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蹦蹦跶跶跳下桌来,小短腿扑腾摇摇晃晃跟在赵鲤后边。
路过候在门外的金掌柜和小纨时,赵鲤道:“金掌柜,遣人送小纨回去。”
金掌柜自是应下,小纨也抱着点心乖乖点头。
待赵鲤出了门去,小纨才挠了挠头:“刚才怎么听着是两个脚步声?”
后边一个啪嗒啪嗒的浑似鸭子。
金掌柜轻咳一声,打断了小纨,笑眯眯道:“回去之前,多带点东西,新进的药材和海货都多带点去。”
一边说着,金掌柜向前一步,靴底在地上一碾,恰好擦掉了地面一枚小小的脚蹼印。
小纨也醒神,闭嘴直点头。
出了海瀚商会的门,赵鲤脚步不急不缓,逛街一般朝着婉仪郡主方向靠。
方才赵鲤的观测,惊动了婉仪郡主,她正立在街心四处看手中攥着马鞭。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手中马鞭一抖,破风抽出。
临街一家当铺中走出来个婆子。
毒蛇一般的马鞭,正正好抽在这婆子侧脸。
这婆子一声惨嚎,半边脸刮去了一片皮肉,脸上顿时鲜血淋漓。
手中黑布抱着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里头滚出张当票还有一些散碎金银。
婉仪郡主鞭子一指,骂道:“好个贱种,竟敢暗中窥视?”
这婆子痛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脑中嗡嗡哪听得到她叫骂?
尖厉的惨叫声,引得婉仪郡主牵着的烈马躁动打了个响鼻。
婉仪郡主没察觉自己坐骑异动,骂到兴起撒开了缰绳。
没了束缚,这匹本就性子高傲暴戾的汗血宝马一声长啸。
人立而起双蹄乱蹬。
婉仪郡主露出些慌张神色,但她只惜身的后撤了半步。
地上捂脸坐着的婆子,见碗口大小的马蹄上马蹄铁寒光凛凛朝她脑门踹来,一时惊骇得失去了反应。
眼见那马蹄将人踢得脑浆迸裂时,一个人疾步奔来。
一手在马蹄下一托,旋即手拽着缰绳一扯。
硬生暴力将这烈马扯偏了方向。
马蹄铁重重顿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这性子极烈的马,不满缰绳被扯,竟是扬蹄蹬踹,发出长嘶如兔子一般蹦跶起来,誓要甩开缰绳的束缚。
一时间,只听得一声声嘶鸣响彻长街。
婉仪郡主有些慌,如马奴所说这匹汗血宝马性格极烈。
她还未彻底驯服,因而只牵马行走,现下见这马如此模样,身边又无马奴她顿时慌张,又要扬鞭。
这时,却见前来救场挽住缰绳那人,不轻不重扬起手掌。
“啪。”
一声脆响,被扇了一嘴巴的烈马骤然乖巧又安静。
而后竟动着耳朵,温顺朝着他人俯首。
婉仪郡主又惊又疑时,便见牵着烈马的人转过身来。
生得一双圆亮猫儿眼的少女,面庞如画。
婉仪郡主不由抿紧嘴唇,又看那匹烈马竟亲昵在他人肩头蹭,她顿时燃了暴炭性子。
“背主的畜生,还不滚过来?”
第1004章 长公主
长街染血,婉仪郡主虽骂的是马,但白皙的手指却是直直指向赵鲤。
赵鲤微眯了眼睛,上前一步:“再指?”
她有心想要吓唬谁时,仅身上的煞气就已经足够骇人。
婉仪郡主脸苍白了一瞬,却是个地道犟种,依旧嘴硬骂道:“你这贼子,敢在大街抢我的马?”
她空口白牙,竟想给赵鲤栽赃一个抢马的罪名。
赵鲤冷笑一声:“你自己纵马伤人姑奶奶来救,你反倒打一耙,什么东西?”
