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必会抵住他甚至不敢细想的某处。
鼻头微热,赵浔不得不撤开另一手,狼狈地捂住。
幸而虞茉全副心思被外间所吸引,趁势站直了身,理平弄皱的衣襟,确认仪容得体,温声应道:“我这便来了。”
她推开门,见葱郁树荫下立着去而复返的乐雁。
“浔哥儿在你房中么?”乐雁提先确认道。
虞茉欠身,本想示意她自己瞧,谁知屋中竟空无一人。按说应当坐于圆桌前的赵浔已不知去向,唯留一扇大敞的支摘窗。
“……”她讪笑一声,朝乐雁道,“进来罢。”
原来,乐雁匆匆返回,是想请虞茉陪自己赴宴。毕竟那瑰丽的胡蝶画卷是她的主意,若肯一道去,乐雁心中能多几分底气。
虞茉听后,压力剧增,苦着脸说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厉害。”
她很有自知之明——
在宫斗剧中至多活三集的炮灰角色。
乐雁被她率真的神情逗笑,眉眼弯弯:“莫怕,我会护着你,只不过,见着你我便觉得安心。”
话说到这份上,虞茉便不推却,挽着乐雁的手拆台道:“哼,你最好是真能护住我,可别见了段郎他妹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小雨!”
“好好好,不挖苦你了还不成。”
二人笑作一团,而翻窗回了寝居的赵浔,青天白日里竟命人备水。
他嗓音夹杂着隐忍的哑意,嘱咐:“要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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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落了一场细雨,冲洗过花叶间的尘泥,露出原本的艳丽颜色。
虞茉无意抢占风头,着素雅的月白长衫,点缀金镶玉翡翠簪子,再无多的装饰。
她为乐雁则选了绣有金线的雪娟裙,笑着说道:“回头,日暮西沉,你与山峦流光溢彩,定叫段郎一见乐雁误终生。”
“快别取笑我了。”
因是收了拜帖的郑重走动,出府前,二人相携去了王妃的栖霞居。
虞茉生疏行礼,王妃亲自将她扶起,目光温和,谢不释口道:“乐雁虽非我亲生,但府中拢共她与凌儿两个,俱是我看着长大。我也知道,乐雁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这两年,眼见着变得沉闷,原还以为是孩子长大了,竟不知内情……”
王妃轻叹一声,“多亏了小雨姑娘,乐雁才愿同我这个做母亲的倾诉。”
闻言,虞茉不禁别过脸,眼角有湿润之意。
她想家了。
王妃大抵知道“虞茉”的身份,生母早逝,又遭苛待,当是她触景生情,遂心疼地抱了抱,温声叮嘱:“今儿只管放开了去玩,有我替你二人撑腰,保管在苍州城里,无人能越过你们去。”
“多谢母亲。”乐雁笑盈盈地牵过虞茉,并肩往外走。
……
段府地段极佳,闹中取静,葱茏树木自白墙冒头。
下了马车,早有仆从等候在侧,不多说一言,也不多瞧一眼,恭恭敬敬地引路。
内里宽敞无比,却非富丽堂皇之风,而是别有一番自然韵致。
有时令花卉扎成的曲面屏风,绘有泼墨山水,简约大气。亦有人工凿出来的潺潺溪流,水面漂浮着新鲜莲叶,随涟漪缓慢旋舞。
既彰显了望族的不俗财力,也不乏书香门第的巧思清韵。
虞茉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夸赞道:“生长在如此别致的门庭,怪不得能养出段家兄妹这般的玲珑人物。”
“是呀。”乐雁应和,“以音娘子之姿,去了京中想来也有一席之地。”
“嗯?你是说,她属意嫁去京城?”
乐雁环顾四周,刻意压低了音量:“你可知,音娘子为何并不怵我。不仅仅是仗着我对段郎的爱慕之心,更重要的是,她想做皇子妃。”
若得偿所愿,郡主又如何,还不是要屈膝见礼,唤一声皇嫂。
虞茉了然地点点头,不予置评。
盖因野心并非男子独有,段文音才貌双全,想往高处攀爬实乃人之常情。
不过,虞茉好奇道:“你们大周朝共有多少皇子?”
乐雁头皮一紧,生怕泄漏了赵浔的身份,迟疑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闲得慌,八卦八卦。”
“与八卦又有何干系?”
