好了一些。
他也心知不妥,一心想要遮掩,一听属官们已经赶往主院,急忙要回去,燕绥便不顾他推辞,十分“好心”地带他一程,然后又说院子已经被围住,只能从天窗走,把他生生从天窗里塞了下去,落下去的时候太子衣裳被屋瓦勾破,擦了一身横梁的灰。
此刻他隐约明白又被燕绥坑了,但他却不能说明刚才自己不在屋里,看东宫洗马目中喷火一般看着他衣领,他低头一看,内衣领口一抹刺目的胭脂红。
也不知道是方才匆匆起身时哪个女人蹭着的,还是燕绥那个混蛋给擦上的。
太子一看东宫洗马的眼神就知道要糟,急忙道:“莫要听人胡说!孤方才只是在洗澡,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洗马你看孤这里有女人吗?”
他侧身让开给东宫属臣们看一览无余的室内,确实没有女人的存在,东宫洗马的脸色稍稍好看一些,正要说话,忽听脚步急响,东宫护卫冲了进来,急声道:“殿下!西北角马厩被共济盟匪徒放火,惊了咱们的马,踏伤了好些人,还发现了……”他看了太子一眼,为难地停住。
东宫洗马脸色一变,厉声道:“还有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为尊者讳吗?”
“……还发现了两个裸身的女人……”
所有人脸色大变。
这时候发现的女子,除了太子弄进来的还能是谁的?
东宫洗马瞪着太子,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在天京那么规行矩步行事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出了京便如此放浪形骸?难道平日里只是伪装,骨子里,依旧流着易家疯狂的血液?
终究恪守主臣之分,洗马没能骂出口,眼光在太子、闻近纯、西番王女和那两个骂骂咧咧的侍女身上掠过,眼神越发失望,最终拂袖转身就走,准备回去写折子。
今晚事儿太大,他担不起,太子也不是能担事的人,就交给陛下定夺吧!
太子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不好,急忙冲上前抓住他袖子:“洗马!洗马!今日之事,孤会妥善处理,你万万不可告诉父皇……”
“殿下!你僭越了!事涉两国邦交,一着不慎便会陷民于水火,怎可欺瞒陛下!”男子背影笔直,甩开太子的手,决然而去。
太子怔怔立在夜风中,看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
东宫洗马年纪其实很轻,也就比他大一点,川北寒门出身,自幼才华出众,七岁便皎皎于人前,据说当年唐家都想招揽他,令当地县令早早推举。但他因家中生变,投奔天京亲戚,十二岁便被推举参加察举考试,一举夺魁,之后因为不善交际,仕途多有起伏,但人品才华却是众所公认,皇帝令他做东宫洗马,本就有教导和监督太子的意思。
这样的人,是不会和任何人沆瀣一气的。
太子脸色霾云渐起,眼底杀机一闪。
偌大的别院,人人噤声低头。
檐角上,燕绥端然安坐,斑斓锦袍在夜风中微拂,看着远处火光染红半边天际,近处院子里一片狼藉,半晌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苦辛,敲出一支,叼在唇间,微微一笑。
……
文臻顶着白布冲出院子,此时易人离等人已经呼应了她,在西北角马厩那边放了火,好巧不巧地,那里离太子寻欢的小院很近,那两个女子被留在屋里,起火后被波及,仓皇裸身逃出,给太子的一地鸡毛里又加一把毛。
火头一起,偌大别院乱了套,几人很轻松地冲了出去。
文臻抓着那白布一直跑到几里之外才停下来,一边跑一边诧异地问易人离:“你做甚总盯着我的手?”
“啊,”易人离在风中道,“我在想……你先前是把殿下……给强了吗……”
“啥?”风大,说话听起来轰隆隆的,文臻大喊,“啥?强盗?”
易人离指了指她手中的白布。
几人停了下来,围拢过来,文臻懵逼地将那白布一展,一边道:“这布有啥不对吗?不就是一块……”
她停了下来。
厉笑猛地红了脸,君莫晓瞪大眼,看了半天,有点不确定地捣了捣易人离的胳膊,“喂,这个,不会是……”
易人离:“不是!没有!我不知道!文大人凶猛!文大人你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文臻猛地把那块白布团成一团扔了。
娘的!
为什么!
会是!
燕绥的!
内裤!
更重要的是,她刚才还把这玩意儿蒙在脸上,顶着它迎风蹿过了所有人面前,蹿出了好几里!
片刻后,永远甜美可爱乖巧蜜糖一般的文大人,发出了此生最为狰狞的咆哮。
“燕绥!我要骟了你!”
