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怎么了?”
少女清冷的嗓音响起,班主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贵人,我不久前忽然收到了一个人的传话,说是如果在今日敢让小卿上台,那我们整个白露戏班,就永远都不会在盛京出现了。”
“这种事常有,我一开始也不以为意,直到那人又告诫我别觉得这是以往那些吓唬人的,毕竟张小卿他自已得罪了人,怨不得别人!”
听到这儿,冷窈妲的眉头皱得非常紧。
班主心有余悸接着道:“这还没完,那人还说出很多关于我们戏班的事,调查得非常详细,不是那种简单说说的,所以我没办法才只能……”
说到这儿,男人也忍不住低下头叹息,看样子很是难受。
毕竟张小卿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是他的接班徒弟,但为了全戏班子,他也只能当这个恶人了。
少女想了想,抬头看向他:“罢了,你们今日能过来,也是因为张公子一人之力,且我亦是与他相识。你们也无需太过惊慌,我会帮助你们一些。”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带有冷家家纹的络子。
“这东西是我的,上面有隐藏的纹章,一般贵族人家都看得出来。你千万拿好莫要遗失,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可以将它拿出来,说明你们是我的人,届时会保下你们戏班。”
她没拿太贵重的物件儿,其一是容易被有心人发现后做文章,其二就是太贵重这班主他也不一定敢拿着。
男人见状感激连连,说了不少好话后才带着整个戏班人离开这里。
冷窈妲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最后深吸一口气回到厅堂。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吃好喝好的宾客们也都陆续离开这里。
冷煜赵玉瑾等人和冷窈妲依依惜别,最后一个离开丞相府。
少女回到房间,直接就洗洗睡了。
张思莲的生辰后,没几天就迎来了腊月,也就是一年中的最后一月。
腊月中,文翡和杜凌云的大婚也随之而来。
冷窈妲作为她最好的闺中密友,面上的笑意藏不住,将古琴送出时,文翡的笑就更加藏不住了。
哪怕是成婚,文翡也一直有些粘着她,闹洞房时不准少女离她太远,还等其他人离开后一直拉着她谈笑。
说着说着可能是又想起什么,眼看着又差点掉下小珍珠。
冷窈妲有些感动还有些哭笑不得,安慰好她才最后一个离开洞房。
但没想到,黄玉音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玉音姐姐,你一直没走吗?”
黄玉音点点头,美艳的脸上露出柔和:“没,看你一直没出来,我自已没什么朋友就想着等你一起过去。”
冷窈妲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玉音姐姐这么好,现在也变得这么温柔啦,很快就会有新朋友过来的!”
闻言玉音也只是淡笑,没表现出很期待的模样:“也许吧,多谢窈窈。”
二人走回前院儿的席面上,看着被好友们灌到满脸通红的杜凌云,也不知这红究竟是喝醉造成的,还是说羞的。
周盈亏和沈今啸在男宾席上同时看向少女,冷窈妲也只装做什么都没看见。
苏洛安的腿好得大差不差了,但还是有些不方便,故而周盈亏还是没让他过来凑这个热闹。
但半月后的宫宴,想来少年再好好恢复一下,去参加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是还拘着不让出去,苏洛安早晚得疯。
主要是他见不到冷窈妲,以前没事还能来个偶遇,现在腿受了重伤,少女自已也要避嫌,一共就去瞧过那两次。
沈今啸也挺长时间没看见她,男人想得要命,但最近国事繁忙日常出不去,月初和月中也都没看见她的身影。
周盈亏坐姿有些随意,那也不耽误他吸引别人的目光,实在是太伟大一张脸了。
当然,坐在他身边的沈今啸也同样出彩,一个帝王后宫还在空置中,多少妙龄女子都想办法要进去呢。
婚礼同样盛大,和冷窈妲的那一场相比差不多,众人都是折腾到深夜才各自打道回府。
冷窈妲在冬日就不怎么出去了,雪天一化一冻路太滑,不管是人是马还是马车都不好走。
就算觉得无聊了些,她也只能大多数待在丞相府中消遣。
过去几日后,少女或许是实在待不住了,挑个好天气自已坐上小马车出去玩。
具体去哪里她也不知,反正就是边走边逛,看见熟人就聊上一会儿。
忽然想到上月戏班子那回事,她觉得自已应该去看看张小卿如何。
“停车,在这里等我。”
让车夫停靠在路边,少女自已走上那条小巷子。
冬日的巷子里没人拿着小凳子坐在门口闲聊,冷窈妲一路畅通无阻。
临近那扇熟悉的门前,旁边有一条逼仄的岔路,她就是在这时候听见啜泣声。
仔细一听,竟好似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冷窈妲愣怔在原地,而巷子里的人也似乎发现外面有人,赶忙擦掉眼泪低着头走出。
直到两人不小心对视上,双方都震惊不已。
“张公子?你怎么了?”
