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夜行记》原先的剧本,虞梦惊会在《戏楼》里收下自己所有埋下的暗线,届时势必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就戏本本身而言,应该不会比《邪祟》更难。毕竟《戏楼》的故事剧情截止戏祭仪式前就结束了。真正危险的仪式部分是以纯旁白模式展现的,那是虞梦惊的独角戏,不需要我们去走剧情。”戴茜沉思:“而且《戏楼》的结局其实相当不错,是第一卷里难得的团圆结局,男女主甚至男女配都成功活了下来,没死。”
戏曲其实都喜欢团圆结局,古人们不喜欢不圆满的故事,所以哪怕渣男贱女都得强行凑出对HE。在这种前提下,夜行记第一卷便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那挺好啊。”原晴之露出惊喜的表情,她被虞梦惊祸害太多次,听见他要搞大事,都已经下意识做好团灭准备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按照剧情往下演,等到第三折戏时再想办法带着霍星岩一起出戏就好?”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不是前两部戏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剧情偏移吗?这部戏既然在时间线居于最后,剧情肯定不会完全遵循之前来,还是得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原晴之:“……嗯,确实。”
前两部戏,那剧情就压根没按照戏本上走过。第二部戏入戏前,程月华千叮咛万嘱咐,结果她和师哥是遵守了剧情,却阻止不了戏中人虞梦惊主动扇起的蝴蝶风暴。
戴茜刚想再说两句,忽然瞥见了原晴之眼下的青黑,于是硬生生将话题拐回来:“没事,时间还很多。等回去后,妹妹你可以先好好补个觉,等睡醒后,我们再来讨论下部戏的具体内容。”
“……也行。”
这两天原晴之的睡眠状态实在不怎么样。虽然在戏内睡得不错,但戏外两次睡觉都会梦到戏内的后续。
万里长征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必须得把精神养好,才能打胜仗。原晴之身为主力,自然清楚这个原理,于是也不客气,让商务车直接送到酒店,打着哈欠回去补觉了。
望着她的背影,戴茜眼底闪过忧虑。
“怎么了,不是说相信她能调理好吗?”晏孤尘问。
“两码事好吧。”戴茜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反正总觉得最后这部戏,不会这么轻松结束。”
“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相比之下,晏孤尘显得十分淡定:“虞梦惊如果想要来到现实,只可能借用戏祭仪式这个媒介。最后这部戏,肯定是至关重要的。其实按照司天监的打算,这部戏你们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将霍老师带出戏,更是要破坏掉这场仪式。”
“这件事,你还没和妹妹说吧?”戴茜警惕。
“当然没有。”晏孤尘无奈:“原小姐已经很累了,我怎么会再用这种事情打扰她。”
“那还差不多。”这下戴茜满意了:“我和小明讨论过,他啥也没说,主动就要揽下所有危险的苦差事,我估计他心里还留着上部戏拖后腿的坎,这耿直孩子。”
“毕竟当年柳家梨园出事后,元老师在原小姐的姑姑,也就是柳大宗师的妹妹面前发过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绝对不主动带原小姐入戏曲界。”
虽然不算行内人,但身为司天监监正,晏孤尘反而知道业内不少隐秘事:“意外入戏,最后不得不拜托师妹入戏相救,元老师心底肯定愧疚。”
“是啊,他本来就是个闷罐子性格。”
戴茜耸了耸肩,显然深知这位后辈的性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梨园起火那件事,是司天监经手的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大宗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易迷失在戏中,其中肯定有什么突发的意外。”
这件事,实在是戏曲界千古谜题之一。
虽说柳问青身负天生戏骨,但他童生出身,天赋奇才,唱了几十年戏,从未有一刻迷失于戏中。而这次意外来得又太突然,猝不及防,要人甚至觉得荒谬的地步。
“的确是司天监经手。”晏孤尘走远了些,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他垂眸低头,点燃火焰:“但当年的卷宗已经全部进行保密封存,相关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即使我知道细节,也无法同你透露。”
