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芝皱眉，看女人在烂尾楼楼口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过了几秒，她抬脚走入楼中。
秦小芝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连忙跟上去。
秦小芝之前接触过这个女人。
她丈夫车祸去世，之后在小区里疯疯癫癫，见个人就管人叫老公。
街坊们众筹一笔资金，请她解决这个问题。
秦小芝本来以为只是个很寻常的活，只要叫叫魂就好。
然而等到了女人家里，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十几平米的小屋收拾得非常干净。
大白天，窗帘还拉着，雪白刺眼的白炽灯挂在房顶。
房间里摆满了罐子。
高的，圆的，扁的，大的，小的。
红色的。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带着秦小芝来的大爷用力敲门，着急地叫着秦小芝的名字。
后来那叫喊声也远去了。
房间一片死寂。
秦小芝从口袋里掏出的符箓，拿出来不到一秒，就全都烧没了。
她手持桃木剑，罗盘转得飞快，最后咔吧一声，停在了东北角。
在堆满罐子的房间，东北角半人高的红色收纳箱，就显得格格不入。
秦小芝走过去，打开。
浓烈的恶臭爆发开来，熏得秦小芝眼睛发红，她立刻后退，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罐子。
罐子倒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连带着碰倒了其他的罐子。
秦小芝看向地面。
有腐败黑烂的肉从罐子里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红色收纳箱里的女人缓慢站起，抱着一堆白色人骨，幸福而满足地对她微笑。
“老公……”
那次经历的凶险程度，可以在秦小芝接的所有活中排前三。
女人上街拉人，是为了找替身，让已经成为恶鬼的老公附在替身身上，复活。
罐子里装的是她老公的肉，一寸寸从骨头上剃下来，装进去。
秦小芝从来没见过这种找替身的方式，处理的时候，差点没把命搭里。
秦小芝除去她老公恶魂，她不愿相信事实，每次见了秦小芝都要发疯。
说她杀了她老公。
女人接触的邪术，绝对不可能是她一拍脑门自己悟出来的，估计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
这个世界谲诡迥异的事太多，要是都探究清楚，一百条命都不够她祸害的。
她只能顾好眼前。
她本以为这件事就算到此结束了，没想到今天又会在首都看见女人。
身上缠绕着不详的气息。
和她彻底除去的恶鬼老公十分类似。
女人进楼后，迟缓的行动变得迅捷，身影从楼梯口一闪而过，秦小芝连忙跟上。
秦小芝最终在楼顶抓到了她。
女人并不挣扎，只是乖顺地站在原处。
腹部的隆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衣服下摆被撑开，肚皮上遍布青紫色淡淡道血管，像是要随时爆开。
女人慈祥和蔼的目光，落在肚子上，恍恍惚惚地笑，含糊地喊：“老公……”
秦小芝头皮一悚，直觉让她咬破手指，立刻点在女人的肚子上，飞快地画出血符。
“镇！”
女人发出尖锐嘶吼，发丝无风自动，肚子上浮现出一张狞笑的成人的脸，变换浮动着，过了几秒，才消了下去。
女人脚步不稳，晃晃荡荡地要摔倒，秦小芝跑过去接住她，却正对上女人怨毒的眼神。
尖锐的刀片握在她手里，秦小芝之前离得远没看见，现在看见也晚了。
离得太近，即使反应得够及时，秦小芝的脖颈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了一道口子。
秦小芝捂着脖子，面无表情地打昏跑过来，想继续攻击她的女人。
女人倒在地上时，还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
秦小芝叹气，拿起电话拨号。
“秦小芝？”狐狸眼很惊喜，“你考虑好了，想来我们这里工作吗？”
秦小芝：“首都这边有人怀鬼胎，我处理不了，你们过来看看。”
狐狸眼刚要笑，不信秦小芝的说辞。
但转念一想，秦小芝没有直接报警，让警方转接特调八局，而是直接打的他的电话。
肯定是事情比较棘手，需要尽快处理。
而且秦小芝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像命悬一线的样子。
那就是这个鬼胎有问题，后面牵扯出来的东西，不是秦小芝自己能解决的。
又或者说，她不愿意插手此事。
狐狸眼表情严肃，回道：“位置发我，我立刻过去。”
秦小芝点头。
她打电话时，不该清醒的女人睁开双眼。
女人瞳孔地望着秦小芝，面部狰狞，喉咙发出不似人的“赫赫”声，伸出手要去够她。
秦小芝感觉女人有话要说，并不是要继续杀她的样子，于是蹲下来，凑近一点。
“杀了……我……痛……”
秦小芝勉强听清。
她眸光微闪，旋即垂眸敛起情绪，“抱歉。”
眼泪从女人的眼角滑落，她睁着眼睛，生机散尽。
从她老公死后她就是一个行尸走肉，执念不散，后来又因此变成被人利用的棋子。
鬼胎已经成形，女人被鬼胎控制来到烂尾楼就是为了生产。
生完就会死。
秦小芝用血符暂时镇压鬼胎，让它无法破体而出。
鬼胎不甘地从里面顶撞死去女人的肚子，一脚一脚地踹，像要把女人的肚子踹开。
秦小芝捡起女人用的刀片，随意擦了擦，划开掌心。
手掌贴着女人的肚脐，秦小芝口中喃喃地念着，流出的血液被吸收，鬼胎安静下去。
狐狸眼带着特调八局的人赶到。
他们先是好奇地看着秦小芝，而后视线落在她旁边的女人身上，立刻收敛了八卦的心思，接替秦小芝。
这个鬼胎比以往他们回收的都强得多，回收起来也更费力气。
鬼胎被取出，装进特制的坛子里。
女人的尸体装进裹尸袋。
暂时还不能火化，还要送回局里调查。
回收工作做到末尾，他们才有心思去观察秦小芝。
都说高手在民间，但现在民间高手不是很好混，办事没有相关证明，很容易引发纠纷，一不小心还容易进局子。
所以现在有点能力的，要么在特调八局工作，要么被各大家族收揽，很少有散客。
他们早听说过秦小芝的名号，牡丹杯里她的part看了好多次，早就想找机会和她认识认识。
狐狸眼点烟，秦小芝也要了一根。
狐狸眼夹着烟，若有所思道：“总觉得这事是冲你来的。”
秦小芝只抽了一口就没再抽，将还剩了大半根的香烟碾灭，淡淡道：“也许吧。”
狐狸眼笑：“你猜会不会有下一次？”
“不知道。”
看秦小芝嘴唇发白，狐狸眼贴心道：“这次行动你功不可没，找个馆子请你吃饭，好好补一补。”顿了顿，又说，“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聊聊。”
秦小芝打了个哈欠，嘴唇发白，没什么力气地说：“线索太少，瞎猜没有意义，要是真有下次我再联系你们。”
她挥挥手，转身要走，狐狸眼叫住她，“联系我们，然后呢？”
被人强制拖入局中的棋，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今天那人能控制女人恰好出现在秦小芝身边、恰好死去，那下一次是不是就可以免去这一中间步骤，让秦小芝不得不动手杀人？
秦小芝困得要死，脑袋都快糊成浆糊，打起精神想了想狐狸眼的意思，又打了个哈欠，勉强回道：“那就如你们所愿，加入特调八局。”
说完，没看狐狸眼的表情，慢慢悠悠地想下楼，然而还没走几步，黑暗和眩晕突然袭来。
秦小芝想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然而连这一举动都做不到，意识消散前，她看见很久没见过的某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