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亏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看着她回道：“按照现在的伤情，若是恢复良好，或许五日前后就可正常出行。”

　　少女听完在心中算了下日子，觉得能赶得上稍微松一口气。

　　“好，那就好。”

　　周盈亏大概猜出她要做什么，皱着眉接话道：“窈窈，可你身上其他的伤口都很严重，特别是背后的枪伤，绝不可急着出行！”

　　冷窈妲扫视他们一圈，影影绰绰也能看清点他们的表情。

　　“没关系，黄勇将军是一定会将玉音姐姐的棺椁带回盛京，我到时就跟着队伍一起回去，不管伤口会不会好，我都必须要一起回去。”

　　沈今啸柔着嗓子开口：“窈窈，身体是自已的，黄小姐和黄勇将军那边我们都会好好安排，你不要把一切错都怪在自已头上。”

　　路之游也终于出声：“圣上说得不错，窈窈，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自已的身体变好，如今你多严重你自已应当是知道的。”

　　冷窈妲听完沉默着，很久以后才说道：“我知道，谢谢你们，谢谢。”

　　少女说完就半靠在床上闭眼睛休息，用行动下了逐客令。

　　知道她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好，的确需要多休息一下，四人又小声各自嘱咐一些话，然后才退出帐子。

　　冷窈妲闭着的眼睫，一直都在微微轻颤。

　　她现在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黄玉音临死前的场景，耳边也能时不时回荡起玉音姐姐最后的那几句话。

　　玉音姐姐说有些感情难以启齿，她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这样的爱她说不得。

　　但玉音姐姐不知，其实从一开始，有些事根本就分不得对错。

　　窈窈很想出去看一看玉音姐姐的棺椁，少女非常想去再见一次黄玉音。

　　可是她更知道自已如今的情况和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如果非要跌跌撞撞地出去，那自已今后还不知会如何。

　　原谅她吧，就让自已自私一点吧……

　　她想带着曾经的“冷窈妲”，以及玉音姐姐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自已不想对不起那些期待着，爱着她的人，所以等身体好了以后不仅不能消沉，还要更加努力鲜活去看待世间。

　　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不是吗？

　　最重要的“任务”已经结束，她保护了凌朝，保护了冷家，只可惜……

　　她最终没有保护好，那个一心爱着自已，为自已为家国付出生命的黄玉音。

　　少女没有落下眼泪，她的泪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的干涸了。

　　不过也好，自已的眼睛已经不允许继续痛哭，也许是玉音姐姐从另一层面保护了自已。

　　她说过，会在天上看着自已，如果过得不好不开心，玉音姐姐会急得团团转的。

　　五日后，冷窈妲眼睛彻底恢复好，少女想得清醒，活得通透，没有过多悲伤。

　　或者说，她将悲伤藏在了最深处，等待它自已慢慢消失，自已则是要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身上的伤口只是结痂，冷窈妲并不在意，反正留不留疤什么的，都无所谓。

　　周盈亏将最好的药送给少女，窈窈面色平静淡笑着接下，认真谢过男人后转头离开。

　　见她如此，周盈亏忽然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伸手想留住她。

　　他有种预感，似乎这次不留住她，以后……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窈窈了。

　　“等等！”

　　这一声不是周盈亏喊的，而是不知何时赶来的沈今啸。

　　冷窈妲脚步一顿，听见声音回头看过去，点点头：“圣上万安。”

　　沈今啸紧紧盯着她，问道：“窈窈你……是准备跟着送行队伍回到盛京吗？”

　　“回圣上，正是。”

　　少女有些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面色也白到微透，看着虚弱但坚韧。

　　沈今啸看着她，忍了忍最终没忍住问道：“那你，会等我们回去吗？”

　　冷窈妲面色变了变，她低下头想想，然后再抬起头：“或许吧。”

　　说完，三人间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还有沉默蔓延。

　　冷窈妲深深看了他俩一眼，可这还没结束，她还要去主动找路之游一趟。

　　少女离开这里，顺着记忆走到路之游和路时休两人的帐子前。

　　看着眼前的两个帐子，她随便进去一个，里面的人是路时休。

　　青年刚换好盔甲，看见窈窈进来，面上一喜。

　　“窈窈你来了！现在外面风大，小心身体。”

