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芝松开他, 让他失去行动力后, 把人丢到一边, 离开这间屋子。
第二天, 坤金又生龙活虎地出现, 看到秦小芝后双眼发亮,全然没有被教训过的痕迹。
数日不见的景长生也重新出现。
他放下茶杯, 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笑。
“你居然也会生气。”
秦小芝坐在他对面, 没什么表情说:“几天不见,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景长生轻笑,“听我说完这个好消息, 也许你会多喜欢我一点。”
景长生将一张纸瘫在桌面上。
纸张本来是折叠的, 打开后没有折叠的痕迹, 用手碰又确实是纸的触感。
米黄色的纸面上, 空无一字。
“这是我景家的魂契。”景长生适时地解释道:“你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我就让你离开这里。”
秦小芝把那张纸平整地放了回去。
“这是你关我的第九天,你本可以第一天就把这东西拿出来,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景长生:“有能力的人总是心高气傲,不好好磋磨一番, 我只怕刚取出魂契,你就会生气地撕了它。”
“磋磨?”
这也算磋磨?
以景长生的手段,完全可以对她用点更狠的。
看出秦小芝的不解,景长生轻笑:“小芝,你没发现吗?”
景长生叫坤金过来。
被人指使的坤金,满脸不耐烦,恶声恶气道:“你们俩聊你们俩的,叫我呃……!”
剩下的话没说完,景长生袖口处滑出来的匕首,飞快地在他腹部捅了三刀。
坤金满脸惊骇,颤颤巍巍地去摸受伤的肚子。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满手鲜血、肠穿肚破的场面并未出现。
坤金又舒展开,略有得意地看向秦小芝。
“小芝,那天你该下死手的。”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秦小芝的表情泛起一点波澜,很快恢复平静。
这让景长生不免失望。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
“他可是我好不容易复活的,身体里又有诅咒。”
“这几日你本该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最后在幻觉中恳求我收你作门徒,谁曾想,你竟不受半点影响。”
景长生探究道:“你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刘志强教不了你这么多,谁才是你的师父?”
秦小芝将茶斟满,澄澈茶汤上飘着散碎细小的茶叶梗,其中一根立着。
“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不如玩个游戏。”秦小芝说:“互相提问,互相回答,怎么样?”
“可以,我是东道主,那就让你先来吧。”
“我师叔的魂魄怎么会在你那里?”
景长生说:“他签了魂契,被我派去做任务,人死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说完,景长生便笑眯眯地望着秦小芝。
“现在该告诉我,你师从何人了吧?”
秦小芝刚要回答,景长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咬破手指,在桃花木的桌面上画了几笔。
血液似乎是亮了一下,而后开始发热,过了几秒,红色转为浓郁深沉的黑,服帖地刻印在桌面上,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的。
“请。”
桌面上的诚意印做得不错,双方将血液涂上去,说谎的那一方,就会受到惩罚。
一套流程结束,秦小芝回答,“很多人,最近是傅之衡。”
诚意印没有反应。
说明是真的。
傅之衡?
没听过。
景长生暗想,有空把他也请过来好了。
秦小芝问:“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景长生:“我想要你成为我,我成为你。”
某种思绪迅速从秦小芝脑海闪过,然而不等她捕捉,景长生又问:“你愿不愿意诚心效忠我?”
秦小芝老实道:“现在不愿意,以后难说。”
景长生忍俊不禁。
秦小芝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思绪仍沉浸在刚刚他的回答中。
来之前,局里给了她很多资料,全是关于景长生和景家的。
比起那些动辄千年、有传承学脉的世家大族,只有百年历史的景家毫不起眼。
然而经过百年发展,他们不仅成为能抗衡其他家族的存在,甚至隐隐碾压他们一头。
据说,景家第一任家主是个乞丐,后来在山洞得一功法,靠着这门功法,再加上灵敏应变的脑子,才一点点发展起来。
只是每一任家主只能生一个孩子,而那功法又只能传给亲缘,因此,就算景家如今势大,也随时有传承中断的危险。
景家家主在十四岁之前,都不会露面。
景家养很多小孩。
这些孩子来自于孤儿院,父母不详。
最后都不知所踪。
秦小芝好像突然明白了景长生的意思。
她缓缓问道:“你想夺舍我,以延续生命?”
景长生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鼓掌欣慰道:“没错,小芝有认真做功课,这么了解我,我好开心。”
秦小芝突然觉得,他可能知道自己是卧底,也知道她是特调局派来,限制他行动,让他计划全盘粉碎的定时炸弹。
但他有一张很大的底牌,大到能忽略她
秦小芝这么想,见景长生迟迟没有发问,催促道:“该你了。”
景长生摊手,“我想问的已经都问完了。”
秦小芝直接问道:“魂契的作用和限制都是什么?”
来到自己喜欢的话题,景长生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起来。
从魂契的制作,到魂契的使用,最后才很简单地提了一嘴作用和限制。
简单来说,就是自由的奴隶契约。
作为主人的景长生,拥有奴隶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奴隶可以共享主人的生命,要是死了,主人可以用自己的寿命来复活奴隶。
其实也不全然算是复活,毕竟签完契约以后,灵魂是绑定在主人身上的,只是将灵魂又牵引到死去的人体上而已。
复活的时间由主人决定。
坤金就是他的作品。
普通的魂契,奴隶随时会被主人夺取生命。
而景长生拿出的这个顶级魂契,则宽限了奴隶更多权利。
主人无法命令奴隶,不能让奴隶做奴隶不想做的事,相反,奴隶迫切渴望的需求,主人想方设法也要答应。
这样看来,对主人的约束似乎更多一点。
如果不是诚意印从始至终都没亮,秦小芝肯定会以为他在说瞎话。
秦小芝想了一会,说:“我问完了。”
景长生将早就准备好的毛笔和特制墨水交给秦小芝。
看秦小芝动作利落地磨墨,景长生忍不住道:“就这么签了?”
秦小芝在纸上写下刀削斧凿般的三个大字,而后放下毛笔,淡淡道:“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会多问些问题。”景长生浅笑道:“毕竟在你眼中,我是一个很可疑的人嘛。”
“没什么好问的,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秦小芝指尖搓过诚意印,封闭线条被蹭出一道缺口,与桌面融为一体的血液又鲜活起来。
使用诚意印的双方不能说谎,但是可以保持沉默。
真正有用的东西问不出来。
与其听景长生的糊弄人的春秋笔法,不如以身入局,寻找真相。
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小芝起身,推着景长生往外走。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尸体都变暖了。
秦小芝将声音放得柔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