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力士苦脸缩起了脖子,讷讷道:“是……林阁老家的女眷。”
“老夫人带着女儿和……来祭扫先人。”
郑连初时还没想明白。
等他在脑子里一转,顿觉脑仁疼。
阁老林著只有一个女儿,这女儿后来嫁了侍郎赵淮。
换言之,那支队伍里坐着的,是他们赵千户血缘上的外婆和娘亲。
也不知这些贵妇人是不是闲出了屁,大雪天来祭扫。
莫说两个力士为难,郑连也为难。
一旁的驿丞上前道:“这位大人,对面说老夫人有些受寒,小的便斗胆先安排那边进来了。”
驿丞像是吃了满把黄莲,心里苦啊。
他对赵鲤和林家、赵家的纠葛倒了解不深。
这些八卦虽说传遍大景,但八卦嘛,听完便过,谁还能牢记几个月的?
驿丞只担心靖宁卫对这安排不满。
郑连扯动缰绳,回身正欲回禀赵鲤此事。
却见赵鲤不知何时已经立马在旁。
“不必管,她们进她们的,我们进我们的。”
赵鲤淡淡扫了一眼那支队伍。
郑连看她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也松了口气。
却又听赵鲤压低了声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郑连我那便宜爹还是侍郎对吧?”
郑连垂着头不敢说话,您家的事情,您别问我啦!
见他装死,赵鲤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压着声音道:“公务出行者需要吏部符验才能使用馆驿,对吧?”
不怎么关注大景馆驿制度的赵鲤,在想法子坑人时脑袋最灵光。
她看着那支队伍,勾起唇角:“给赵淮记一笔,纵容家眷空耗馆驿廪粮人力。”
“回京了,在年前参他一笔,别让他有好年过!”
郑连轻咳一声,讷讷点了点头。
心道,真不愧是你啊,赵千户!
发现他的眼神,赵鲤白了他一眼:“怎么?秉公执法还有错了?”
对于赵鲤来说,赵家那档子人,没在眼前她不挂心。
若在眼前,她必踩一脚。
对赵鲤这般秉公执法,郑连只能陪笑:“赵千户公正。”
赵鲤收回视线,又道:“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她们去祭扫先人有些蹊跷,想办法打探消息。”
“夜晚防备着点!”
赵鲤遥望那支队伍。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几乎遮蔽视线,只听风簌簌的吹。
以赵鲤的眼力,也看不清那支队伍的具体情形。
她叮嘱了郑连两声,便驾马回了队伍。
发生在这的馆驿前的小插曲,就此翻篇。
两支队伍一块入了这间安德驿。
……
“瑶光,你叫丫鬟再去催催暖身的热汤。”
赵鲤的便宜娘亲林娇娘,坐在馆驿的床榻边。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倚在枕上,时不时轻咳两声。
林娇娘没得赵瑶光回应,扭头去看。
却见赵瑶光又坐在桌边发呆。
身子单薄消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
林娇娘不由一声叹息。
今年府中像是走了背字。
丈夫赵淮的仕途不畅,今年该入仕的儿子赵开阳回京后就卧病在床。
连本该最稳妥的赵瑶光婚事也……
正妃到侧妃,一个字就是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明确告知了众人一件事——赵瑶光与瑞王殿下之间情谊,并不像他们所想那般坚不可摧。
前些日子,赵家库房燃起大火。
赵家为赵瑶光多年积攒的嫁妆,那些老木家具珍玩首饰,全付之一炬。
知道之时,便是林娇娘都心疼得像是从身上割了一条肉。
后来左拼右凑,林老妇人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财物,勉强再给赵瑶光凑了嫁妆。
不料,又来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烧掉了赵瑶光的全部体面。
京中已有传闻,赵瑶光乃天煞孤星。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赵瑶光原来那皎皎天上月般的人儿,现在竟瘦成了一把骨头。
神思不属哪里像是待嫁的新嫁娘。
第665章 熟悉的耳光
窗外的风呼呼吹,馆驿到底不比家中。
只有一个炭盆,都放到了林老夫人床边。
赵瑶光独坐桌前,愣愣看着桌面发呆。
嘴唇冻得发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娇宠多年的女儿,林娇娘怎么会不心疼。
赵淮与赵开阳此前竭力呵护赵瑶光,都带着功利之心。
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女儿是谁,妹妹是谁。
他们在乎的,是嫁给瑞王那个人。
谁能带来好处,他们疼谁。
谁可能坏事,便抛弃谁。
他们心里有亲情存在,只是不多。
相比两个男人,自小被家中保护得很好的林娇娘倒是纯粹得多。
对赵瑶光,她是真心疼爱的。
见她这落寞模样,知道她在忧愁嫁妆忧愁未来,林娇娘无奈抿唇。
这时,床上的林老夫人又轻咳两声。
思绪被打断的林娇娘,忙又唤了一声:“瑶光?”
赵瑶光这才回神:“娘,怎么了?”
林娇娘不得不重新说了一遍:“你外婆受凉咳嗽,你再唤丫鬟去催一催驱寒的热汤。”
赵瑶光收拾情绪,应了一声:“好!”
见赵瑶光转身出去,林娇娘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叹息。
又回首看躺在床上的林老夫人,林娇娘眼中忽有些迷茫。
赵瑶光确实有该忧愁的理由,但……
曾拿出压箱首饰为她凑嫁妆的林老夫人卧病,她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
心性实是有些凉薄。
林娇娘垂下眼睫时,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娇娘,别怪瑶光,她还是个孩子。”
林老夫人说着话,又咳嗽两声。
见亲娘这时反倒费心安慰她,林娇娘心中越发难过。
她强打精神,给林老夫人掖了一下被角:“让您费心了。”
她顿了顿,不无担忧的道:“娘,不若我们先回京吧,这天气我怕您受不住。”
“年后叫哥哥们来也行,您何必亲自走一趟。”
现在才出城,林老夫人就受寒咳嗽。
这大雪天还要去祭扫,只怕会熬坏了身子。
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摇头道:“不行。
林老夫人听着外边呼呼的风声,身边有炭盆,躺在暖和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