　　少女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疏离：“时休，我是来告别的，我明日就要跟随玉音姐姐回到盛京城，今日与你们辞行，感谢这几日的帮助和照顾。”

　　说完少女就行了个礼离开这里，路时休在后面唤了她一声，窈窈没有回头。

　　另一个帐子就是路之游的，她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看着坐在桌前的人。

　　对于路之游，冷窈妲总是容易恍惚一下。

　　明明从一开始，他是不喜欢冷窈妲的，甚至是厌恶，可最后，他也最爱。

　　因为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这样眼中容不下沙子的一个人，可以说出“女子之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这种话。

　　“窈窈，你来了。”

　　青年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窈窈看着他眼神逐渐清明。

　　从始至终，冷窈妲都没有忘记，自已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张张嘴没有出声，直接走上前，面容苍白而美丽。

　　少女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之游，我们这次，请真的和离吧。”

第218章 无言

　　路之游手中的笔“啪”一声折断。

　　他脸上的血色几乎是一下子就褪尽了，青年有些踉踉跄跄起身，走向她。

　　“……窈窈，你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帮到你，是不是因为这几个月你太孤单了窈窈，对不起，是我不好。”

　　“请你相信我，这边的战争会在最快的时间结束。到时候我，我就能好好陪着你了！”

　　路之游几乎是胡言乱语一堆，他看着少女，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

　　“窈窈，我，我或许有些地方做错了，但是你别离开我可以吗？我不想听见那两个字，对不起，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有哪些地方不对，请让我再次留在你身边好吗？”

　　他卑微异常，冷窈妲看着他，秀眉逐渐皱起。

　　少女淡淡开口，垂下了眼睫：“之游，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没有这么好，或许我的容貌很出众，我在贵女中算是拔得头筹的那一个，可我到底好不好，其实你最知道。”

　　“而我一直最向往什么最喜欢什么，你我二人成亲马上两年，你应该也都知晓。我从没有怪过你，我甚至一直都想谢谢你。但我还是要遵从自已的心，我父母那边我自已会解决。既然如此就好聚好散，你放我自由吧。”

　　路之游依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青年眼中的泪，最后还是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少女看他如此心中竟是一痛，这一痛原因为何，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最后只能拿起那张纸放在青年的眼前，那上面有大大的“和离书”三字。

　　冷窈妲轻声说：“之游，我们就签了吧，各自放对方走。之后还会再见面的，而我也永远不会再嫁人，我想要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说的都是真的。”

　　冷窈妲说完这些话，嗓子突然有些紧，声音也干哑了些。

　　原谅她只想自私一点，想去追寻自已最想做的事。

　　原本她没想过这么急着抽身而出，是玉音姐姐最后助推了窈窈一把。

　　冷窈妲已经签好了自已的名字，她轻轻放在桌上，重新拿出一支笔放在青年手中，还贴心为他沾好了墨。

　　“之游，我真的很感谢你。所以山高水远，定会再见。”

　　路之游的泪只流下那么一滴，他知道自已留不住窈窈。

　　何止是他，就连冷煜赵玉瑾这些和她最密切的人，都留不住她了。

　　冷窈妲的确不好，她此时可谓是自私到令人发指。

　　但那又怎样，他爱她。

　　路之游也有些恍惚起来，他隐约记得少年时听过别人说过爱是何种滋味。

　　当你心疼一个人，不愿让她难过只想让她开心的时候，恨不得自已能为她将一切都摆平，铺好她的路。

　　根本不想看见她受一点伤害，掉一滴眼泪。

　　这些不是爱的全部定论，但如果真的发生，一定是爱上了。

　　路之游彼时不懂，早慧的他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

　　情情爱爱什么的，或许只是一种无聊又让人乏味的东西罢了。

　　路之游感觉这些话，就像是过期的利剑忽然刺入自已的胸口。

　　青年也回忆起自已一开始，究竟做的有多过分。

　　他不喜欢窈窈，觉得她是个麻烦，是个没用的累赘。

　　但不知不觉被她深深吸引后，路之游又觉得窈窈很好，值得被自已用心喜欢。

　　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那么自已，又有什么值得窈窈喜欢的呢？

　　所以说，她不喜欢自已，也喜欢不上自已，才是最正常的。

　　青年一直盯着窈窈的脸，好像要趁着现在把她的样子刻在心中。

　　“好，窈窈，我同意了。”

　　路之游说着，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下自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