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在羊城市中心是有一套骑楼的。那楼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他小时从北城搬过来，就在那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大学跟工作后也在那楼里住着。上一次跟云苏来羊城，因为着急买东西，还没来得及把人带过去看看。

　　云苏点头：“放心，我就是去百货大楼看看。买完东西就回来。”

　　季向天：“行，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直接在这里等你。”

　　两人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看得来回走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年轻感情就是好。

　　云苏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想法。有点不好意思推着季向天往卫生所那边去。

　　“好了，我真要上船了。你好好地去工作吧！”

　　好不容易上船后，云苏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座位。就被人给叫住了。

　　“云苏丫头，还真是你啊！”

　　云苏抬眼看过去：“大林叔，今天又要出门啊！”

　　大林叔是隔壁村的，那个装着金条的衣服箩筐，就是对方帮忙捎带回来的。后来，他媳妇又给云凤介绍了那个陈平顺。

　　“那可不！刚上船那会子看到个小丫头，还想着是不是你呢！”

　　云苏点头，不太适应跟个不熟悉的男聊家常。剩下时间跟对方打个招呼，就闭目养神起来。

　　对方也没啰嗦，很快就找到熟人聊了起来。

　　云苏记得这个大林叔挺能耐的。隔一段时间就带着他们村的海货，上羊城的收购站卖去。

　　云家坳的海货大部分卖给军区，而大林叔所在的村子，他们晒干的海货是卖到羊城的。

　　羊城的收购价格贵，就是来回不方便。反正各有各的好。

　　云苏又悄悄看了眼对方随身带着的箩筐。一共有八个。这些箩筐到里面装的都是海货。其中一半都是海马。

　　看那一扎扎海马，云苏嘴角抽抽。

　　这东西的作用可是壮/阳的，那么多海马，说明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市场广阔啊！

　　除了海马干，其他几个箩筐就是普通的海货了。云苏觉得里头肯定有大林叔自己的东西。不然他不会干这个工作干了十几年。

　　这样想着，云苏就有冲动，想问问对方这些海货私人是卖到哪里去的？因为羊城也有很长的海岸线，并不缺海货。所以云苏对方这个销路很好奇。

　　要是知道销路，她家周末也可以让大哥过来卖一些。家里她出嫁还是花了不少钱的。云苏也想家里有些来钱的路子。不说准备以后给大哥娶媳妇这种话。最起码要在市场开放后，有本钱做小生意，有本钱买地皮房子。

　　想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船靠岸了。

　　——

　　这里的码头比岛上那边还要繁华。来往的船只、人群、车辆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

　　云苏去过一趟百货商店，就一个人朝公交站走去。在等车的时候，看到大林叔站在八个系在一起的箩筐跟前等人。等她坐上公交车时，对方那边也有人开个破胯子来接了。

　　显然，要去找地方脱手海货了。

　　这样，云苏就更加好奇对方的销路了。

　　车子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第三纺织厂这个站。

　　云苏听到售票员在喊站名，抬头看了过去。发现小姑居然上车来了。

　　对方看到自己同样诧异，满脸的怒容渐渐平息。不过怀里抱着的孩子一看就是被吓到了。一点都没有之前那么机灵，两个眼角还有泪痕。

　　“小姑，发生什么事情呢？”

　　云苏上去先把小表弟接过。她是第一站就上车的，自己就有位置坐。

　　小姑摇头，车上人多，她什么都不好说。

　　云苏会意：“吃早饭了吗？要不我带小姑去吃早饭。”

　　云小姑被这话给逗乐了。表情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没事，大人的事情，不好跟你们说。知道了也就增加你们的烦恼。”

　　看出云小姑不想谈这个，云苏就把自己今天来羊城的目的说了下。

　　“买毛线啊！这东西好买。”

　　现在11月了，算是入秋时节。岛上一般12月底或者1月初气温才会降低到十多度。那个时候穿毛线衫正正好。

　　“那小姑，我还想去友谊商店。”

　　云苏小声说着自己的安排，云小姑点头：“反正今天也没事。我跟你走一趟。小季居然舍得放你一个人来……”

　　百货商店到了后，顾忌着小姑带着小表弟，云苏没有走得太快。一路上跟小姑说起结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云苏以后可以住在娘家附近，云小姑高兴之余，居然还有点羡慕。

　　云苏见她情绪又不太对，立刻追问：“小姑，刚车上人多。现在人少。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吧！我怕不知道就得罪人了。”

　　云小姑叹了口气，伸手揉巴孙子的小老弟：“还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原来，小姑生这一胎的时候都三十六了。为了孩子，她自己的工作暂时就找了人来顶班。顶班的工资她每个月给对方十八块。