张小卿哭得泪眼婆娑,鼻尖耳朵都红红的,但仍旧不怎么女气,看样子脆弱又难堪。
忽然青年在一个隐秘位置跪在少女身前,声音沙哑:“贵人,小卿一直是清白之身,如今请求您包养了我吧,就当救我了!”
第151章 宫宴
冷窈妲直接被吓地后退一步,退出一个安全距离来。
张小卿见状,面色更加摇摇欲坠,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
少女皱紧了眉头,看着他:“什么意思?你可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青年笑了,笑得苍白无力,笑得力气尽失。
“贵人,小卿知道自已说的过分,但我实在不想死,也不想做一个帮不了家人的废物,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知贵人是好人,我不需要贵人出多少钱,只要能给我个安身之所,让旁人知晓我张小卿是您的人,就行了。”
冷窈妲摇头:“不可能,我不知其他人会不会这样做,但我不会,我能用其他方式去试着帮帮你,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青年怆然道:“贵人,您可以不表明您的身份,只要能做出样子,足够让其他人忌惮就行了!”
本来张小卿没想过用这样的法子,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代表他在少女心中,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会变成一个为了活命和钱财,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脏人。
其实青年自已,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接近少女。
但想到从之前被班主拦下后,这一个月以来,自已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也就因班主毕竟是师父,加上那场台戏是因为他而起,所以班主自已拿出十两银子给他。
但妹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自已如今不再是白露戏班的台柱子,没有打赏和工钱来源,日子开始有些举步维艰起来。
少女听完很同情他的遭遇,也不难想象张小卿这一个月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投状无门。
“但我还是不能这样做。”
冷窈妲声音淡淡,或许是怕有人过来,压得很低:“你应该靠自已重新闯出一番天地来,这难道你真准备一辈子就只唱戏吗?你也看见了,班主他对你再好,却也舍不下他的班子,还有其他的弟子们。”
“为人处事不能只靠着别人,人靠着自已才不会出错出乱。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虽然我高高在上这样说你不爱听,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公平二字可言。”
张小卿看着少女有些发愣,很快他冰凉的手腕传来一阵温热,是冷窈妲走过来扶起他。
“出身高低贵贱听天由命,我们谁都无法选择,但后期努力改善自已所处的环境,还是可以做到的。哪怕不多,哪怕不太成功,但只要努力做了,就不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少女看着他拿出袖子中的五十两银票,放在青年手中转身离开,同时还留下最后一段话。
“我一直都是相信人定胜天,就算胜不了,也不要做让自已后悔的事。人生在世,当问心无愧。”
说完,她就离开这座小巷,上了马车朝着其他方向驶去。
张小卿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眼泪早已在寒风中干透,将青年白嫩的脸颊吹得刺痛。
他一直回想少女最后说的那几句话,顿感醍醐灌顶。
他并非只能做戏子,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回想自已刚才对少女做过的事,张小卿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心中害臊。
他一时冲动加上实在喜欢贵人,竟然情急之下做出这样的事,真是难以饶恕!
青年知道以后自已很难继续在贵人面前露面了,除非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否则他自已也没脸再见人家。
而在此刻,他的节点,也就此发生转变。
一月一日,新年伊始,元旦宫宴。
只要在凌朝盛京城中的四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入宫参加宫宴。
这是自凌朝开国祖皇帝就定下的规矩,意在盼望君臣和睦,家国强盛。
冷窈妲随着整个路家进宫,途中自然是能遇上冷家人。
两方再度寒暄半晌,在申时四刻准时进入皇宫。
因着是在深冬,此时已天黑得差不多,宫人们在各处角落都点上了宫灯,亮如白昼,热闹非常。
各家各户都在笑着打招呼,冷窈妲坐在靠近沈今啸那边的位子上,面前琉璃烫金的矮几放着冬日见不到的瓜果。
少女指尖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口中,口中酸甜的汁水四溢。
果然,比现在用大棚扣出来的好吃多了,也不知道在这边究竟是怎么保存下来的,真厉害。
几道不明显却有些专注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许是觉着人多,故而余光一遍遍虚窥过来。
若是太明显让人发现了,他们那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怕窈窈不高兴。
黄玉音的目光也时常放在她身上,想了想,选择主动过去找冷窈妲说话。
“窈窈,今年的宫宴似乎比往常还热闹,你觉着呢?”
少女看向她,微微一笑:“玉音姐姐说得不错,的确是更热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