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生用着这个人的身体,改姓景,借着原主家族的势力,处心积虑地经营。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长生。
对于掌握夺舍能力的人来说,并不难。
他每年都会收养一些孤儿,挑选适合作为他下一任宿主的载体。
这些孩子十四岁之前,不会出现在大众面前,为的就是日后能够毫无障碍地融入社会,而不会因为性格和习惯的改变,搞出麻烦事。
他自诩正义。
“这个世界需要一些改变,只靠这些人,想要建成真正的伊甸园,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他的故事很长,讲了许多天。
故事生动鲜明,转折起伏跌宕,从小说或者自传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叙述者。
然而这是现实。
秦小芝无语,不想搭理景长生,景长生没听到秦小芝的任何回应,扭头看她,眸中闪烁着兴奋疯狂的光。
“小芝,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应该站在我这头的人,其实,我从很早就开始关注你了。”
秦小芝:“孕妇那次?”
景长生摇头,“更早。 ”
秦小芝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到底什么时候和这位有过交集。
景长生笑了笑,带着几分一切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
“你那时高烧不退,你师父带你上门求我治病,说起来,我也算做你的救命恩人。”
秦小芝冷厉的视线,立刻投向景长生。
景长生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怎么这么看着我?只是抽了刘志强的两根肋骨给你制药,你情我愿的事情。”
秦小芝天煞孤星的命格,从小厄运缠身,八岁那年发高烧,她昏迷半个月,等醒来时,病灶消失,又用中药调理了一段时间还好。
她师父很能装,一直装了五年,她去师叔那里学东西,师叔才向他透露实情。
其实景长生制药并不需要人的肋骨,他只是喜欢打着“看你诚意”的名号,故意折磨那些上门求救的人。
景长生又说:“你那时还小,像一只病恹恹的小猫,我一见你就心生怜悯,然而救人的因果太重,我有大事要做,不宜背负,只好让你师傅代偿。”
“你也不必生气,其他来求我的,有的倾家荡产,有的家破人亡,他们的诚意比你师傅重得多,若不是看在你未来可期的份上,我也不会救你。”
秦小芝凝视他,“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
景长生叹气,“我们还是有误会,我如今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
秦小芝收回视线,继续看洞窟里发生的事。
此时已是第六天。
情况变得更加恶劣。
所有紧绷的精神,在黑暗的洞窟中,被腐蚀人灵魂的尸水、复杂的道路和饥肠辘辘,弄得几乎要崩溃。
有些意识到影鬼对心态的影响后,就把他们除去了,可除去这些,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填上来。
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的寥寥无几,多数人精疲力竭,想要逃,却找不到路。
景长生沉默一会儿后,对秦小芝说:“如果你身处这种情境中,或许会感触更深。”
秦小芝:“什么感触?”
“杀心。”
景长生调出画面,指着几个为了食物就去迫害同伴的人。
“你看,小芝,如果你是那个被弱者夺走食物的人,你会怎么想?”
秦小芝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未出声。
他又调出其他几个同类相残的画面,让秦小芝自己看。
等这些视频播放完,他又专门调出与秦小芝交好的那几人的视频。
王旭枷和林子泉两人状态还算不错,有赛特里斯在,林子泉的恐高竟然有逐渐康复的迹象。
被人抱着来来回回,跳崖跳个几十遍,不是康复,就是麻木。
或许是景长生有意安排,他们遇到的妖怪数量,比起其他人要少的多,也从未出现慌不择路的情况,物资算不上充裕,但也能继续维持两三天。
可他们并不准备待到物资耗尽。
他们正在寻找回去的道路。
毕竟在他们来的一路上,别说失踪队员的踪迹了,就连其他人也只是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四通八达的洞窟能将声音传得很远,他们也曾试图去营救声源处的人,可惜他们也找不到。
他们暗示赛特里斯去帮帮忙,赛特里斯两手一摊,小肩一耸,“你们是小芝的朋友,他们可不是。”
小芝会在意他们,却不一定在乎其他人。
不,看她平时的处事风格,应该是肯定不在乎。
王旭枷和林子泉想方设法说服他,赛特里斯很坚决,后来烦了,就亮了爪子。
再说下去可能要出问题,于是作罢,加快脚步,想办法离开,通知其他人抽调更多人手来。
其他人就不像他们这么幸运了。
有的食物耗尽了,渴了五六天,实在没忍住喝了地下河的河水,没经过处理的河水里面有很多细菌,喝完以后上吐下泻,软弹弹的躺在一角。
而他尚有行动能力的同伴不知所踪。
阮闲新做的发型,经过几天的磋磨,变得灰扑扑的,脸上身上被锋利的岩石刮蹭出伤口,身上还有青紫的痕迹,那是被贺熄打的。
贺熄这人体术在他们当中,的确算得上不错,然而对其他方面的了解只是浅尝辄止,不知道是他们家长辈没教,还是他不愿意学。
阮闲把影鬼处理完,脑子冷静许多,也是真的好奇,就问了出来。
没想到贺熄急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们家族,底蕴没你们家丰厚?”