　　小姑现在的职位是第三纺织厂的仓库副主任。每个月工资加补贴一共有七十八块钱。这个职务找人顶班，对方肯定不能去顶副主任的班。只能当成仓库普通的库管来顶班。

　　这种操作十分普遍，并没有不合规的地方。

　　小姑这样安排，每个月还能拿到扣除十八块后的基本工资，一共有四十二块。

　　光是这些钱就够她跟小表弟用的了。

　　但是，她那个继女最近在打这个工作的主意。

　　“因为我这年龄生你小表弟。身体多少是有些损伤的。医生是建议我最好再休息两个月。这个事情本来没啥。但潘小蝶这不是刚把工作闹丢了吗？就想打我这个工作的主意。那两老不死的，也是这个意思。”

　　说道这里，云小姑就愤愤不平。

　　这个工作一开始是她用青春换来的。后来能升为仓库

　　副主任，是她努力得来的。工作给人顶班，她每个月还能收入四十多。要是真把工作给了那个不孝顺的继女。她真就是坐在家里等着潘文来养活了。

　　虽然潘文并不介意，而且早就把工资上交给自己保管。但是，云小姑就是不乐意自己没有工作。

　　有工作多好啊！生病有单位报销，被人欺负有单位出头，老了有单位养老。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把自己的工作给人顶班。

　　那人还是个对不起自己的人。

　　真要是给工作，她宁愿给娘家人。

　　云苏听了一箩筐的话，深深觉得她妈妈是对的。这当人后妈的，真是难啊！

　　“那小姑父怎么说？”

　　听到这话，小姑叹气：“他参加完你的婚宴后，就跟着省里其他纺织厂的厂长一起，去海城考察新生产线去了。

　　云苏彻底懂了。

　　那潘家里面，就小姑父跟小姑是一国的。虽然分开住，但潘家老两口跟潘小蝶就住隔壁。要过来骚扰小姑很容易。

　　老两口可以仗着自己长辈身份为难小姑。

　　“小姑，干脆等我买完东西。一起回你家收拾行李。你直接回村里住一段时间得了。什么时候小姑父回来，你再回去。”

　　云小姑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之前是潘小蝶故意在隔壁屋里闹妖，弄得小宝被吓醒。她总不能时时刻刻跟那样的人纠缠。

　　“我也是这样想的。”

　　说开后，云小姑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云苏买好吃的。

　　怀里的小表弟早就不哭了。正张着那葡萄般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十分可爱。

　　——

　　在百货商店买了毛线、雅霜、洗头膏、牙膏这些日用品，以及一大包奶糖。云苏就拉着小姑朝友谊商店去了。

　　订婚时小姑父给的那些外汇券还没用。这东西没有期限，加上那段时间真的发生了老多事情，也没心思来友谊商店买东西。

　　这一趟云苏准备来买女人每个月都要用的东西。那就是月事带！

　　这年头要说不方便，除了厕所就是来月事的时候。

　　村里好多女人来月事时，都是用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草木灰，然后绑在裤腰带用。

　　云苏家好一点，用的不是草木灰，而是一刀刀草纸。但依然很不方便。因为那布袋子没有塑料底子，很容易侧漏。

　　云苏记得这个时候国外刚发明自粘式卫生巾，连小翅膀还没有的那种。

　　这东西国内的友谊商店暂时没得卖。但有那种做得比较好的月事带。底子是带着一层塑料防水的。

　　上次来这里，这月事带卖完了。云苏还有半个月又要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得卖。

　　运气很好，有货。

　　她直接买了四个，准备给她妈送两个。婆婆那边应该用的也是这种。她就不好去送这些东西了。

　　云小姑看云苏这副坦然的模样，十分欣赏。

　　现在很多人都有月事羞耻，好像有这个东西是件丢人的事情。但云小姑就不这样想。她觉得女人是伟大的，能干的。月事是身体自然的一部分，没有什么羞耻不羞耻的。

　　云苏买着东西，听到小姑这些言论，心里再一次觉得小姑的思想真的挺进步的。

　　于是，云苏试探性地说道：“小姑，这月事带其实也不方便。里头放的草纸要更换，月事带要重复用。如果有那种一次性的月事带就好了。”

　　“怎么可能……”

　　云小姑的话还没完，忽然一个人就愣住了。

　　只见她的表情充满了思考的意味，没过多久又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纺织厂的原材料就是棉花，而卫生巾就是用棉花跟无纺布、塑料底子这些压缩而成的。说工艺其实一点都不难。就是生产线没有。这东西在国外还是新兴事物。国内如果这个时候就生产出来的话，在大城市绝对有销路。

　　云苏看出了小姑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性。如果小姑真能把做出国内第一张卫生巾。那么小姑的事业能进一步不说，广大女性同胞也能受惠。

　　云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点一点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小姑自己的思考了。她转移话题，说起了村里的其他事情来。

　　——

　　买完东西，两人先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然后再慢悠悠地抱着孩子一起回到了第三纺织厂。

　　“你去哪里呢？怎么一个上午都不在家？”

　　刚上楼，云苏还没看清前头是谁。就听到这个很不客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