“……”虞茉咬咬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纵然她在赵浔面前口无遮拦,但几乎从未产生过交流障碍。
她挫败地扯开话题,“没什么,我回去问阿浔也是一样。”
说话间,到了赏花宴所在的来鹤轩,小厮们不便入内,自有身着罗绮的婢女躬身领路。
穿过游廊,听闻此起彼伏的笑声,竟令虞茉罕见地有了身在校园的错觉。
不过,见乐雁来,笑音戛然而止。众女款款起身,齐声道:“见过郡主。”
“免礼。”
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投向虞茉,她也并不怯场。毕竟,后世的新生代表致词或是演讲竞赛,台下往往不少于千人。
她落后乐雁半步,下巴微扬,矜持而得体地穿过凉亭,在上首落座。
正中立着一位鹅黄裙衫的俏丽美人,待瞧清了她的相貌,瞳孔骤缩,不动声色地问:“这位是?”
虞茉循声抬眸,眉心微折,纳罕地想,此人甚是眼熟。
第36章 求证
一时之间,众女纷纷停下交头接耳,状似不经意地侧目望来。
她们生于苍州、长于苍州,但凡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即便是谁家旁支,俱了如指掌。
可眼前容貌秀丽,着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生面孔。
莫说郡主待她形同姊妹,单瞧乌发间价值不菲的透亮玉钗,想必非富即贵。
岂知过了几息,虞茉仍笑得一脸温柔,只朱唇紧抿,不似要自报家门。
疑窦丛生间,乐雁言简意赅道:“这位是莫娘子。”
虞茉也趁势款款施礼,算作回应,登时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实则,真相极为简单——
出府前,二人忘了“串供”。
虞茉又朝最先问话的鹅黄裙衫女子颔首。
她已忆起此人正是街市上同赵浔搭讪的女子,且端坐于正中,亭亭玉立,想来便是宴席的主人音娘子。
毕竟是赏花宴,段文音不好对她的身份打破砂锅问到底。寒暄几句过后,命仆从搬进南北各地独有的缤纷夏花。
“这一溜儿是府中花农悉心栽培出来的。”
段文音轻轻柔柔地说,“这一溜儿则是祖父为贺我生辰,专程托天南地北的门生们寻来的。”
众女啧啧赞叹,逗留于虞茉周身的目光如潮落般收回。
有人艳羡段老爷子桃李满天下,有人大夸音娘子颇得宠爱,亦有人纳罕起南橘北枳的水土差异。
乐雁也被吸引,只阑干前立满了人,便微微抻长了脖颈,矜持地用目光欣赏。
虞茉亦是。
她喜爱热闹却不代表喜欢拥挤,加之,后世有一种活动叫做春游,非但要参观动、植物园,还需上交八百字观后感。
再联想起众人一会儿需得作画,与观后感倒是殊途同归。
“啧啧,苍天饶过谁。”虞茉不禁掩唇轻笑,颇幸灾乐祸地感叹。
待玩笑够了,她抬眸悄然打量起周遭,为乐雁提前观摩最佳站位。
段文音始终默默留意这厢的动静,见所谓的莫娘子似在神游天外,遂命花农捧着珍惜的虞美人给诸人过目。自己则款步走近,温声关切道:“莫娘子,今儿不知你要来,招待不周,还请海涵一二。”
虞茉闻声回神,茫然地眨了眨眼,只因她压根儿没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而被视为贵女典范的音娘子,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甫一出声,连带着虞茉也再度接受了注目礼。
颜家四小姐心思玲珑,只消在两位天仙似的娘子间端详片刻,了然道:“郡主和莫娘子怕是见惯了珍惜玩意儿,才对这满园花卉兴致缺缺。”
虞茉不置可否,倒是乐雁慌乱了一瞬,下意识摆了摆手,欲出言解释。
“我这人胸无点墨。”她不动声色地牵住乐雁,主动揽过话头,“花儿虽美,却不似各位娘子能吟出相衬的诗文。索性,诸位赏花,我正巧在一旁学学诸位的才情。”
此言一出,颜四小姐讶然地睁大了眼,旋即面染薄红,羞怯地别过脸。
乐雁叹为观止,双唇翕动,最后化为简单的“正是”二字。
段文音适时端起月白贯耳瓶所盛的荷花,置于奇石之间,笑着招呼道:“你们也来,只凭各自心意将这假山点缀了即可。”
于是,在座诸位依次上前,亦不失为别出心裁的插花之道。
虞茉选了盆不知名的小蓝花,乐雁亦步亦趋地跟着,低语道:“你方才是如何做到的,教教我罢。”
“我做什么了?”
乐雁清了清嗓,佯作她的语气道:“我这人胸无点墨——诸位赏花,我赏诸位的才情。”
“呃。”她一言难尽地拧了拧眉,古怪地笑笑,“你难道没发觉,我那不过是随口拍几句马屁?”
“……”
怪只怪虞茉眼神清澈,就连谄媚之语也说得理直气壮。
乐雁在心中默默竖了大拇指,不吝夸赞道:“可你竟能坦然自若地称自己‘胸无点墨’,换作是我,怕要难受个十余年。”
“我的确不通诗文不善书法,可我会许多旁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