“……行吧。”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戴茜倒也不气馁。
倒是晏孤尘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不过,戴老师,这段时间可能得麻烦您多多关注原小姐的情绪变化。”
本来他并不想多此一举,但不久前程月华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到底到底要他生起相同的忧虑。作为同样知晓当年梨园大火秘辛的人之一,晏孤尘很清楚程月华在担心什么。
联想到那两篇更改后的戏文,不得不说,忧虑十分有必要。
只不过比起原晴之,晏孤尘更担心虞梦惊。这位《夜行记》内最大的Boss太过神秘莫测,心思诡谲,从不按常理出牌,如今司天监连他为什么要降临现实都不清楚,若在第三部戏中,被他发现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晏孤尘面色凝重地叮嘱:“总而言之,在第三部戏里,一定要让她少和虞梦惊接触。”
特别是成年体的虞梦惊,没人想面对他。
“行,包在我身上。”
第48章
或许是因为上一觉已经梦到过《诡宅》的后续, 原晴之难得补了个好觉。
等她睡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后天的戏祭大典,今天青城古街从傍晚后便进行了清场, 工作人员们开始布置,吊上灯笼和灯带,再贴心地根据即将到来的暴雨天气预报, 搭建好挡雨的设施。
循着光, 原晴之走到中央戏台。
虽然时间已经走入十一点, 但这里仍旧热火朝天。今天不管是得到虞梦惊真身的新情报, 还是更替的戏本, 都够这些专家们喝一壶,从上午忙活到晚上。
原晴之来时,贾文宇正招呼众人搭了个小桌,上边放着便携式火锅, 朝她招呼:“原姐终于醒了, 要不要来吃点?”
这几天虽然紧张, 但伙食确实没话说。
“好。”原晴之接过筷子, 顺手捞了片鸭血。
她等了一会,见贾文宇还坐在凳子上没动,不由好奇:“明天就要演最后一部戏了, 你愣在这干嘛, 抓紧时间把戏本拿来呀。”
“不急, 原姐不急。”贾文宇嘿嘿一笑,顺手帮她又下了份娃娃菜:“今天下午, 元老师和戴老师已经将戏本过了一遍, 等吃完后再对,反正时间大把。”
“啊?”原晴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过戏本干嘛, 等等……”
“戴姐要和师哥要一起陪我入戏?”
“那不然呢?难道好不容易救出两个队友,原姐还想单打独斗吗?”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频繁入戏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好事。”
“最后一场戏了,您放心吧,两位老师心里都有数的。再说了,这次有智囊团帮忙做参谋,老师们为了削弱入戏的影响,都更倾向于选择戏份较少的配角角色。”
“行吧。”原晴之不是那种喜欢托大的性格,想想第一部戏里累死累活的自己,再想想上部戏有元项明协助后她几乎没管过何白露那边,当即倒戈。
贾文宇说不急,她就也真的不急,慢吞吞地吃完火锅,然后背着手溜达到后台。
“妹妹你来了!”戴茜正坐在梨木桌旁,面前放着一份摊开的戏本:“我们已经商量好下部戏具体扮演什么角色,只需要你看一遍,然后对个戏就行。”
“啊,这么快的吗?”前两部戏都独挑大梁的原晴之有些发愣。
看着众人点头和笃定的视线,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拿起戏本进行快速阅读。
中途约莫经历了半个小时,中间元项明还特意端来果盘放她面前。
浑然不觉享受团宠待遇的原晴之随手拿了颗草莓,从戏本中抬头:“我看完了。”
她斟酌了一下语序。
“所以说……这部戏虽然内容围绕着戏祭仪式展开,但实际上并没有演到那个时候?之前戴姐和我聊的,原来是指这个意思啊。”
“不愧是晴丫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程月华摸着胡子笑了。
他拿过戏本,指着最后一段道:“《戏楼》这部戏发生在摘月楼,演绎的时间线在戏祭仪式之前。后边的戏祭仪式部分,全部都是虞梦惊的独角戏。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出戏了,所以并不需要关心,只需要演好戏祭仪式之前的戏份就可以。”
这也是《夜行记》的老传统了。每卷戏最后末尾的那部戏,通常都会在第三折戏结束后,再加一段该卷主角的个人独白,或者是独角戏。
原晴之点头,表示清楚。
她听得入迷,并没有看见元项明和戴茜交换的眼神。
“哦对了,还有。《戏楼》的女主角是伶娘,男主角是严青。”
原晴之好奇地问。“这个伶娘听着有点耳熟,她就是上回晏监正提到过的,最喜欢的戏内角色吗?”
