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本就郁郁的柴珣,冲她发了好大一通火。
念及此,赵瑶光胸口直泛恶心。
唐氏哪晓得,这瘟鸡一样的女儿肚里藏着这样毒辣的心思。
边关的妇人衡量女儿价值时,惯以能否带来利益为主。
她视线扫过赵瑶光唇上口脂,嗤笑一声:“这好的胭脂用你身上当真是糟蹋。”
“倒不如拿给我儿买两块猪肉吃。”
想到猪肉,唐氏舌苔厚腻的舌头舔了舔唇,她又瞪了赵瑶光一眼。
谁能想到偌大一个王府,肉都得算着日子吃?
越想越气,唐氏一点也不顾及身份和日子,朝着赵瑶光后腰软肉拧去。
曾在诏狱中被拔掉手指甲,但太医整体调理过,因此她拧人时发挥极佳。
掐住一旋,浑似被铁钳子拧了一钳子。
掐这最疼,这是唐氏从前从‘赵鲤’身上总结出的经验。
赵瑶光从前觉得自己万般苦,可那都是心理层面。
如今遭受皮肉之苦,登时啊的叫了一声,眼角挤出泪花。
同是血肉之躯,被打骂都会狼狈都会疼,她第一次和原主赵鲤感同身受。
“贱丫头,还敢躲?”被她挣脱出去,唐氏大怒。
“马屎外面光,半点好处不能带给家里,你躲什么?”
“连赵……”
唐氏本想说连赵鲤那死丫头都不如,毕竟赵鲤还能浆洗衣裳得两个铜板。
可她脑中浮现出老刘笑眯眯的脸。
如听见狗哨的狗,急将对赵鲤的一切怨言话语吞回肚子里,半个字不敢提。
只将一切愤恨凝聚指尖,又去拧赵瑶光。
屋中伺候的丫鬟全都木头人一般站着看。
赵瑶光遇上这样不讲道理的粗俗妇人,只有躲闪的份。
外头看守的人探头看了一眼,只微挑眉便缩回头去。
母亲打骂女儿,那是人家信王妃的家事,他们外人管个什么劲。
上头给的任务,只是让他们到了藩地好生看守拘禁而已。
直到吉时将近,外头传来鞭炮声,唐氏才停手。
手臂上腰间肋下一串青印子的赵瑶光,泪水晕开了敷的妆。
这般境况下,她仍旧抖着手臂以细刷在泪痕处补了些粉。
体面,是她目下唯一能给自己的东西。
大概是香粉味道熏人,她反胃呕了一声,下腹微微抽痛。
盖上盖头,在丫鬟的搀扶下,她踏出门去。
相比起瑞王,柴珣几乎是被圈禁在王府后院一小亭子里,状况凄惨得多。
赵瑶光也在林娇娘死后,被塞进一顶轿子送进信王府。
这桩不合理法规矩的荒诞婚礼,连婚期也是不被祝福的。
纳吉、纳征、告期一切皆省,只有皇帝赏的一顶花轿从后院抬到前院。
诸般种种都告诉柴珣,他的父皇不仅是放弃他那么简单,而是……恨。
被一个皇帝憎恨,这几乎压垮柴珣。
他日日酗酒,便连今日也一身酒气下颌胡须青黑。
进门便先闻到恶臭的酒吐和喧闹。
柴珣那新鲜降临的老丈人,不知从何处寻得一个肘子一壶酒。
大喇喇在堂上吃了,吐了满地。
柴珣险些踩到一块呕吐物。
另一边,他的小舅子脸上纱布渗血,正看着喜堂上红绸满目怨毒。
一想到这三个嫁妆,会粘着他们直到死,柴珣后背如被虫爬。
心如死灰,有点粗暴地接过了赵瑶光牵着的红绸。
在左右丫鬟侍卫的冷漠注视下,柴珣扯着红绸越走越快。
拉扯得赵瑶光一踉跄:“王爷,慢点。”
柴珣闻言,终究还是放慢了脚步。
喜堂之中,悬挂几根红绸,没有宾客。
只有几个穿着鱼服的靖宁卫按刀看守。
礼宾喜娘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倒好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
耳边是他老丈人醉酒吹牛的醉鬼呓语,还有丈母娘吧唧嘴吃红枣的声音。
不过现在的柴珣已经不太在乎,他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一次次的羞辱。
“一拜……”
礼宾喊声未落,外头突然一阵喧哗。
但听外头报道:“镇国靖安公主驾到。”
堂上一脸哭丧相的喜娘丫鬟并着侍卫,纷纷换做笑脸。
柴珣和赵瑶光都僵直着身子,不敢回头。
却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笑声:“父皇命我来看看,大哥不会不高兴吧?”
柴珣手藏袖中颤抖不已,他强自镇定,回头看去。
便见赵鲤一身喜庆赤色常服进来。
细看袍服纹样补子,柴珣如遭雷击,手中红绸失手坠地。
赵鲤踩着粉底皂靴,花孔雀似地转了一圈显摆:“父皇赐的新衣裳,好看吗?大哥。”
第1146章 休夫
娇俏的少女,最近个子总算拔高了些。
一袭赤色箭袖圆领团龙袍,前后及双肩各饰一金织盘龙,孔雀羽线缂制,做功极精致。
迎着前庭的光走来时,金线盘龙在光下熠熠生辉张牙舞爪。
腰间勒着玉带,更衬得赵鲤俏丽得很。
她戴着嵌东珠的小金冠,嘚嘚瑟瑟进来,张臂向柴珣展示新衣裳。
瞪着一双猫儿眼,只看那无辜模样倒真像是在跟兄长显摆衣裳的小姑娘。
但……那是衮龙袍啊!
柴珣牙齿得得作响,胸口一股郁气翻滚:“你,怎么敢……”
赵鲤一甩衣摆,大喇喇坐在主位,反问道:“父皇给了,我有何不敢?”
乱清高的后果就是丢掉要命的东西。
该取时不取,后面必陷入无尽的纷争。
由古至今,功劳声望过于煊赫的权臣,得善终者只有极少数。
为免兔死狗烹,多半两败俱伤。
如今有两全的路摆在面前,为何不走?
她理直气壮嚣张得紧。
即便早听隆庆帝漏过口风,但亲眼见赵鲤穿着衮龙袍在面前蹦跶,柴珣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你们,当真不怕天下人非议?”
他讷讷半天,无力吐出一句话。
赵鲤闻言笑了:“非议?”
说得他们之前就没遭遇非议似的。
沈晏被人怀疑奸佞多少年?
被质疑是不是要谋朝篡位多少年?
如今……又怕什么非议!
京营在手、北地辽城边军在手、交好江南崇德水军霍宗、还有镇守西南多年的林明远……
又掌握靖宁卫与巡夜司,再害怕什么劳什子非议,便矫情又小家子气了。
况且,世人也好柴氏藩王也罢,他们不会给任何人非议的机会。
柴氏宗亲但敢有别的心思,她便去太庙告状,太祖会教不肖儿孙做人。
赵鲤的笑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喜堂中。
她实在过于嚣张,赵瑶光终没忍住,偷掀盖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眼前一黑,憋在胸口的郁郁随股热气冲出,噗嗤吐出口血来。
赵鲤倏地缩脚,怕她吐出的血弄脏了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