婉仪郡主哪吃过这种瘪,咬紧嘴唇,还要说什么时,地上捂脸的婆子已是连滚带爬扑在了赵鲤脚边:“阿鲤小姐。”
赵鲤神情微怔,真没认出这婆子是谁,还道是镇抚司或是家中的婆子,正要安慰,那婆子一抬脸。
“阿鲤小姐,救我。”她方才从死境脱身,看见赵鲤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止不住诉苦。
“老奴只是奉夫人之命出来当些东西,不料刚才出门便遭了无妄之灾。”
“一定要治那狂徒的罪,还我一个公道啊!”
这婆子委屈加疼痛,涕泪俱下瞧着分外可怜。
赵鲤也晓得她委屈,一边从怀里摸伤药一边问:“你是谁家的?”
“我是赵家的啊,您娘亲身边的田嬷嬷。”
那婆子的回答成功让赵鲤手顿住。
再一细看,可不是赵鲤那遭瘟信邪教便宜娘身边的婆子吗?
赵鲤只觉晦气,没好气掏了伤药的小瓶丢去:“好好说话,别抹血在我衣服上。”
这时,从旁传来一声讥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倒是闻名不如见面。”
婉仪郡主抱着手臂立在旁,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赵鲤,口中啧啧有声:“小脸生得不错,确有以色侍人的资本,人和畜生都吃你这套。”
其实只从赵鲤救人的利索身姿便晓得,她绝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但骂架自是从坏处说,婉仪郡主极尽鄙夷之态。
赵鲤从不是服输的,一手扯着缰绳,反嘲道:“也不知你成日吃的什么,臭味一条街都能闻到。”
言罢,不耐与婉仪郡主街头泼妇似的打嘴炮,赵鲤忽而扬声喊道:“来人,去找五城兵马司。”
“这狂徒纵马伤人,还污蔑本官,罪名一起清算了!”
闻言,几个暗处的靖宁卫一涌而出。
“你们干什么?”婉仪郡主扬鞭不够,还要去腰间摸刀,“我是婉仪郡主,你们敢?”
一个脸上有疤的校尉上前来,劈手夺了婉仪郡主掌中马鞭,将她细胳膊往后一拧。
“你是谁?我耳背没听清!”
临时得了耳聋病的校尉,手法粗暴一把将婉仪郡主按倒在地。
“我等正随赵千户执行秘密任务,抓捕要犯,你这小娘皮出来闹事制造混乱。”
“还污蔑赵千户为抢马贼,合理怀疑你在协助那要犯逃脱。”
到底是靖宁卫精英,一张嘴罗织了一套罪名。
赵鲤站在后边,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婉仪郡主被说得一愣,待要辩驳已被人用条汗巾堵住了嘴。
靖宁卫制式枷锁虎爪一抛,便要将婉仪郡主拿下。
赵鲤只觉肩头一沉,却是那厚脸皮的企鹅趴在她肩膀上摇旗呐喊。
“抓住这小娘皮,给她指甲缝里插竹签。”
“胆敢污蔑我尊贵的宿主!”
红围巾企鹅叽叽喳喳地出着坏点子:“正好借此机会将她拿下严刑逼供。”
赵鲤被它吵得心烦,一抖肩膀将它抖下去。
地上的田嬷嬷也怨妇一般,扯着赵鲤的衣角,俨然将赵鲤视作讨回公道的救命稻草。
看她脸上血流不止,赵鲤终究没有将她踹开。
恰好五城兵马司差役来,赵鲤一摆手:“给她请个大夫来。”
“其余人都……”
她话未说完,斜刺里一个声音猛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看谁敢动我含山长公主的女儿!”
被拿住的婉仪郡主口中呜呜两声,眼中瞬间蓄上眼泪。
但见一个中年美妇人匆匆从马车上下来。
身份自然不必多解释。
赵鲤侧头看她,轻笑:“见过长公主殿下。”
话虽这般说,她却没有任何行礼的打算:“任务在身,还请长公主见谅。”
她这跋扈模样,叫长公主胸口急速起伏数下:“赵千户好大的官威。”
赵鲤皮笑肉不笑,整理着腕子上小牛皮手套:“哪有什么官威,还不是被人随意污蔑。”
长公主脸色又沉了几个度,她方才在远处倒也看了个明白。
赵鲤本身其实并未有什么错处,只是这般态度实在叫人不悦。
女儿随娘,婉仪郡主的性子本就是随了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