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秦小芝总是先挂断电话的那个, 一开始傅之衡还会闹脾气, 冷着脸等她来哄,后来发现他的喜怒哀乐秦小芝根本不在乎,就很少再当人形自走大空调了。
他转眸, 那边分坐两头的人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PLL的副教练莫名有点紧张。
可能是因为这男人帅得太有压迫感, 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忍不住手足无措。
“秦小芝说, 她不会来。”傅之衡尽心履行传话筒指责,“你们的活她不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们竟那么恰好地碰到一起。
断劫和PLL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这几年一直摩擦不断,双方给彼此下了不少绊子, 光是选手跳槽这块就能说个几天几夜。
广大吃瓜乐子人把他们两家凑成欢喜冤家CP,说他们这属于是相爱相杀,互相看不顺眼,但一旦涉及正经事,则一致对外。
两家主力全都出国打比赛去了,留下的副教练和经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国际赛后将会迎来转会期,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转会期之前,像鹰隼一样,叼走其他家潜力无限的小白兔。
所以很忙。
搜集资料、观察选手状态、联系选手……
他们很多事要做,能挤出时间来偏僻的犄角旮旯,找秦小芝这个单兵作战能力top,但不知道能否跟上团队的退役老人,已经是很诚心的行为了。
却连秦小芝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几人却没有丝毫不满,听傅之衡这么说后,就礼貌告辞了。
四个人站门口对视一眼,难得有点苦涩地笑了下。
“韩听表现不错,这次比赛单人最佳应该就是他了吧。”
曲凯给断劫副教练递了根烟,副教练警惕地没接,“你家别不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吧?他已经从你们那边转走了,按规则来说三年内不能再转回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曲凯悠悠道:“你放心,暂时还没挖他的想法,这小子太傲,也就季寻槐能勉强压一压。”
说着,话风一转,曲凯灭了烟,“当然了,如果我能拿到秦小芝那就另当别论了。”
副教练轻嗤。
看来还是不死心。
确实很难死心。
秦小芝在圈里的地位属于是暴君级别,如果能招到她,就算她不上赛场,只做指导或吉祥物,也足够他们运营一番了。
“我们指导是小蛋糕”,这话一说出去,无论怎么苛刻的选手,多么难谈的合同,都将不是问题。
不好收拾的刺头也傲不起来。
一提到秦小芝,刚刚还因彼此窘境,气氛稍微有点缓和的几人,立刻又恢复到之前剑拔弩张的状态。
话不投机半句多,连再见都没有,冷笑一声走了。
-
秦小芝不需要太久的睡眠,八点半回家,睡了四个小时,人就已经很清醒了。
她先去了一趟店里,傅之衡在折元宝,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眼秦小芝,又重新专注自己手中的活。
店里新堆了十几个黑袋子,每袋有一千个。
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秦小芝挑着空隙下脚,稍微有点惊讶道:“你一直在叠?”
“嗯。”
他叠完最后一个放进袋子,打包,抽出湿巾开始擦手。
他擦得很细致,也很用力,这种劣质的金纸会掉色,秦小芝叠个两三袋,中指、食指和拇指就会染色,而且很不好洗。
但傅之衡的手一如既往的干净。
昨天刚买的湿巾,已经快用光了。
秦小芝又找出一包放桌上。
“辛苦,今年这些够用了。”
傅之衡没说话,也没理她,自顾自地擦拭没有任何污渍的手指。
“晚上吃什么?”
还是什么都不说,低着头,反复擦蹭那片皮肤。
又生气。
或许不止生气。
一番相处下来,秦小芝也稍微能懂一点他的性格,清冷单指外表,内心实际比谁都敏感,小心思多的要命。
花点时间揣摩观察的话,不是不能清楚他复杂情感,但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弄明白干嘛?
讨好他?让他开心?让他别总是一言不发?
他们还没好到那份上,而且好朋友是不会摆脸色,让她去猜的。
秦小芝想了想,给傅之衡转了八百。
傅之衡手机震动,看着锁屏界面的消息提示,他终于有反应。
他甚至气得想笑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认为他是因为钱跟她闹脾气?还是在用钱打发他?
无论哪种他都无法接受。
“秦小芝。”他说话好像带冰碴,“你在浪费我的价值。”
万法之祖,众仙之尊,纵使能力被封,可他的经验,他记忆中的功法秘籍、各种现代失传已久的绝世孤本,这些都是钱买不来的东西。
他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边角料,就够这个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他想,有的是人愿意把他供起来,捧着他。
至少供奉他的青灵观是这样。
但他哪都没去,留在秦小芝身边打杂,做着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都不会做的事。
他不想再这样了。
攻略方式有很多种,干嘛要选最卑微庸碌的这一条?
他想离开秦……
“我知道。”秦小芝情绪稳定,不顾背后刺来的冷凛凛的视线,将黑袋子都挪到外面去,“这是扣除了你这段时间的花销后的工资,我用不到太厉害的人,你走吧。”
傅之衡:……?
明明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傅之衡却哽得难受。
他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就撵他走了?
第30章 寄
傅之衡半个身子笼罩在黑暗中, 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照不亮他黑沉的眼。
“让我走?”傅之衡微侧着头,没什么情绪道, “你不怕我离开你后, 不再遵守你教的那些社会规则?”
秦小芝继续干活,“想要破坏规则,就要承担破坏规则的后果。”
傅之衡不屑:“杀人不脏手的方法有很多,你们现代的法律制裁不到我。”
秦小芝停下。
房间里大部分装元宝的黑袋子都搬到外面了, 此刻店里显得空旷许多。
她站门口, 沉默地看着傅之衡。
傅之衡不该太紧张, 他活了那么长时间, 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牵动情绪。
但感觉心口发涩, 有种他不想承认,但确实存在的慌。
为什么这么看他?
怕了?要说些软话求他?
傅之衡立刻否认了过分荒诞的妄想。
秦小芝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对他不这样。
那就是失望?生气?无奈?
也不像。
傅之衡不知道。
那个赌气的话或许不该说, 现代法律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关键的制约实际是秦小芝本身。
他需要获得秦小芝的好感来解锁封印,秦小芝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 也正因为她太懂, 所以他始终是被动的。
秦小芝或许没有那个意思, 但他确实一直在被秦小芝拿捏。
这种感觉很不好。
在难耐的对峙中, 傅之衡表面冷静不动声色,但情绪却将近沸腾。
又过了几秒,秦小芝才平静道:“你真的会吗?”
光中能看到浮越的灰尘, 狭窄简陋的小店还没来得及清理,空气中沉浮着清淡的香火味。
秦小芝不拜神佛, 供台上是一只可爱软萌的发财猫,几只小鱼干摆在小碗里。
越是这样危险的时刻,越容易注意到平时不太在意的细枝末节。
答案很简单,只要他说不,秦小芝就会将此事就此揭过,她好像挺相信别人口中的话,也很擅长给人梯子下。
但这时的傅之衡不想妥协。
“我会。”他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秦小芝,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满是恶意道:“我会不留任何痕迹的,杀死离开这间屋子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无论他是男是女,是小孩还是老人。”
“届时未能对我严加看管的你,就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