“是的。妹妹你应该也听说过,伶娘在现实中人气也蛮高,有不少戏迷粉丝。”
戴茜打开手机搜索关键词,霎时蹦出无数条搜索结果:““她是《夜行记》里为数不多的人类,在好几卷并行时间线的散篇里都提到或者出场。戏内设定中,她是全天下最出名的舞姬,可惜先天声带缺失,无法开口说话。但这反而促使她在戏舞一途的成就,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造就桩桩神话。”
“这样的角色,扮演起来难度肯定很大。”原晴之感慨。
要只是单纯的演戏也就罢了,偏偏设定还这么丰满。更别说伶娘本身还是天下第一的舞姬,这要换个戏舞水平差点的,估计都不敢演。
“那这回我扮演的角色就是她吗?”
原晴之寻思着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旁人眼中最难的戏舞部分,有了天生戏骨的加持,其实也难不到哪去。
再加上《戏楼》本身的故事并没有多复杂,甚至可以说一句简单。完全不复《邪祟》和《诡宅》这两部戏里纠结狗血的各种阴差阳错,三角虐恋。它里面的感情线相当单薄,而且是非常难得的双向箭头,还是从戏开头双向选择到结尾,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
“不不不,这次妹妹你最好和我们一样,选择些边缘小角色。毕竟这部戏虽然难度大,但其中不少人都能顺利活下来,实在没有扮演男女主的必要。”
“也是。”原晴之点头:“如果扮演女主,和虞梦惊的接触势必会变多。”
作为第一卷最后这部戏,虞梦惊的存在感毫无疑问达到了最强。或者说《戏楼》这部戏干脆就是以他为主体而展开,男女主都只能沦为陪衬。
经历了《诡宅》的结局,原晴之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清楚自己必须减少和他的接触,毕竟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虞梦惊究竟是怎么认出雷柔就是武五的。
“既然妹妹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戴茜笑着拿过另一份戏本:“我和小元就准备扮演两个普通的戏人,当个跑龙套打酱油的,反正只需要避开几个节点,就能活到最后。”
“那我也选个打酱油的……?”原晴之寻思着此事可行,犹豫道。
“可以啊,我们都选了男女主角戏团的龙套角色,妹妹你也来一个!”
下部剧出场的角色挺多,选一个切合自己性格的根本不难,原晴之只是思考片刻,便决定了自己要扮演一个叫“严梨”的少女。
“严梨是男主角严青的妹妹,性格活泼,从小练戏,年龄与我相近,而且她和女主角伶娘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平时都叫嫂嫂,方便我们接触。”
“确实,也不能全都是边缘角色,适当的亲属关系对把控全局也有好处。”
“伶娘性格很好的,非常温柔,下部戏人物纠葛可以放放,主要将精力放在处理随时可变的剧情,以及虞梦惊身上。”
聊着聊着,一直默默听着的元项明终于忍不住道。
“下部戏需要救出来的是扮演男主角严青的霍星岩。”
所有人:“……”
所有人:“嗯,是这样的,伶娘很出名嘛。真不知道霍星岩这小子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在戏里扮演伶娘的对象,慕了慕了。”
“对啊对啊,我们现在能接触的著名角色只有虞梦惊一个,对伶娘好奇点怎么了。”
“就是。又没机会去第二卷看看青梦狐。”
“别说青梦狐了,我对白骨夫人也很好奇。据说在白骨夫人的个人卷里,那个她三番五次前去跪拜求助,最后终于大发慈悲指点她布局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虞梦惊嘛?”
“后面好几卷里都有虞梦惊的影子,不然怎么说他是《夜行记》最大搅屎棍呢。”
……
第一部戏出戏时,原晴之身先士卒,时刻游走在吐槽虞梦惊的第一线。但这回出戏,她只是坐在凳子上,什么也没说。
元项明注意到这点,他走过去:“师妹,是不是上次入戏太辛苦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