……
某处屋顶上,相隔很远的某人,端端正正坐在瓦上,嚼着苦辛,眯眼看着天际云淡星稀,想着那女人,现在应该已经把他的亵裤顶回家了。
又是微微一笑。
真好。
你看,天边那朵云,它像不像内裤的形状?
……
第两百六十七章 拔腿无情的女人
-跑出一半路,愤怒得满地跳脚的文臻忽然一拍脑袋。
被燕绥气得,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还需要几具尸体来着。
十字坡包子店那个芳邻,往日没少欺负她,也没少欺负乡邻,据说背后有靠山,什么麻烦都能解决,四邻五舍的不敢惹她,文臻一直“忍气吞声”,就是等着走的时候,来一票大的就够。
小孩子才和你对骂。
我们成年人,要玩就玩一票大的。
她和易人离便折了回去,想趁大火还没扑灭,把先前几具烧死杀死的护卫尸首扛回去再说。
回到别院,潜入火场附近,大家都在灭火,雾气腾腾人影纷乱,文臻和易人离打倒一个护卫,换了护卫衣裳,也夹在人群中假装灭火。反正此刻又乱烟又大,人人脸熏得乌黑,谁也不认得谁。
太子和东宫洗马也在火场之外监督灭火,两人单独站在火场边缘一个有点偏僻的角落,气氛有点不对,周围的人便远远避让着。
文臻和易人离自然也不会接近,但文臻总觉得这两人状态有点不对,便有意无意地一会儿蹿过去看一下。
这两人,好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易人离搬走了几具尸首,眼看差不多了,打手势要文臻走,文臻看那边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有些不死心,决定最后一次凑过去再看一下。
她晃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太子对东宫洗马道:“张大人,你我师生数年,情分非常……”
又听见东宫洗马硬邦邦地道:“殿下不必再说了!正因为你我师生情分非常,所以臣才必须为殿下未来计,将今日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太子便低低道:“是吗,还真是油盐不进呢,那就只好……”
东宫洗马转头道:“什么?太子殿下如果心存悔悟,应立即上书……”
“嗤。”
话声陡然顿住。
文臻飞快地向暗处一闪。
一蓬鲜血洒在青砖地上。
太子顺手一推,这个起火的马厩院子有一个倾斜的坡道,为了方便救火和隔离外墙已经被推倒了,此刻东宫洗马便顺着坡道骨碌碌滚了下去,一直往火场里滚。
太子立在火场之前,冷冷看自己的老师滚入火场,火光明暗起伏里,一张英俊温和的脸被映得扭曲狰狞,而顺着坡道滚下去的东宫洗马,震惊的眼眸里倒映这苍茫的天色。
这一下实在出乎文臻意料,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身影一闪,已经找到一个隐蔽的火也不大的角落,准备冲进火场,把东宫洗马弄出来。
不能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但是她想试试。
只是这样做实在太冒险,四面全是人,偷偷摸摸外围搬运尸体可以,进火场救人就太容易被发现了。
文臻咬牙正准备冲,身子忽然被拉住,她一惊,人还没回头拳头已经砸了出去,结果拳头也被人逮住,肌肤的熟悉触感让她肩膀一松,回头便看见燕绥的脸。
他一言不发,顺势将她往角落里一拨,对着闪身过来的易人离做个手势,易人离会意,翻个白眼,抽出腰间长鞭,纵身闪入火场。
燕绥已经和她错身而过,迎向太子,高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离火场这么近?”
太子一回头就看见这死冤家,刚干了坏事还在砰砰的心顿时停跳一拍,随即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火场大叫:“张洗马!张洗马刚才失足滚下去了!天啊!快来人救他!”一边一把揪住燕绥,生怕燕绥发现什么,燕绥轻轻拨开他,斜眼一瞟他道:“太子殿下,你这么用力揪住我,我很担心你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也令我失足滚下火场呢。”
太子如同触电般放手,惊疑不定地瞧着燕绥,燕绥心情很好地对他笑笑,笑得太子一抖。
火场里,易人离闪上横梁,腰间长鞭霍霍甩出。
此刻在救火的人们,都大惊聚拢来,拉着太子向后退,太子热泪纵横地挣扎,“别拦我,别拦我!我要去救洗马!”
燕绥:“好的殿下,快去救吧,说不定还来得及呢。”
太子:“……”
燕绥:“殿下快去啊,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今日尊师重道,亲自救人的义举大书特书,禀报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