阮闲急忙否认,可是贺熄根本不听,一拳头就抡了上来。
阮闲除了三只影鬼,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了的,只有旁观者能从上帝视角看见,在这三只影鬼出现之前,有一只食指大小的黑影,噗嗤一声,钻进了贺熄的身体里。
贺熄大打出手,最后抢了物资离开。
阮闲和程浒二人想在洞里找点吃的,可到处都是石头,连青苔都少见。
两人越发沉默,当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时,程浒叹气,小声说:“要是小芝在就好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阮闲冷笑,“你有什么用?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破局,只想让别人来救你?”
阮闲的嘴越来越毒,只是平时的矛头对的不是队友,程浒被说得一愣,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冲出一道泪痕来。
“你怎么这么说我?”
阮闲看他这样更心烦,想打人,转了一圈没找到发泄的地方,见程浒还在哭,一脚踹到他身边的石头上,“有完没完啊你!”
两人打起来,程浒失手把阮闲推到河里去。
阮闲被冲走,程浒慌了,景长生指着程浒那张蠢兮兮的脸笑,“看,这就是所谓的好朋友,因为一点摩擦就大打出手分道扬镳。”
“呵呵,弱者的友谊,不堪一击。”
秦小芝问:“你不是弱者?”
“当然。”
“我们是不是朋友?”
景长生有点难过地说:“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只是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了。”
秦小芝沉思数秒,突然伸手薅他头发,景长生猝不及防地被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景长生不知道秦小芝只是搞哪出,沉着脸去扣她手腕。
秦小芝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打。
景长生这幅身体,实在是娇弱无力,连阮闲的一半都没有,秦小芝下手的角度又很刁钻,还带着点技巧,专往痛而不致命的地方打。
景长生还要说话,秦小芝不给他这个机会,随手撕了他衣服塞他嘴里,继续揍。
单方面的殴打结束,没什么意思,秦小芝抽出景长生嘴里的衣服,拍了拍他失神的脸。
景长生的眸中酝酿着深沉的黑色火焰。
“秦小芝,你发什么疯?”
秦小芝问:“生气吗?”
景长生扯唇想要笑一笑,然而只要动作,就会牵扯身上的其他伤口。
他很久没这么疼过了。
他碰了碰唇角,指尖沾上了血,除了嘴角其他地方还有多处破皮。
对于他精心保养的这具身体来说,秦小芝今天对他做的事情足够让他短寿十年。
他却仰头对秦小芝笑。
“有什么好气的?你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生气?”
秦小芝没什么感情地说:“我懂了。”
她撸起袖子,将袖子固定好,叉起景长生,把人扶到椅子上,然后背着手俯身从上到下一点点地扫视他。
景长生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毛骨悚然。
特调局不是密不透风的铁壁,里面有他安插的人,他知道秦小芝是特调局派来查他的卧底。
正巧他缺少一具新的身体,于是顺其自然请君入瓮。
就他所知,秦小芝不是喜欢遵守规则的人,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她,就算和她定了契约,也仍然戒备。
只是没想到,秦小芝会在他深情自述后,用这样的手段来对待他。
她是破罐子破摔,一定要和他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